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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梦(17)
“……”楚江岚低头沉默。
“或许是我上一次告别讲的没那么直白?楚先生,您也别为难我。实话说,如果您未来到美梦成真,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梅花彻底掐灭了楚江岚打探消息的意思,换上标志性笑容,神采奕奕的盯着楚江岚。
“那个……”赵帆在一旁站了好些时候,见气氛冷下来,才小心翼翼的举手发言,“要不先去汇合?还有人在等我们……”
“对!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破解副本的方法!还有异界生物在与我们抗衡呢!”宋彦回接下赵帆递来的台阶,单手擦擦鼻子,右脚搭在石块上,摆出一个很帅气的思考姿势,“赵帆同志,带队!”
“在这边。”一直沉迷在找道路上的迟无端只捕捉到了宋彦回的最后一句话,招招手让大家过来,见气氛低沉,立刻狐疑的观察着梅花,眼神来回在楚江岚和梅花身上交替。
“你欺负他了。”他斩钉截铁的下结论,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拔出自己的宝剑,“想打架?”
“哎呦no.1,咱俩‘忘年交’的友情你不相信我吗?明明是阿楚先问我情报的,但你也知道,内部信息不可外泄嘛……”
“果然还是想打架吗。”
“停停停停停停,第三空间运行不能没有我,你别忘了你不在家族期间是谁给你打的工。”梅花见迟无端真起了杀心,立刻软下语气给他顺毛,拿出自己能利用的价值来谈判,“杀了我就没人会听你的话,你现在也就没时间进副本刷荣誉称号,没时间见你的楚江岚了。”
虽然这话很扯,但楚江岚也看出来了梅花的价值,顺着话应下:“好了迟无端,开玩笑的,别当真伤了和气。”
话音刚落,楚江岚又将算盘放在梅花身上:“梅花先生看样子比我们先进来几天?鬼新娘的经历该了解个七七八八了吧?”
“当然,别再套话了,这些线索我可以直接与你们共享。”梅花拍去身上的尘土,压低帽檐。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能给他自身增添些许神秘感,又或者是威严。
“切,还不是因为要注重团队协作能力,一个人过不了嘛……都将近许愿节了,还临危不惧的找敌方队伍携手同行,这梅花也真是……”宋彦回无声翻了个白眼,在人群后边喃喃自语。
“啪。”孟绛不轻不重的叩击宋彦回的肩膀,顺势搭上,凑近他耳边,“你声倒是小点啊,宋彦回,你真没想过为什么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他孤身一人进入副本来找我们?若要考验团队能力,他完全可以直接绑架赵帆强制他帮自己……”
“你是说……”宋彦回面色变得古怪,挑了挑眉,眼睛不断在几人身上转动,似乎已经停止与孟绛语言交流,反而转向更为晦涩的眼神表达。
的确,虽说处在不同的家族当中,但在许愿节前期的大前提之下,所有家族与家族间的限制全部被打开,可以依靠双方系统条例签署合同,完成队伍绑定,从而在后期许愿节的队伍排名里荣辱与共。
而不同家族同一队伍的迟无端,能进入到队伍之中,正是因为签署了此份合同。
“我想过这个结论,你他妈别真当我傻……我只是在思考,他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又是为了他那个计划吗?”
“由此观之,没有别的结论。抛长线吊打鱼这事他不是一向擅长?楚江岚也许是忘了,但当年同样跟他斗智斗勇的人,不还有一个你吗?”孟绛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眼神有些担忧,但最后还是摇摇脑袋没说什么,走上前去跟紧大家的步伐。
“这条路通往新娘小周的房间,但那并不是我们栖息的地点……你们才来,估计还不知道新娘她想逃婚?”梅花不紧不慢地在前方开路,一道的还有原先的导游赵帆。
“知道,封建又封闭的村子,既然还在贯彻近亲结婚的习俗……究竟是因为深处深山内无法与外人取得联系,还是因为要保持所谓纯正的血统?”
“已经看过了世俗繁华的新娘,又怎会甘心回到偏远的山村?别的不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们的任务与新娘站在反方。”梅花轻轻摩擦手杖的把手,琥珀色的眼睛透出不明情绪,极度耐人寻味。
“嫁出红煞,化除白煞?”楚江岚不屑的嗤笑一声,看着梅花肯定的目光,生出许不爽来,“真是这样?”
