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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笑斗鸡者
与玄清无语相对,此刻方知咫尺天涯之苦。若是此后连面也不能见了,谈何筹谋出宫之事?玄凌他好狠。玄清也落下泪来,伸手拾起方才落在地上的梅枝,犹自向我微笑。事到如今,他依旧肯笑着面对我,而非绝望。
我向他点了点头,告诉他,只要一息尚存,我亦绝不会放弃。
……
玄凌禁了我与玄清交往的同时,自己却又选了三个美人进宫,分别是祺贵人,祥贵人,庆贵人。这三位美人都是平叛有功的功臣之女。其中祺贵人便是与甄家最为交好的管家之女管文鸳。
原本还有个瑞贵人,就是原洛阳知州洛宏才的女儿洛青青。前番洛知州自回洛阳,不知受何人谗言,竟被贬了官。因此女儿的待选资格也被取消。却是福祸相依,原本就不想候选的洛青青与当地一家梧桐书院院长的儿子情投意合,两人趁此结了良缘。
小两口刚结了婚,洛青青的哥哥洛子佩又立了大功。他曾在慕容家军前效力,此次慕容家造反,洛子佩没有应慕容家召唤,随其反入京城,反而死守关城,迫使叛军最终绕道而行,给皇帝调兵遣将赢得了充分时间。
因为这个,玄凌又将洛宏才官复原职了,只可惜洛家美人却已嫁为人妇,可惜了那丹霞之貌,冰雪之姿,昆山美玉方可比拟一二。他本着有‘美’同赏的风雅与甄嬛在棠梨宫的庭树下谈论此事,犹唏嘘不已。甄嬛满面笑容婆娑,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
诸美进宫,皇上的心思便在新人身上了。连甄嬛这样炙手可热的宠妃,一时也渐冷清。一日凤仪宫散了早会归来,槿汐陪笑道:“这几个新人看容貌气度,终是不如娘娘。再过些日子,皇上新鲜的劲头过了,自然就想起娘娘了。”
“本宫倒巴不得皇上想不起来,这样本宫也好清静清静。”
“是啊。”槿汐语带禅机,“娘娘趁着清静,也好好观察下那几个人,若是有可用的,可趁机拉拢,收为羽翼。”
“呵呵,”甄嬛冷笑一声,“且让她们内斗去,待剩下最强者,本宫再择情用之。”
她这样说着,我正在低头扫阶,抬头间,瞥见她无比高傲华丽的背影,何尝不像这后宫竞技场里一只羽毛鲜艳,斗志昂然的斗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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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除夕转眼而至,甄嬛晋封昭仪的日子也定在了这一天。一大早,所有的奴才便到莹心殿恭贺。甄嬛早备了赏钱,叫近侍一一发给众人。我自无心去道贺,也没有资格。
一早天气阴寒,蒙蒙落雪,我执帚独自扫阶,到院中时,发现几株梅花亦吐出花苞了。今日玄清应当进宫吧,可惜我却不能与他相见。
且不知为何,一大早姜忠敏匆匆跑了两趟,看似满头大汗之状。莫非册封事故有变?流朱也站在我身边诧异不已,犹双拳握住,祈祷不住:“但愿小姐能顺利册封昭仪,千万不要再有变故。”
我斜瞥了她一眼,她解释道:“若小姐有事,咱们也不会安稳。”
我不禁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流朱是对的。
临近吉时还有半个时辰,甄嬛终于一身披挂整齐的出现在莹心殿口。槿汐为她擎着折枝红梅的绫伞,晶清品儿,小允子小连子陪侍左右。
她突然站住了,有踟蹰不前之态。瑾汐纳闷道:“娘娘怎么了?”
“瑾汐,你说本宫今年的除夕会过的好么?”她的语气透着忧心忡忡。
“娘娘何出此言?”瑾汐诧异道。
“第一年的除夕,本宫抱病避宠;第二年的除夕,因贺氏与慕容氏捣乱,本宫也没过好;第三年,本宫为复宠,一袭单衣跪在倚梅园的雪地里挨冷受冻;今年是第四年,你说会不会……?”
“怎会?”小允子连忙搭腔,“娘娘马上就要册封昭仪了。今年的除夕夜,所有妃嫔都要向娘娘道贺,娘娘今年的除夕一定会过的风风光光的。”小连子也道,“是啊,相反娘娘今日若不得册封,不定又有多少小人暗中幸灾乐祸呢。娘娘今年的除夕就又不好了。”
甄嬛点了点头,忽然瞥见我和流朱双双站在梅树下,静静望着她。不禁微然一笑,走过来道:“浣碧,你看我这身礼服如何?”
我依言上下看了一番,只见潇湘云水,霞光璀璨,颇为大气。只是……“这当真是吉服么?”我惊讶道。
“你看着不像?”
“这衣服虽然华丽,有礼服之风。可吉服毕竟是吉服,与常服有所区别。”
“如此叫你看看倒对了。”她笑笑,“若连你也看得出来,想来瞒不住皇上。只是,这样美的衣裳穿在本宫身上,我想皇上见了也会欢喜的动容吧。浣碧你说呢?”
我摇摇头:“奴婢不懂皇上心思。只晓得一句话——宁穿破,不穿错。”
“小姐,浣碧说的有些道理,”流朱亦低声道,“不是人常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吗?”
“呵,”她冷笑一声,“流朱,你死心跟着她,就学这点子不懂变通的迂腐朽木之理吗?”
