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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段下琇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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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帆远影碧空尽13


      蔓延甩开鲜梣的手,大家都看着呢,讲点规矩。

      鲜梣挤在他身侧,“你不想知道我跟龙窑神爷爷都祈求了些什么?”

      还能有啥新鲜的,老三样儿呗,求子求褔求长寿。

      “要我告诉你么?”

      磨叽,讲出来就失灵了。

      鲜梣的爪子伸进了蔓延的后腰,又咬牙切齿地,“不听我的心声,我就纠缠不休。”

      “哥,”
      蔓延忽地变得很温柔。

      鲜梣当即傻掉,“我不想你太闷,活泼好动一点才好。”

      我不想做叽叽喳喳的喜鹊。
      我的风格我守护。

      “我又不是龙窑神爷爷,你跟我说啥也木用。”

      鲜梣用一腔热血,换来了软钉子。
      被扎了以后,疼倒不疼,就像用块海绵干擦玻璃,声音牙碜得你浑身难受。

      没错。
      有人就喜欢自讨没趣。

      我什么都依着你,还不许我偶尔嘴痛快淋漓一下子。

      鲜梣刚想报复回去,就听那边传来锣鼓喧天,清亮异常。

      胡览问他们,“我们的古戏台,要不要看看?”

      “带路!”

      专门找乐子的阔少,哪里人多,哪里才好玩。

      蔓延冷了脸,我不是来看戏的,学习要紧。

      胡览带蔓延去了原材料库房,鲜梣只得跟着一个工人来到不远处的胡家窑古戏台。

      统统都是木制结构,根根方木支撑着角楼架子,雕花的顶棚很有气势,但舞台的面积却不大,两边都有高高的上场台阶,最上方挂着小块的红色帷幔。
      穿着女起解的行头,却没戴花样头饰的胡家小姑奶奶正随着弦乐的敲打在台上咿咿吖吖着——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也当报还——】

      鲜梣坐上离舞台较远的一条长凳,拿手机拍着视频。
      说实话,女孩子老生那两嗓子听得过,旦角唱功字正腔圆,骗骗外行也不是不行。

      下面的观众在鼓掌,甚至有本地的老观众扯嗓子喊了起来,“胡家大小姐,再来一段。”

      胡釉道了个万福,用手一指下面的鲜梣,“我准备了《法门寺》,得请这位少爷跟我配戏才成。”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有胡家的工人认出了他,“庄上的贵客也会唱两句?”

      鲜梣成了众矢之的,也不好推托,这回要是怂了,以后不知要被胡家小姐怎么笑话。
      如果博得个头彩,能为蔓延的事情添砖加瓦也说不定。

      他大大方方站出来,从右边的上场门去了后台。
      古戏台的化妆室没有门,就是敞敞亮亮的开放间。

      一道灰布帘子的后面,胡家小姐边换衣服边笑,“阿梣,你真敢来。”

      不来的是孬种。

      鲜梣翻看木头架子上的几套行头,取下全黑的那袭往身上一比划,我操,短好大一节子呢,往哪里套啊。

      “我本来要一人分饰母子两角的,没想到被你捡了漏儿。”

      这“漏儿”谁爱要谁要,我还真不稀罕。

      “刘媒婆的大蓝布裤褂又肥有胖,要不我来刘彪吧。”

      滚!
      我一个阳刚大小伙子,身高快一米九多了,去饰演一个保媒拉纤儿的老婆子,亏你怎么想的。

      鲜梣在更衣室里转着圈,发现了一大块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在黑色布料,往身上裹巴裹巴,把红色的大带子拦腰一系,帽子小了点,将就这来吧。

      戴上假发套,外罩长身儿的黑色大襟坎肩儿,下露白色腰带,没用浓妆,但那股子市侩kuài风俗画喷薄而出了。

      镜子里的“刘媒婆”做了一个兰花指,对着“刘彪”骂道:“奴才,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这就叫投桃报李耶——”

      鲜梣抱拳拱手,念白道:“你怎知我会此出?”

