雪溅白虹

　　万诗坛纵火案的调查，在秦昭踹开大理寺卿房门的那一刻，就算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二人前往大理寺速战速决，等秦昭的初次受审结束回到京郊别院时还不到中午，她一路盯着晋竹影跟着自己回到京郊别院，走进大门，走过院子，绕过回廊，跟进秦昭的房间。

　　“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不是忙着杀人吗？”秦昭揶揄看着晋竹影。

　　晋竹影冷哼一声：“只怕我还没把敌人杀光，你就先被抓起来了，反倒得不偿失。我让陆风怜去顶着，黎江也能帮帮忙，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当个保镖。”

　　与此同时，大理寺中，与秦昭相见仅客套点头的三五两位皇子，正在杜晦庵的卿阁里，细细品茶。

　　“有人约本王去万诗坛，信在这，”三皇子端起盖碗茶，吹了吹水面的茶叶，轻抿一口后放回桌案上，“本王也不瞒你，近来父皇为着洛城一事与我不高兴，有个自称证人的满嘴谎话的小人污蔑本王，本王正四处寻他，”说着他又斜眼看了五皇子一眼，“不知是谁给本王写信，说知道这证人在哪。”

　　“您去了吗？”杜晦庵向前倾着身子问道。

　　“本来想去，”三皇子轻笑道，“后来觉得实在蹊跷，便想等等看，谁知道有着火这档子事。杜卿，你说本王昨夜如果去，是不是就被烧死了？”

　　“三皇子英勇过人，即使遇到险境也定能冲破阻碍，化险为夷。”

　　“呵，杜卿这话说的不好听。”

　　杜晦庵擦汗讪笑，转头向五皇子：“您呢？您的信是怎么回事？”

　　“我这封信更厉害，”五皇子说着，把一张薄薄的纸倒扣着推到杜晦庵眼前，“信上说，我的三哥要害我，而万诗坛有证据。”

　　“您去了吗？”

　　“您说呢？如果我去了，是不是此刻就不能坐在杜卿面前了？”

　　杜晦庵不知作何回答，只得让人把两封信收着，把两位皇子说的话都记下来，而后继续问道：“信是怎么收到的？”

　　“用箭插在我府里的门廊柱上，我记得三皇子很擅长射箭。”五皇子道。

　　“一开门就从屋檐上掉了下来，我记得五皇子的猫很喜欢上房檐。”三皇子道。

　　针锋相对。

　　还未待杜晦庵想好到底该说什么话，又有一人跑了进来，杜晦庵竖着耳朵听到脚步声松了一大口气，心道感谢天地派人来救我，转头却见到七皇子，松掉的那一大口气差点没喘回来。

　　早上下属在他耳边说的“七皇子也收到了去万诗坛的邀请信”在他耳边回荡，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杜晦庵在脑中杂音中努力分辨七皇子到底在对他说什么，为什么两位皇子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都站起身来。

　　“杜卿，我收到的信，是说昨天晚上万诗坛有好戏看，要我去看戏，没想到是放火的戏，”七皇子手中挥舞着一张纸，高声说着迈进卿阁，却见到已经落座的两位哥哥，脚步停滞在空中，差点跌跤，“两位哥哥，怎么也在啊？”

　　五皇子没答话，三皇子冷哼一声：“你去看戏了吗？”

　　“自然没有，大半夜万诗坛能有什么戏看，”七皇子顺口答道，而后迟疑，“你们在这做什么？”

　　没人回答，气氛很尴尬。

　　“看来你们三位都收到信了，信的内容完全不同，却都是想把你们引到万诗坛去。”

　　七皇子瞪大眼睛：“你们也收到信了，怎么说的，也去看戏？”

　　“差不多。”五皇子冷声答道。

　　没什么要说的了，三位皇子准备起身离开，却被杜晦庵叫住，齐齐回头：“各位贵人，下官斗胆问一句，三位虽然没应约前往，但是否派了人去万诗坛附近观察情况？下官知道三位都是受害者，但若真观察到什么细节，还望据实告知，以便快速破案。”

　　“没有。”三兄弟异口同声道。

　　“有什么新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几位皇子。”杜晦庵敷衍地行了礼，转头就研究皇子们拿去的信。

　　三位皇子一齐走出大理寺，路过官员都纷纷驻足行礼，而后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三皇子英武伟岸，五皇子一表人才，七皇子少年初成，秦家的这三位青年男子，各有各的像样。

　　他们一直没说话，直到要在大理寺门口分别时，七皇子说还是要先回府心里才踏实，挥挥手后骑上高头大马迅速离开。

　　五皇子看着七皇子远去的背影不说话。

　　“证人在哪？”三皇子站在五皇子身边，沉默片刻，而后问道。

　　“我不知道。”五皇子无辜一笑，摊手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约我去万诗坛？”

