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臻传

　　（二百四十三）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关于阿达的情报是在第二日的晚上传来的。
　　“很不幸，大将军。”单鹏斜倚靠在我的房间门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对我说：“阿达收留了我的婢女并且没有上报这件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单鹏。
　　单鹏悠哉游哉地走进屋，然后对我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我们相识一场，喊他来问问喽。”我叹了口气对单鹏说。
　　“得嘞！”单鹏说着就一挥手，让身后的小跟班去喊阿达过来。
　　阿达在一只脚踏进我的屋子门口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他的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挨过了一天。”
　　“阿达，你在嘟囔什么呢？”我前半身伏在桌子上看着阿达说。
　　待阿达进了屋，他站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握在一起，双腿微微岔开，笔直地站立着对我说：“我说又是一天，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我们要返回皇城了，你愿意跟我走吗？”我真诚地询问他。
　　阿达愣了一下，然后反问我：“我可以自己选择吗？”
　　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潜意思，笑着问他：“阿达，你是不是厌倦了军营里的生活了啊？”
　　阿达的头垂下了，他不再说话，也不看我。
　　“我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你对我说你是给军营里别的大哥捡回来的小孩，很想要出人头地，所以效忠于我。我现在感觉你有些厌倦了。”
　　阿达听到这里才微微抬头，他定定地看着我。
　　“大将军，我只是...”阿达说着就莫名有些哽咽，“我拷打那些无辜的人路人的时候，他们悲惨的喊叫声音会时常在我的耳边响起，我确实...确实有些勉强胜任这份工作。”
　　阿达磕磕绊绊地说。
　　“还有别的事情让你感觉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的理由吗？”我继续面无表情地问他。
　　阿达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我不认可北青安侯国对南青简州国还有乐铠族的所作所为，我认为这是不道义的行为，他们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阿达，你在批判我吗？”我声音平静地继续询问他。
　　阿达抽了一下鼻子，然后抬头看着我。
　　“是的，大将军，我认为您是个邪恶的人，您只会给我们这三国带来灾难罢了。”
　　单鹏斜斜地依偎在太师椅上，轻飘飘地说：“阿达，胡说什么呢，你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是吗？”
　　阿达回头看着单鹏，一字一句地说：“真相需要被讲出来，才能振聋发聩。你们都是一□□佞小人，围绕着大将军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悬崖但是却不肯挽救她，我偏要讲破这个真相！”
　　“阿达，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我柔声问他。
　　阿达擦了一下眼泪，双眼猩红地看着我。
　　“大将军，这天下在哭泣，您听到了吗？”
　　他也不等我回答，继续说：“每天早晨和夜晚，那呼啸着的寒风里夹杂了很多被您折磨致死或者因为您的欲壑难填而被迫走上死亡之路的战士的哀叫声，您听到了吗？”
　　“阿达，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耐着性子问他。
　　阿达又擦了一下眼泪，抬起头，他大声对我说：“北青安侯国就是一个小人之国，玄林先帝乃是篡位上台的，这个国家根基就不正。百年之前明明是我们主动侵犯了乐铠族，却贬斥他们为二等民族，我们大肆推广种族歧视政策。到现在，您居然准备杀光了乐铠族，顺手毁灭了南青简州国，您难道真的觉得自己是所谓的正义之师吗？”
　　（二百四十四）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我从来没有对你们说过我是正义之师，阿达，我在努力为了‘我们’奋斗，我认为你应该坚定自己的心志和我一同为了‘我们’而奋斗，而不是在这里因为所谓的正义还是不正义和我争辩什么。”我对阿达这么说。
　　“大将军，公道自在人心，您这么做会失去天下人的心的...”阿达还在据理力争。
　　“天下？”我一拍桌子也吵他吼了起来，“天下都有谁啊，只要我手握重兵，我倒要看看除了你这个愣头青之外，这天下还有谁还敢和我说个‘不’字啊？”
　　阿达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他擦了一下对我说：“大将军，您这是暴政。”
　　“古人讲，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你一个在军营里长大的孩子，现在在和我讲道义？你就知道北青安侯国到底把你养得有多好，有多天真和白痴！”
　　我扯着嗓子和他怒吼。
　　“这个世界，拳头就是老大，你给我记住了，阿达，我今儿能坐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而你坐不上我的位置，不是因为我比你更有才华，就是单纯因为我的拳头比你硬，我的心志比你强，我的意志力和为国效忠的心力比你强百倍...你一个被邪恶之师北青安侯后国养大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不道义啊？”
　　“可是...”阿达的声音越发软弱了起来，他开始抽嗒了。
　　“可是什么可是啊？”我猛地从我的位置上站起来，“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国土不被人侵犯，我们的人民可以好好生活，我们的国家可以更骄傲的屹立于这片大地之上，你和我讲我不道义，我道义了，那脏活谁来干啊？”
　　“你给我记住了，阿达，你是北青安侯国军营里养大的孩子，你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这个国家一口一口给你喂出来的。你要是真的那么嫌弃这个国家，你大可想办法把我们在你身上的付出还给我们，我们两清，此后你便可以追寻你的道义，我们走我们的暴政之路，我们互不干涉，你能做到吗？我们当年还不如不捡你，捡了你回来给你吃给你住给你穿给你用教你礼义廉耻，到头来你却在这里，斥责你的母国不忠不义？”
　　阿达的开始呜咽了起来。
　　他含糊地和我诉说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晚整晚的失眠。
　　他每夜都过得很煎熬，因为他一闭上眼睛就会听到那些人的惨嚎声。
　　“我承认，阿达，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一群人。我们的双手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但是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你明白吗？”
　　我柔声对他说，“我们是为了守护我们的母国和我们的人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们北青安侯国绝不会割肉饲鹰，我们的尊严是打出来，哪怕我真的失了道义，哪又如何？”
　　我走到无力抽泣着的阿达面前对他说：“这普天之下，谁又能有资格审判北青安侯国吗？”
　　我抿着嘴看着阿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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