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马内
李孜匆匆赶回未央宫,想在马内给乔玉成诊脉前与他见上一面。
“陛下,大将军夫人今日进宫了。”守在省禁的何句见李孜回来,忙上前禀告。
李孜心头突突:“都带了何人同行?”
“同行的有世子夫人与苏尉丞的夫人。”
“乔夫人进合欢殿了吗?”
“此刻应该还在椒房殿。”
李孜正要动身前往椒房殿,陈瑞匆匆来报:“陛下,大将军在承明殿外候见。”
李孜脚步一顿,神色不定,环视四周的黄门与侍从,不见陈钺,便给何句招手。何句忙凑近,李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告诉皇后好生招待乔夫人,就说......我马上赶去椒房殿接乔夫人一道去合欢殿。”说罢匆匆折向承明殿。
李孜赶到承明殿时,看到乔孟正立在殿中打量着他的大书案。他早已交代过省禁的黄门,但凡乔孟来见,直接请他进承明殿内稍息。
“太傅不必多礼。”李孜扶住要俯身行礼的乔孟,“太傅为何不坐着,可是有急事?”
“也不是急事,只是老臣听闻陛下要将郿县的好些农田推平种竹......恕臣多嘴,郿县靠山本就缺少良田,陛下此举意在何为?”
李孜眸光一闪,回身将书案上镇着的一块油色粗布递给乔孟:“太傅请看此物。”
乔孟接过手上细看,只见油色粗布上画着河岸边立着一个大车辘,以切开的竹筒为连接,将河中水引到远方的农田里。乔孟目色深邃,好半天不说话。
“陛下......要用竹子引水灌溉农田?”
“这是其中一点。”李孜弯起唇角,“还有一点是因为太傅手中之物。”
乔孟有些不解,瞥了眼手上的画图:“车辘与水槽虽是两物,可也能算作一体,的确需要很多竹子营造......此物是甚名字?为何人所创?”
“此为翻车,是谏大夫陶弱想的主意......”李孜眼中升起了一抹促狭。
(只是略略提过百姓苦于挑水浇溉农田,从没有出过什么翻车主意的陶弱在官寺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但我说的另一物是太傅手上的这张粗布,它不是丝麻所织,而是用竹碎晾晒而成,易做轻便,我把它叫做黄表纸。”
乔孟两目微瞠,不可置信地细细打量着手上的黄表纸,喃喃:“竹子捣碎晾晒而成......”
李孜露出笑容:“所以比从前需要更多竹子,既然郿县本就靠山少农地,何不干脆让当地百姓改种竹子......太傅以为如何?”
“甚好。”乔孟抬眸看来,“陛下是如何得来这造纸法?此人该赏。”
“是京辅都尉尹广汉偶尔得来的民间偏方,尚方令柯柳试着改良了许多次,终于做出这种样式来。”
(从没有拾得或献过什么民间偏方的尹广汉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
李孜瞅着乔孟的眼风柔和了两分,忙道:“太傅,我刚回宫,风尘在身,容我先去沐洗,待明日再继续与你详谈种竹扩大之事可好?”
“是老臣过于心急了,陛下好生歇息,臣告退。”
那高大的背影一消失,李孜嘘了口气,忙大步往后廷奔去。
椒房殿,沈燕不时看向门外,脸上却客气地劝乔夫人尝尝新创的核桃碎拌酪浆。
乔夫人勺了一匙酪浆尝了半口,缀着一抹疏离的笑:“殿下生长于民间,果然心灵手巧。”
“乔夫人过誉了,我只是动动嘴皮把做法教给太官,但这吃食其实是陛下想出来的点子。”
乔夫人的笑意淡了两分:“陛下对殿下真好。”
沈燕回过味来,自觉刚刚有些炫耀了,忙道:“其实陛下对身边所有人都很好。”
“确实如此。”乔夫人拱手起立,“时日也不早了,妾身还要去昭仪那,先行告退了。”
沈燕看了眼西阶上侯立的昌宗,昌宗忙俯身拱手:“陛下刚传话来请夫人稍坐片刻,他正赶过来要亲迎夫人同去合欢殿。”
李孜迈入长秋门时,窈姬正侯在门上:“陛下,乔夫人......已经离开椒房殿了。”
“不是传话让她在椒房殿等我么?”李孜脚下加急了三分。
窈姬落在李孜身后,一边慢跑一边解释:“乔夫人说她有急事,得马上赶去合欢殿......”
