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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想要厮守
“你知道我今天去你学校了,你高兴吗?”
……
高兴。
特别特别,特别的高兴。
我怎么可能不会高兴?
……
贺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下了筷子,沉着头,不去看对面的人。
蒋沐凡见状,明白今天的这个包间,就是战场了,他如果不朝前迈一步,那这么多年对贺白的感情就真的不清不楚的就这么过去了。
若是从一开始,贺白就没在自己面前有过丝毫漏洞,正常的念书工作恋爱结婚,那蒋沐凡也就认了,一厢情愿,变态情结,到时候给他脑门上贴什么标签他就接下什么标签。
可贺白没有,他破绽百出,甚至会接受自己吻他,这叫人怎么放得下去手?
蒋沐凡咬了咬牙,骨节发白的捏着自己手中的竹筷:“我也是这样,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贺白下意识的手腕一抖,但他藏的很好,蒋沐凡没发现。
于是蒋沐凡也不怕贺白中间会打断自己的,真诚的望向了贺白,慢慢悠悠的坦诉了起来——
“我的心思你早都看出来了吧,我知道,你还提醒过我一次,我能听得出来……”
“其实我从没想过把事情捅破,捅破了,家就乱了,我是想一直藏下去的,真的,我还年轻,日子还长,也许再过几年——我也就变了,这我都能想得明白,但是,哥……”
蒋沐凡停了停,像是说到了动情处,声音忽然不稳了一瞬。
“你知道什么是思念的滋味吗?”
“太辛苦了…”
……
砰。
砰……
是谁,听到了什么人紧促而始终压抑的心跳?
……
“就在你一个月一个月都不回家的那段时间,真的太辛苦了,我每天都觉得生活无聊又乏味,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没办法,我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干,去给别人上上课,装作忙忙碌碌的样子,装作没有心思琢磨心事的样子,可都没用,再忙再累,也都没用。”
“我还是会每天都很想你。”
“然而就在我最难熬的时候,你竟然给我机会了……”
蒋沐凡淡然的笑了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他坐在贺白对面吐露心声的模样堪称是虔诚的,就像是坐在忏悔屋里的教徒一般,不顾对面是谁,只是发自肺腑的倾诉着自己的内心,像是想把自己的灵魂都掏干净,只给贺白看。
蒋沐凡的眼睛有些几不可见的泛红,他不由得给自己心中的委屈卸了道小小的闸口,极是小心的说:“……其实我也还能继续坚持的,只要你牙关紧咬,别给我机会,因为我,我没有自制力,我见不得光,我不像你……所以哥,我这两天,想了很多。”
蒋沐凡抬起了那双已经闪起了水光的眼睛,自胸口提起了一口气,接着狠狠的屏住——
“试试吧,我们……”
他紧张的说。
“日子还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不想错过了,你愿意吗?”
“……”
灯光柔和的日式小包间里,可以听到外面的潺潺流水声。
晚上屋外有点小风,把走廊上的风铃吹的叮当作响。
贺白鼻尖闻到了隔壁包间的煮酒味,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
他强忍着不在蒋沐凡面前失态,低下了头吸了吸了鼻子,两个手指揉了一把自己发涩的双眼,不让蒋沐凡看到他憋回去的酸楚。
“试试?试什么?跟你谈恋爱?”
贺白抬起头,语气忽然变得冷淡。
他这轻浮刻薄的反问在蒋沐凡耳中显得异常的刺耳,蒋沐凡皱了皱眉头,老实的“嗯”了一声。
贺白接着又不由分说的问:“那你是喜欢我,还是爱我呢?蒋沐凡?”
蒋沐凡被贺白这个态度整的忽然有些恼火: “我……”
而贺白才不管对方的情绪,手肘撑着桌沿,偏是要以一副有些叫人讨厌的高高在上的说教的语气,对蒋沐凡振振有词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爱吗?”
“你分的清你现在是喜欢我还是爱我吗?嗯?你就敢来说要跟我试试?”
蒋沐凡不愿看到贺白这幅嘴脸,他挺着腰背冲着贺白杠:“我喜欢你,也爱你,我想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别说笑了。”
贺白冷笑一声,又是一句反问:“你喜欢我什么?又爱过我什么?”
