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煞

　　无影宅。还是那样四周像叠起来的棺材建筑。
　　老谢、老管家和陈管家站在大门前迎接他们。“欢迎欢迎。”老谢满脸推笑，“去看杨大小姐了吧？”
　　杨萧澈说：“是。”
　　“请进吧！”
　　池边雅座。
　　瞑月当刀植入，“直说什么事？”按理说这退休的老头，早就不理世事了，怎么会有事找她，要不然真是有不得不见的事情。
　　老谢又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一边给在座的倒茶，一边说：“你别那么急嘛！先喝口水润润嗓。消消火。”
　　“夏天已经过去了，不需要消火。”
　　老谢呵呵地笑活动活动手腕，端起茶杯递给瞑月，“瞑月小姐先尝尝看。”
　　瞑月接过茶杯，放在桌上。
　　杨萧澈说：“谢老，直说吧！严宽入狱，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老谢见面前的年轻人心急，也不绕弯子，“你们年轻人还真是忙，都不愿意陪陪我们几个老人家。”
　　瞑月懒得搭理他的话，除了老管家与她有感情以外，其他与她都没什么关系。
　　“其实是，老杨总给我留了一封信。命我在严宽落狱后，交给你。”说完，将一封白色信封放在桌面上。先申明，我没看过。”
　　杨萧澈说：“他还说了什么？”有一种不好的想法在脑袋里蔓延。他怎么知道严宽会入狱，杨萧澈曾今记得他说过会自己解决这一切。
　　“都在信里了。”老谢瞄了瞄信封
　　瞑月拿起信，拆开封面，打开纸页，抬眼瞅了瞅对面三人。三人也识相地起身离座。瞑月呼了口气，翻开纸页。

　　致我亲爱的外孙女：
　　我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经入土了，严宽也落网了。
　　我相信你会对我的死重一开始就带着怀疑，我想你会不相信我是自杀，警察会在毫无证据和嫌疑人的情况下判定我因为肝癌的原因自杀，所以我相信你会去想方设法的更近此事。我想你会更相信是他杀，因为在你眼里或者世人人眼里，我就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癌症而提早结束自己的生命，即使有一线希望我也会抗争到底。对！我是这样的人。但，就像《嫌疑人X的献身》那句话——如果你过的不幸福，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劳。
　　我没能让你的母亲幸福，而是把她推入深渊，这是我一辈子的痛，我不能够接受她在弥留之际还拼命保护的你，不幸福。
　　“看起来是几何问题，实际上是函数问题。”这带动了我设了个局，而局里的人只有严宽和我。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所带来的问题，而这问题又必须由身边人去负责。你的母亲就是一个例子，林卿煜父亲也是个例子甚至他的妻子也是个例子，他们像滚雪球一样扭在了一起，越滚越大，而这个的开端就是我。我不肯能再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再让这一代的你们去解决我所犯下的过失。虽然我犯下的错表面上看，像是不需要我献出生命来解决。但疏忽时查所带来的效应，一环扣一环。我已经别无选择。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顺便刮掉杨家毒瘤，也是我死得其所。
　　写着写着就写得这么伤感，真不是我的风格。
　　我再来讲讲那两本书吧！你有可能觉得我一直不关心你，其实我一直在留意着你的喜好，就好比说你前阵子扎堆爱看东野圭吾的小说。所以我也兴手拈来，希望可以了解了解你，因为我知道，我们爷孙俩的感情，不再能修复，你不再会给我亲近的机会。这一点你真像你母亲。能让我产生共鸣的就是这两本书《解忧杂货店》和《嫌疑人X的献身》，我曾经幻想我就是那个老头，即使年老也想为小朋友的各种问题出谋划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在为这一个念想而坚持着。说实话我真羡慕他，又想想我，我这个老头却从未做到这一点，仅仅是你的忧愁，我都无法解开，反而越结越紧，每每看到你的脸孔我就想到我死去的女儿，我就觉得你是害死她的凶手，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老头。即使我迷途知返，也是太晚了。但若像石神哲哉那样，可以保护你和萧澈甚至杨家，这个局这个献身，还是可以试试看的。而唯一跟石神哲哉不太一样的地方是，我必须死，而亲手了结我生命的必须就是严宽。而能解这个局的必然是你。我想只有你会注意到我书柜里出现的这两本书，因为你会觉得奇怪我尽然跟你有同样兴趣，所以你会去顺手翻看，接下来，你也就知道了，接下来的那一幕。
　　不要因为我的死而难过，这是我最好的结局，终于不用去该死的医院接受化疗了，这对我也是好事。
　　跟你萧哥好好生活。你们能够结合相守，我就很欣慰了。
　　我爱你，孩子。
　　——你的外公杨父
　　2017年1月14日