赶到合欢殿时,李孜额上直冒汗。合欢殿上跪作一片,他扫了一圈,视线落在次间跪伏地上的年轻男子身上,那人正是马内。
“都平身吧。”李孜上前扶起马内身旁的乔夫人,“乔夫人害我扑空一场,是何急事?”
乔夫人笑道:“陛下,这位是医郎马内,是我特意从民间请来的大医,让他给玉成看看可是喜脉。”
李孜看了眼帐中坐卧榻上的乔玉成,含笑看向身前的马内:“马先生看诊了么?”
马内紧张得说话结巴:“正正正要号脉,陛下就来了。”
“那便继续吧。”李孜拨开帐帘坐在乔玉成身旁,托起她的一只藕臂将她手腕上的龙凤镯子推高藏进堆起的袖管里头,这才将她的手掌重新放置榻边让马内号脉。
岂料那卡在臂关节上的龙凤镯子忽又重新掉下落回手腕。李孜眼疾手快要卸下那管龙凤镯子,奈何乔玉成的手腕将镯子套实了完全拽不出来。
四周安静得诡异,诸人都在看着他们,李孜的心砰砰急跳,情急之下只得把镯子再次推高让袖管遮住。
乔玉成却在此时忽然挣开李孜的手,雪白的藕臂骤然缩回袖管里:“不用看了。”
诸人一怔,俱都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乔夫人轻斥:“玉成,不要胡闹,赶紧让大医瞧瞧。”
乔玉成抿唇没有回应。
李孜便问:“怎么了?”
乔玉成张了张嘴,声音低如蚊呐:“我......月信来了,没有坐胎。”
“你说什么?”乔夫人没有听清楚,一旁的李孜却听得清楚。
“都退下吧。”李孜握住乔玉成的手,看向众人。
众人应声退出殿外,独乔夫人不肯挪步:“玉成,究竟怎么一回事?”
乔玉成低头:“我月信来了,没有怀胎。”
乔夫人皱眉,想发作却不敢在李孜跟前显露,从鼻腔轻斥一声,拂袖离去。
“没有就没有,我们还年轻。”李孜温声安慰,“乔夫人心里很疼你,你再与她好好说就是了。”
李孜留在合欢殿陪她用夕食,为了分散她注意,又把今日在承明殿与乔孟的对话复述与她:“你阿父还是不知我说的是他手上的黄纸,我又提了一遍,他终于明白过来,眼睛都瞪直了,我还从没看过他有这样惊愕的神情。”
“能有如此轻便又易造的黄表纸替代竹简,试问何人听了不会石破天惊,大概只有陛下是例外。”乔玉成的眼里绽着笑,“陛下能给我看看黄表纸吗?”
“好,我回头给你带一张。”李孜漱了口,拔座离去。大家都晓得他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却见他驻足回头:“我今日还有事要处理,你早些歇息,不用留灯等我。”
正要陪他消食的乔玉成顿住脚步,点了点头,目送他远去的背影,久久不动。
“昭仪,奴婢陪你去散步消食吧......”颜幸低声提醒。
乔玉成点头。
主仆二人默默沿着合欢殿的墙根转圈,颜幸早已习惯了她的少言,当转到第三圈时忽然听她问道:“你说......陛下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怀胎,所以......不高兴了?”
颜幸想了想,斟酌着用词:“不高兴倒不至于,可能有些许失望吧,毕竟世间男子大多喜欢多子多福。”
乔玉成又不说话了,继续绕圈散步。
温室殿里,仆从都守在殿外,马内跪在李孜身旁,收回号脉的手:“陛下身体安好”
李孜点头,忽然从案上的小木盒里取出一小瓷瓶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何物?”
马内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打开盖子细闻,眉心忽然蹙紧:“这......好像是小民配置的避子香。”
“你确定吗?乔昭仪每日都在用这冷香。”
马内两眼圆瞪:“这这这......确实小民配的避子香,但但小民不知为何乔昭仪每天都在用......”
“香是我送她的。”李孜看见马内瑟瑟发抖地看来,勾起嘴角,“你......会不会给乔家人告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