“……”
蒋沐凡头皮有点发麻,不由觉得坐在对面的人就像是一个孤身打入敌营的精兵战士,沉着冷静,毫不畏惧。
他不给自己插嘴的机会,对着自己就是没道理的刀剑相向——
“那不如我来帮你回答吧。”
话音一起,蒋沐凡眼睁睁的就看到了贺白的身上炸起了一身那名叫拒自己以千里之外的尖刺。
“你喜欢的,只是我对你的无微不至,你喜欢的只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那舒服安心的自我感觉,你喜欢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你喜欢我偶尔可以给你带来某些感动,带来一点惊喜,还有一些温暖。”
“你甚至喜欢的,都不是跟我在一起时的你自己,你就只是——喜欢并且享受着我对你的单方面付出。”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慢慢的你被我迷惑,也被自己感动,你分不清了,你觉得你想与我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像是这世间的万千情侣一样,但其实你再回头细细想来,这份喜欢——是情侣之间才有的喜欢吗?”
……
贺白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戳在蒋沐凡的心里最薄的那一层膜上,他听着只觉得胸口钻着疼,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喃喃的反驳:“不是这样的,不是。”
而贺白却一次比一次心狠,仿佛他看蒋沐凡越是痛,他就越要说。
“怎么不是?你连喜欢都搞不明白,你敢谈爱吗?”
贺白加重了语气。
“一个喜欢,可以让两个人变成情侣,而爱,是可以厮守的,这个字你敢轻易触碰吗?你知道若是想要厮守,都要做到什么吗?”
“你得爱的是我的这个人,爱我的优点,爱我的缺点,爱我的全部,直至我的灵魂,你得付出到这般,你才能背负的起这个字,才可以把这个字讲出来——而不是像刚才,随随便便,脱口而出。”
说到这里,贺白似是说到了生气处,话语间竟充满了责备,他委屈的声音有些细细发颤:“可你连我喜欢吃日料都不知道,蒋沐凡,你就说你爱我?你到底了解我吗?”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吗?你知道我习惯早睡还是喜欢熬夜吗?你知道我喜欢看什么书又喜欢看什么电影吗?我怕热还是怕冷?爱静还是爱动?……哼,一个都答不上来吧?那你能察觉出我什么时候不舒服吗?见过我生病吗?我生病的时候你又有陪伴过我吗?——真讽刺是吧,你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见过我生过什么病吧?那你觉得,一个普通人活了二十多年,连一次小小的感冒发烧都没得过,这可能吗?可你甚至连奇怪,都没有奇怪过。”
“我在生病的时候不会叫你发现,是因为我觉得这没什么挺一挺就过去了,不想叫你担心,也幸运我体质好没生过大病,很少像你和贺薇一样,一换季就流鼻涕,但这不代表我就是铁打的,我也会不舒服也会像个普通人那样有过头疼脑热,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我不说,但妈却每次都能发现,给我倒水拿药,可你呢?你一次都没有察觉到,然后现在,你突然跑过来跟我说你爱我?……你叫我怎么敢信。”
周遭安静,隐隐约约能听到包厢外清雅的浅浅配乐,配着叮咚的流水,战火仿佛是进行到了尾声,到了该要沉重哀悼的时刻,贺白终于放低了声音,他难过的望着蒋沐凡的眼睛——
“你对我一无所知,那你又怎么可能会爱我?”
蒋沐凡:“……”
时间像是静止,片刻之后,贺白无奈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好了凡凡,别哭了。”
……
这场仗蒋沐凡败了。
他被贺白的这一番话,连说带训的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只能受着这一把一把的小刀子一样的话,一句一句的朝自己身上戳。
不得不说,贺白确实太了解他了,他知道他所有的痛处,所以他就挑他软的地方扎,扎的自己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蒋沐凡不知道自己是被哪句话说的掉了眼泪的,他甚至听到最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贺白最后也是心软了,他承认,他看不得蒋沐凡这样,于是缓和了态度,哄了蒋沐凡一句:“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你哥,不会怪你的。”
听完,蒋沐凡终是绷不住了,他委屈又愧疚,低着头狠狠抽泣了起来。
贺白瞅着对面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还都是自己惹的,忽然良心发现,有些心疼了。
后悔咯——
平常自己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小孩儿,这会儿被自己惹的稀里哗啦的停不下来。
灰头土脸的,贺白从一边抽了两张纸递了过去:“好了好了,别哭了,快擦一擦。”
那边蒋沐凡没有拒绝的把纸捏在了手里,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憋了一会儿,抽抽的更厉害了,但他抽抽,却还可笑的记得要有教养的跟他哥说声:“嗯……嗯…知道了…谢…谢谢。”
贺白一整个头大,他哭笑不得的把抽纸盒抱在了怀里,越发认怂的挪到了蒋沐凡身边。
自己惹的人还得自己来哄,在深刻认识到自己也算是捅了娄子了之后,贺家老大便好声好气的一边给人家递纸一边回起了话:“哎呀好啦,哭什么啊?这就觉得伤人啦?那…那你说我哪里说得不对了嘛,那你说道理……道理是不是就是这么个道理?……哎行了别哭了,那你说怎么办?那…那你要硬要跟我谈恋爱,那…那也行,凑活凑活,反正我看咱俩以前那样子也跟人小情侣谈恋爱差不了多少,那…那咱就还跟以前一样过吧?行不行?这回不哭了吧……”
听到贺白哄自己又跟骗小孩儿似的,蒋沐凡那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贺白那句“行不行”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立马大声一凶:“不行!”