“小姐!……”流朱一急,反倒语塞了。
“槿汐,我们走!”她昂然走了过去,众人都跟着她,腰板颇直。
“会不会有事啊?”流朱担心的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我淡然,伸手折了一枝绿萼,转身回了偏殿。和流朱一起拥炉烤火,磕些干果闲话。她握着我冻得冰冷发红的手,好不心疼。我抬头发现她面庞亦清瘦了些——“我足有半个月没见着阿晋了。”
我也有半个月没见玄清了。默然半晌,她又道:“浣碧,你说王爷真有办法救咱们出去吗?”
我心中亦一片茫然。又想到那夏弋,想来自仪元殿之事后,玄凌便命他暗中追查此事了。我自谓足够谨慎,却不知何处,叫那夏弋窥了些蛛丝马迹去。料他没有实据,否则早已请旨搜宫。若真有一日,事情败露,我该当如何自处?愈想愈忧,乃至神魂不安——真真悔恨当日种种冲动,酿成祸殃,不知如何了局。
“清哥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的。”我犹定定的说。
“今天王爷肯定会入宫参加除夕宴,可惜咱们两个不许出宫。”流朱说着,不禁又坠泪了。
“今天是除夕,咱们要过好年。”我安慰她道,
“嗯!”她擦掉眼泪,笑道,“若阿晋知道我伤心,一定也会难过的。所以我不能伤心。昨日我和佩儿蒸的年糕很好吃。你还没吃过饭,我替你拿来?”
“好。”我开心的答应。流朱起身去了。
简单用了饭,又喝了些果子,与流朱双双倚在窗前出神。雪越发大了,片片如鹅毛飞卷。这时节,也不知玄清作些什么。
忽听院口喧哗,有嘤嘤哭泣之声,兼着侍卫恶骂之声,令人惊骇!流朱吃惊道:“怎么像小姐?”说着,便冲出去。我亦起身跟到了院子当中,眼前的情景,叫人吃惊。
甄嬛回来了,不知为何,只穿了贴身的软罗裤袄,头上原本整齐华丽的昭仪花冠也被摘去,簪抿尽除,披头散发。整个人连哭带冻,鼻头都红了。随行的一众奴才也狼狈不堪。一行人都跌在地上,像是给人推进来的。
一群侍卫堵在门口,一人趾高气扬道:“奉皇上口谕,从今日起禁封棠梨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莞贵嫔,您便在自己宫里,这辈子好好思过吧!”
那人说着撤了一步,喝令:“关门!”,随着一声令下,棠梨宫的大门果然咣当一声紧紧关闭了。
我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究竟发生了什么?正茫然间,流朱吃惊叫了一声:“小姐!”冲上了前去。
甄嬛只一味的哭泣,槿汐也是。流朱顿足,“姑姑,别让小姐在这跪着,会着凉的!”说着,俯身架起甄嬛一臂,和槿汐一起将甄嬛往殿里架去。
我吃惊的看着流朱焦急心痛的模样,心想她便一点也不记恨她的小姐曾对她起了杀心吗?转念又想——浣碧呀浣碧,你总是不如流朱大度。如今这等情形,还有心思吃味呢。
想到此,也跟着进了莹心殿。
甄嬛也不上榻,一味的哭倒在榻前。流朱端她不动,不禁也掉泪哭了,“皇上怎么这么绝情,这么寒冬腊月,就叫小姐这么回来。若冻坏了可怎么是好?”
我故意将脚步放的重些,殿内果然静了下来。甄嬛咬牙道:“你来看我笑话的?”
“我倒希望我能置身事外的来看你笑话。”我也不讳言,“可是,如今你我同为一体。你失势而遭禁足,意味着我也被你连累,从此再无自由。如此,还有什么笑话好看?”
“那你来做什么?”
“我总该知道事情的经过。看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槿汐突然扑了过来,纳头便拜:“浣碧,你救救小主吧。若是你能救小主,让我为你做什么都成!”
我吓了一跳,见她使劲磕头的样子,心里竟是感慨——她只是愚忠之人,一切,我本不该跟她计较。于是俯身双手搀她:“姑姑多礼了。且起来把事情经过说一说,然后再一起商量对策。”
……
槿汐这才起来,我随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听槿汐诉说经过。如此时节,也无人与我计较尊卑。
今日一早,甄嬛所穿服饰不是册封礼服,是有缘故的。礼服自姜忠敏奉皇后命送来棠梨宫,甄嬛试穿,却发现背后有好长一道口子。有心叫姜忠敏去补,时间却来不及了。布料昂贵,所用丝线亦是特殊,若要缝合那口子,修好周遭的裂痕,少说也要个把时辰。
唯一折中之计,便是拿别的衣服代替。甄嬛一听,也只得如此。待姜忠敏取了衣服来,却见那衣衫虽然稍旧,但布料款式之昂贵,却非普通衣裳可比。她不知是计,竟为件衣服给迷上了。
我暗暗皱眉,无暇骂蠢,只道:“那衣服是皇后差使姜忠敏给小姐送来的。小姐入宫已非一日,对皇后为人丝毫不解,也对姜忠敏便如此信任吗?”
槿汐哭道:“他姜忠敏如今能当上总管,还不是因为小主的缘故?否则那位子也轮的到他坐?谁知他竟被皇后唆使,陷害小主。”
我越发蹙眉:“黄规全倒台不假,那姜忠敏也得有人举荐才能上位。他又凭什么必须感激咱们?”
一语问的槿汐无话。我又道:“那小姐没有向皇上分辩吗?若无姜忠敏推荐,咱们又如何拿到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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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免瑞贵人进宫,是为了免她为甄家的案子一死。那么不要脸的一家子,值得她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为之献出生命么?
别人一个个都死了,就她一个人活着,还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