　　瞑月双眼布满血丝，眼周红胀，双眼雾气。勉强的吞咽哽在喉咙里口水，杨萧澈的大手扶在瞑月头上抚摸，将她的头依靠在他肩膀上。六爷接过瞑月放在桌上的信纸看。
　　杨萧澈亲了亲瞑月的头顶，“这也是他的选择。不要多想，不要自责。”
　　瞑月在他的臂弯下闷哼，“我知道。”只是很郁闷而已。他确实用极端的方法结束了这一切，死亡自然简单，但痛苦就留给活着的人。是啊！他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了，若是她自己或许也会选择走极端的路，一了白了顺便再拉上个人。就是有种憋在心里的那种闷气。
　　六爷放下信纸长长叹了口气，“我们六个兄弟就这么走了两个。还有一个也不知道去哪了。”
　　“什么？”
　　六爷微微侧过身，“老五给我留下个文件袋，就走了。这几天都没找到人。”
　　瞑月问：“什么文件袋？”
　　“我不是给你了吗？放在你书房。”
　　瞑月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个文件袋，但她一直没注意，当时注意力一直在那两本书上。“嗯，我回去看看。”
　　瞑月回望了下隔着一扇落地窗后的老管家，他好像苍老了不少满头银丝，双眼不再锋利可以洞察事物，像如同失去人生追求般失去灵魂只剩残破的躯壳苟全于世。他这是怎么了？本来以为让他回“无影”算是最好的归宿。再让他处理俗世是不可能的，人老了心肠也软了。老管家并没有发现瞑月再留意他，只是视线拉长的看着远方，看着远方变化莫测的乌云，围绕着象山上空盘旋。
　　六爷注意到瞑月的视线停留，“还是让老管家回‘惜月楼’吧！他在主宅伺候家主一辈子，突然让他回这养老什么都不做每天混吃等死，这不是在折磨他吗？”
　　“让他在插手处理正事，是不可能的。他老了糊涂了。也到了养老的年龄了，留在主宅，只会劳烦他的思绪。”瞑月随意拍拍衣角。
　　六爷收起信封，语重心长的说：“那你就劳烦劳烦他，让他活动活动脑子，也是好的。即使你不想让他插手也没关系。他能处在那对他就是好的。他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们俩了。让他天天见不到你们，不是折磨是什么？而且严宽被抓住了，事已成定局，不要为了他一点疏忽就咬着不放，认定他不忠。一个亲兄弟，一个杨家，是人都会难以抉择。不要耿耿于怀。”
　　“被你这么讲得我好像是忘恩负义的人了。我要是再让老管家住在这，倒真坐实了我忘恩负义。”瞑月瞟了眼六爷，嘴角勾了勾。
　　六爷摇晃了下食指，“欸——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设身处地的为老管家想而已。而且你现在连叫他爷爷都不肯了，你说你是不是心存芥蒂？别告诉我你没有。你是不是怕身边最亲的人背叛你？所以你宁肯拉开距离，不给对方背叛的机会，又可让他养老。这么确实做对彼此都好，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要这么硬。放松放松。”
　　瞑月斜睨着他良久，“这个由你处理，我不参与。”站起身。“你留在这，处理完再走吧。我跟萧哥先走了。”
　　杨萧澈牵着瞑月。六爷挥着扇柄，“欸欸欸！我是老人家呀！你就这样把这种事丢给我。你你你回来。”
　　“欸欸欸——你车开走了，我怎么回去啊！”
　　“用你两条腿。”杨萧澈打趣道。
　　“有你们这么尊老的吗？”
　　杨萧澈和瞑月急急上车，开动车子，瞑月在车窗前对六爷做了个鬼脸，就走。早把六爷的声音抛在脑后。
　　六爷见远去的背影，回过身见老管家还处在那，但他的视线已经瞟向渐行渐远的白色车子，那萎缩下垂的眼皮下透着凄凉的眼光。六爷无奈地抓抓后脑勺，朝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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