“啊好好好,不行不行。”
贺白连忙摆手,看人鼻涕泡都被吹出来了,反手抽了张纸就堵到了蒋沐凡鼻子上:“那你说怎么才行!”
蒋沐凡红着眼睛瞪着贺白,闷声闷气的冲着贺白发起了火:“你他妈的能不能……能不能把我当个大人看?都不说大人了,起码……起码当个心智健全的吧?!”
听完,贺白终于是被气笑了:“就你这样,还指望我把你当个心智健全的?”
他又暴力的拿纸给蒋沐凡抹了一把鼻涕:“你先收住您的眼泪好吧!人这榻榻米都快被你泡坏了。”
“……你他妈。”
蒋沐凡爆了句粗口,憋着抽抽不说话了。
把自己强行平复了一阵,终于把眼泪收住了,呼吸也逐渐变得正常。
蒋沐凡不客气的从贺白怀里的抽纸盒又抽了几张纸,哼哧哼哧的把自己的鼻涕彻底的擤了个干净,这才声音略微嘶哑的认真开了口:“那是你刚才说的,咱就还像以前那样过。”
贺白忽然有些防备,一个挑眉:“干嘛?要讹我?”
蒋沐凡红着眼睛,蛮不讲理:“怎么?我就是硬要跟你谈恋爱,你刚答应完说可以。”
贺白简直无语,他盘着腿坐在榻榻米上,手肘撑着膝盖,扶着额头疼道:“别闹了。”
蒋沐凡:“不闹,你也别怕。”
说完,蒋沐凡回归了正经,放低了声音:“我不跟你胡来,不跟你亲不跟你抱不叫你恶心,就只是像从前一样,你管这叫谈恋爱也好,管这叫以前的正常兄弟关系也好,无所谓。”
“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行,我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人不开化,你给我时间,我会明白的——但等到时候我明白了,如果你还是一个人,而且你还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们就再说。”
贺白依旧撑着太阳穴,头大的应付:“行行~你的时间你来耗,我不干涉。”
但一经说完,贺白也摆正了脸色,认真看向了蒋沐凡:“但你有想过后果吗?”
“你是说爸妈他们?”
蒋沐凡问。
贺白给了和他“不然呢”的眼神:“那怎么,合着这世界就咱俩?别忘了,今天这顿饭就人家老贺头掏钱请的,老贺头慈爱,请他的两个‘亲儿子’,吃大餐。”
“亲儿子”这三个字,被贺白咬得着重硬。
可谁知道蒋沐凡却连听都不听,扭头就来了一句:“想不了了。”
贺白:?!
“咱俩的事还没解决呢,顾不上其他人了。”蒋沐凡无所畏惧的用着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伤天害理的话,“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那句——‘没结果也没关系’,谁叫我喜欢呢。”
贺白一头冷汗,那句“你这心态还挺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蒋沐凡再次抢了先——
“但贺白。”
“……”
贺白:“拜托叫哥。”
蒋沐凡怂怂的一个白眼:“哥。”
“诶。”贺白和颜悦色的答应。
音节还在口中没能完全散去,就见蒋沐凡忽然放下了倔强,整个人变得柔软了起来,他轻轻缓缓的钻进了贺白的怀里:“对不起。”
“我以后,不会再忽略你了。”
“……”
又是一阵小猫爪一样的酥麻。
贺白抚摸着蒋沐凡的头发,轻哼了一声——
“笨蛋。”
“我在乎的也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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