　　“不是我约的，”五皇子漂亮的眼睛快速眨了眨，“我倒想问你，想给我提供什么害我的证据，是不是要我死在万诗坛，这证据才能成真？”

　　“你的信也不是我给的，这不是我的风格。”三皇子冷哼一声。

　　五皇子不在意三皇子回答了什么，摇头道：“我知道你想杀我，只是你要对白瑶好一些，她什么都不懂。”

　　“那你娶她啊。”

　　“你明知道我……”

　　“多一个又不多。”

　　“你还没有爱过人，你不懂。”

　　三皇子摇头，只觉眼前的场景可笑。他们二人明明都想直接至对方于死地，却要站在这里谈论爱情。

　　二人又沉默片刻，而后三皇子道：“你觉得送信的是谁？真的是秦昭吗？她故意留下自己的诗让我们认为不是她？”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这种举动太冒险，”五皇子摇头道，“自从你与七弟回京之后，秦昭的行动已经温和许多，她以前经常闯大理寺，与杜晦庵是老熟人。”

　　“你说万一真的是秦昭，杜晦庵会不会替她掩盖罪责？”

　　“不会，”五皇子直视三皇子，“他在灵活性上比刘长清差得远，不然父皇不可能只让他一辈子在大理寺呆着。”

　　两位皇子在大理寺门口分别，叶长年却迎着正午的骄阳来到京郊别院。

　　“我一下朝就赶过来了，”叶长年兴冲冲道，见到晋竹影也在，神色立刻冷落两分，想起左仆射说他是故人之子，心中又涌起一丝好奇，“有大事跟你们说，有关万诗坛的。”

　　“怎么？”秦昭登时坐起身，离晋竹影远几分，迎向叶长年。

　　“你俩又吵架了？”叶长年没接着说，反而是看向晋竹影。

　　晋竹影站起身，也向叶长年靠去：“没有，你说。”

　　“昨天晚上，易秋白来找我爷爷，”叶长年见秦昭打了个寒颤，忙道，“没有危险，我爷爷很好，但是易秋白说，传皇上口谕，不许他掺和你在做的事。”

　　“就不许掺和，没说别的，没有处罚什么的？”

　　叶长年摇头笑道：“不仅没有处罚，而且还说，我做什么他不管。”

　　秦昭完全笑不出来。倾城带来的消息说，皇帝也出现在太子事发的现场，而如今直接让易秋白去警告左仆射，不让他出手，又纵着叶长年来帮她。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否说明，左仆射确实知道许多事，而且皇帝也知道左仆射手中有更多信息？

　　“左仆射说昨天晚上他的线人会来万诗坛见我，但我去万诗坛并没有找到人，而后又起火了……”秦昭忧心忡忡，“易秋白应该是因为这件事去找的左仆射。只希望线人知道他的行踪被易秋白发现，早早躲起来才是，我不想再因为查案而伤及无辜了。”

　　叶长年拍拍秦昭的脑袋瓜，又道：“早朝上就起火一事进行了初步讨论，皇上特批杜晦庵不用上朝，直接查案。”

　　晋竹影道：“我们俩刚从大理寺回来不久。”

　　叶长年点头：“阿昭的诗出现在火场旁，而且也在燃烧，这件事确实蹊跷。朝上基本有两类争论，要么说就是你放的火，”叶长年转头看向秦昭，在她开口前及时打断，“你放了火然后故意留下自己的诗，这样就可以说是被人嫁祸，因为没人蠢到杀人后留个亲笔签名。”

　　“我确实是这么对杜晦庵说的。”

　　“另一派就比较常规，认为你只是单纯被嫁祸的，而杀手是想害三位皇子，因为他们三个都收到信了。”

　　秦昭惊得抬头纹都出现了：“他们三个都收到信？凶手想把他们三个都烧死？”

　　叶长年摇头：“我自然是不信，什么人想同时杀掉他们三个，但他们三人之间互相下手的可能性极低。”

　　“为什么？”晋竹影沉声问道。

　　“因为他们曾经这么做过，被正德司警告说，无论谁再对兄弟下手，立刻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

　　叶长年转头看向秦昭：“这句话是我爷爷刚刚告诉我的，让我来对你说。”

　　“但正德司不会有疏漏的时候吗，若几位皇子真的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能避开正德司耳目呢？”

　　叶长年没回答秦昭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虽然爷爷没再多说，但是我总感觉，他想表达的不仅是几位皇子不是凶手。”

　　他定定地看着秦昭：“爷爷在被勒令不许掺和太子案之后，他想告诉你，正德司真的知道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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