      胡釉掩嘴羞笑,“是谁把你养大的?”

      鲜梣一拍脑壳,失算了,胡姨把他“卖”了干净。

      他小时候,经常被胡姨带着去戏园子,还有胡掌柜的媳妇儿谁的,一堆戏迷,如此耳濡目染,想不会几句都不可能。

      胡细的老父亲尤其爱《法门寺》一出,她想念家人之时,就教小鲜梣里面的唱段。
      这孩子也是叛逆,对剧中流里流气的刘彪甚是情有独钟,学起二溜子来真是个惟妙惟肖。

      胡釉拿了两根拇指粗细的银链子往二人颈上一套,“哗哗啦啦”,“母子”二人,被两个衙役夹挟着上了场。

      可能是有人趁此工夫搞了通宣传啥的,台下的观众人头攒动,比刚才不知多了几倍。
      而就在喧闹的最后面,鲜梣看到了蔓延和胡览插在那里的两道身影。

      来了么。在之前,我可从没有跟你提过我会唱戏一事。
      原本也不会,只是蚊子叫,乱哼哼罢了。

      题外话:刘媒婆母子对阵一场戏,剧情简单紧凑,诙谐中见证了人生悲剧的缘由。

      【刘媒婆:奴才!奴才做事真胆大,黑夜里提刀把人杀——】

      刘彪双手掐腰,很是玩派头,抱拳,抖腕,扽袖口,给母亲唱道——
      【刘彪:——多管闲事惹祸苗,孩儿一见气冲头脑,一霎时想起了计笼牢——】

      刘彪的西皮流水板很长,等到鲜梣一曲完了,台下的观众报以掌声雷动。

      鲜梣只拿目光丢蔓延,眼瞅他往前头挤了挤,两手使劲地舞动着,脸上全是情动的惊喜。

      我会给你做饭,我会教你学习,却从未给你唱过戏。好听吧,这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得来的。唱词都刻在骨子里了,想抹都抹不去。
      在延鹤一中,我参加主持了多少次文艺晚会,可从没有给大家来过一嗓子。不是不敢,因为了解,所以觉得自己唱得太糟糕,怕人家笑话。

      但今日不存在后顾之忧,好坏就是它了。台下听戏的人没有嫌弃我,闻风而来的你,却已经听感动得眼里有了泪花。

      儿子杀了人,全然不知悔改,抱定以一死偿命的决心,刘媒婆给气得浑身发抖,又开始数落不孝子——
      【刘媒婆:——实指望养儿结下了后,有谁知养儿他惹下祸由,我儿犯罪把娘来扣,项戴着铁链我犹如耍猴——】

      当刘媒婆调戏完其中一个衙役,四人下场,下面有观众直吹口哨。
      鲜梣奔下台子,到人群中去找蔓延,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蔓延跟胡览穿过侧门的一条小径,直往了澹窑的重地——库房。
      有几道岗守卫,而且有大型犬类巡逻。

      门岗放他们进去,脸上不带有任何表情色彩。
      瓷石本地没有,都是从外地进口来的。产于本地的只有一种特别的土质,与那些瓷石合理配比之后,才烧出了与其他窑口不同的东西来。

      仓库里面氤氲着南方特有潮湿,光线阴暗中,有提货人与发货人的简短接洽。
      他们绕过人杂处,胡览抱起一块瓷砖给蔓延看。

      洁白细腻,质地坚硬。

      “当地白花花的瓷土是我们澹窑的命根子,从老早开始,祖辈就定下规矩:每年开采的数量和实际应用比都有绝对控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没有算计的话,下几辈就没有活路了。

      对于机密事,蔓延无心打听,只是觉得能把一份基业维持这么久,胡家付出的代价与辛苦不是外人可以想像得出来的。

      胡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蔓延的心海起皱,甚至有了点暗灰色。

      “十窑九不成。”