“嗯,实话说,要不是为了等你们,我们已经出去了,我指的是当前这个梦境。”梅花再一次微笑着点头,缓缓补充,“从家堂大门走进去,会和你们翻过去所看见的景象略有不同。”
梅花的命格显示为五。
“啊,除去在酒店里爆炸用掉了一格,现在还有四格。”他依旧优雅的整理好自己的西服,面对敞开的家堂大门以及后面紧紧相逼的红煞,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全屋的烛火在顷刻间点燃,跟随阴风摇曳,将家堂照得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香火与霉木混合的浊气,此刻更渗入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梅花整理衣袖的手一僵,饶是下副本如喝水般的他,也不禁为此脊背生寒。
梅花说的还是过于含蓄,与楚江岚他们来时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此时家堂内街道双侧直至灵堂内侧,全部无一例外堆满了纸人,正中央则立着一口闭合着的棺木。微弱的悲乐凄凉,杂音四散,似是卡上了齿轮发条。
原本“脑袋”低垂,漆黑瞳孔无神的纸人,在梅花脚步落地的瞬间,活了。
它们原本有的站立于街道两侧,有的僵立供桌两旁,彩纸裱糊的脸庞描画着永恒的笑靥。而此刻,那笑容逐渐扭曲,纸头“咔嚓”作响,向横裂开,露出内里空无一物的黑暗。
惨白的棱形纸钱无风自起,与逐渐袭来的红煞相应,猩红的碎屑与纸钱在空中狂乱镶嵌,如同一场红白相间的暴雪,迷离双眼,切割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嘈杂的乐声,逐渐相交,逐渐转换……
望着头顶高悬的血月,梅花叹了口气,红白双煞pro max版,他早该想到的。
耳边隐约传来的,本该是送葬的哀乐或迎亲的喜乐,此刻却糅杂成一股尖锐怪异的腔调。唢呐拼命吹奏着喜庆的旋律,锣钹却敲出送葬的节奏,笙箫呜咽,拉出鬼魅的颤音。这喜调悲奏钻入耳膜,直刺脑髓,搅得人心神涣散。
这就好似在向天下宣告,它们来了。
纸人不再满足于狞笑,它们扭动狰狞的面庞,缓慢移动着轻薄的身体,步步前移。那薄脆的躯体发出“窸窣”碎响,脱离原位,飘飘然向梅花逼近。
那片彩纸手臂微抬,指尖锐利,直逼面门。纸糊的脸上,原本就裂开的黑洞仿佛有无穷吸力,连同强者梅花,都似乎感觉魂魄在震颤。凭借着道具和个人毅力,他硬是挺过多轮san值检测,将近脱体而出,投向虚无。
被异界生物所侵入的神佛,也在漫天血光的浸染下,落下泪珠。
“神本无相。”梅花逐渐看不清神像的面庞。
目光还在前移,紧随家堂内部。供桌正中,那尊檀木菩萨低垂的眼帘下,渗出的混浊液体,那是泪,还是血?他在脑中不断构想。
泪珠顺着慈悲的脸颊滑落,滴在香案上,发出“嘀嗒”轻响,却如同惊雷在梅花心尖炸开。连神佛都在为此情此景垂泪,这是悲悯?还是……也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恐惧?
不知何时,梅花第一次苍凉的感到一丝无力感,他怎能忘记副本有关主题,是团结。
“当时应该先接下与时夏宸的合作,不该一个人行动的,该死……”他想。
牌位前的圆盘轰然翻倒,里面滚出的并非香烛,倒是一早出现在众人眼前、被无数疑惑包围着的彩铃。
它们不再强力粘在铜质圆盘中,打翻后在家堂里四散开来,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却邪异,与那扭曲的民乐混杂,编织成一张束缚心神的罗网。铃声入耳,再无梅花思考的时间,只觉头晕目眩,脚步虚浮。
红白双煞的气息已将他逼至极限,梅花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目标明确:“为白煞引魂进家堂,为红煞举行婚礼……不,要先来到家堂为她祈福,燃香三柱,叩响彩铃……”
前边,阴寒刺骨,仿佛能看见白衣恶鬼拖曳着无形的锁链;后边,燥热腥甜,好似花轿的红帘后藏着噬人的厉鬼。两股极端的力量将其夹在中间,撕扯着他最后的意志与生机。
家堂不再是庇护所,或者说,从来就不是他们口中的庇护所……它已成囚笼,是阴阳交汇的陷阱,是妖魔狂欢的宴厅。
下一个刹那,是纸人冰凉的指尖触及我的眉心,还是那红白交缠的煞气将我彻底吞噬?他想。
此时此刻,梅花已经有些疲惫了,精神san值早在这次梦境中不断突破阈值。梅花看见自己脑袋着地,一下一下叩首祈福,看见自己僵硬着手触碰那诡异四散的彩铃,又看见,渐渐打开、向他“招手”的棺材……
我还是应该先和时夏宸他们合作的,他想。
于是这位伟大的超神榜前十,在过度的错误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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