      “窑变”不是人为能够掌控的。
      烈火无情。没有定数,所以才有了不可预估的价值所在。

      默默地往回走。蔓延的心事重了,被胡览看了出来。

      “只管做你的设计,我跟哥哥鼎力相助就是了。”

      比赛的截止日期是三月底的最后一天,如果错过了,也没关系,经验有了,比什么都重要。

      曾茕姑姑留在村里用了午饭。和胡老夫人又唠了会儿闲,才跟着蔓延他们打道回府。
      好么,曾郛和胡承的酒席正喝得酣畅淋漓。

      年纪最长的那位不胜酒力,有了昏昏欲睡之态。
      饶是那么着,还扯着胡承不放,“官致啊我的孙孙,你舅舅可是大好人呐,将来在胡家也委屈不了你——”

      胡承懵逼。
      您老倒是瞧清楚了嘛,矮了辈分,我也得干呀。

      两位老爷子都被送去了休息,其他人坐在一起,接着畅谈家事。

      曾茕接到电话,出去片刻,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官致先是迎了上去,“曾老师!”

      是曾廉来了,把曾家的大事料理得八九不离十,他也就追了过来,搁曾茕单独应对,怕她连个说话的缝隙都没有。

      “叫呀,这才是你爸爸。”
      别人没觉得怎么样,施鞍却笑了,“越早认得到的回报越多。”

      官致脸红,叫爹叫妈,需要治疗时间的孤儿。

      鲜梣一捅胡览,“施教授嘴欠。”

      曾廉却看着师弟鲜辈问:“师兄养了半天,我们小致怎么一点都不随他?”

      成天溺在艺术圈子里,鲜梣跟曾廉也算半生不熟的。
      他以前跟曾爷爷吐槽过:曾廉老师为什么一把年纪还不结婚?

      曾岂当下就给八卦的小孩支招,“你当面问问,看他怎么说,没防备的时候没准就蹦出了发实话。”

      鲜梣才不上套儿,又跑去问爸爸,鲜辈给了他一个精准的回答:“‘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会儿子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忧悒,一种悲哀感油然而生。
      如果曾廉与曾茕没有那层可以忽略不计的伦理关系,如果他们的小孩子不被抛弃,那别人家的故事又将怎么样上演呢。

      荡开曾胡两家迂回曲折的恩恩怨怨不提,蔓延多了门亲戚,以后可有得走动了。

      鲜梣把胡览拽到一个小套间,开门见山地问:“不管蔓延设计出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你们能保证在三月底之前完成‘效能’吗?”

      胡览拧着嘴角,对着小年轻的“无知”,他不想把跟蔓延强调过的再说一遍。
      傻子都能感觉得出来,如果看蔓延是在观赏一幅画,那么端详鲜梣却是在审视画画的人。

      谁的求胜心更迫切一些,恐怕鲜少才为谜题。
      自己用特别的语言云山雾罩,划定了猜测的范围,至于对谜底的渴切程度就好比切肤之痛。

      “胡先生宝刀未老,还是请他出山吧。”鲜梣尽量把口气放缓,“我怕筹备的时间太紧张。”

      你们兄弟的人品我信得过,至于手艺有几分强,我不好评价。

      话出了你的口,捅破的却是谁的心?

      胡览不生气,就因为有胡细妈妈那层关系,鲜梣才敢对他说真话。
      不是不敢全部承担,而是说话做事,胡览都要给自己也给别人留足余地。

      如果把话口儿讲得太直白,活脱儿能伤了小孩子进取心。

      胡览正“前怕狼后怕虎”的,打后头伸出一只坚实的手臂揽住他的脖颈。

      “十窑九不成!我们的先辈走在一堆堆废弃的瓦块之上,脚心被扎得稀巴烂,才有了那些凤毛麟角的珍稀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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