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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三个月后,唐翳红着眼睛,从拓跋褚手中接过缰绳。
金雕停在马背上,扑打着翅膀“啊啊”的叫着,与拓跋褚告别。
拓跋褚上前拥抱了唐翳:“兄弟,一路保重!日后若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只管回来!”
唐翳点了点头,看着他裸露的臂膀上那道消不去的疤:“我很抱歉……”
拓跋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旁边,绝尘子牵着匹棕黄色的马:“走了——”
唐翳再次挥手,与拓跋褚作别,翻身上马,驰出木河镇。
“师伯,我们去哪?”
绝尘子纵马朝前,头也不回:“叫师父。”
唐翳低头,这个称呼,无论如何都难以出口。
绝尘子勒停了马,回首看他:“没出息!”长长睨了他一眼,“你师父不过让你拜我为师,你却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她说了会来找我,现在却变了我去找她。她明知我最不喜拘束,却偏要我来当你师父。她向来守诺,唯独对我食言。我一向不给人承诺,唯独给她。那又如何?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能原谅,不论她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因为我知道,这世上,唯有我最能迁就她。别人都不能,就连清云那小子都不能。”他朝唐翳握了握拳,“光这点,我就比你强。”
后记:
大同元年。
北齐与北魏干戈平息,西域各国各自制衡,南朝自给自足,一时倒是天下太平。百姓无战事,乐得安居乐业。
青木村里,年轻的道人埋头编着手上的簸箕,他眉心处有个显眼的龙纹额饰,身上的道袍整洁干净,手指也很灵活。
他脚边放了好几个已经编好的簸箕,还有一大堆削好的竹条。
这些东西,都是村子的老少姑娘管他要的。
一个五文钱。
他编的东西,似乎有些灵性,不仅耐用,而且翠竹的颜色经久不变,不生虫蛀,甚是好看。
坐在大树底下纳凉的婶儿摇着扇子看了半天稀罕,忍不住道:“我说小唐道长呀,你瞧你这年纪轻轻的,可有媳妇了没有?”
年轻的道长略略抬头,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语言。
妖魂的作用,让他容颜不衰,纵过去十多年,却仍是十六七的模样。
旁边站着喂鸡的柳婶子听见这话:“哎哟,王大娘,你就别惦记着说媒了。人家小道长是修道之人,哪里娶什么媳妇?”
王大娘直着眼睛看她:“道长就没有娶媳妇的?我看就有!我前儿还看到人家一对穿着道袍儿的,男的俊女的美……”
柳婶子道:“咳,那是人家修道之人自个结的姻亲,叫什么仙侣的。你就甭操这个心了。”
午后学堂当当敲过钟响,大群孩童散了学,相互簇拥着跑来。
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男孩趴到他膝盖前:“小翳哥哥,你上回给我做的竹蜻蜓很好玩,小虎子都给我放到树上了,拿不下来,你再给我做一个吧。”
唐翳垂首,捏了捏他的鼻子:“成,一会给你做。”
又有个刚剃了发,梳着光溜马尾小辫的男童爬上他背后的石头,双手缠住了他的脖子:“小翳哥哥,你那个金色会飞的大鸟儿呢,叫它下来再让我们摸摸呗。”
其余的孩童跟着起哄:“对啊对啊,这回让它驮着我飞吧。”
“不不不,带我带我——”
“带我!”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吵吵闹闹,唐翳微笑听着,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唐翳哥哥。”穿了件花裙子的女娃娃手里拿了两个鸡蛋走过来,“我家的芦花鸡今儿下了两个蛋蛋,娘亲煮好了,说让我过来给你一个。”她说着,把圆滚滚还热乎的鸡蛋塞进唐翳的衣襟里,然后撒着娇扭坐到他腿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龙纹额饰,又把手捂在他胸口上。
“唐翳哥哥,你脖子上那颗很漂亮的,紫色的石头呢?”
唐翳笑着将怀里的鸡蛋拿出来:“在呢。”
“那石头那么漂亮,定是个宝贝吧?”
唐翳下意识摸了摸压在胸前,带着体温的紫玉符。
这枚玉符被绝尘子修复过一次,符力却大不如前了。
“对我而言,它是最珍贵的宝贝。”
一时各家的亲娘出来催孩子们回家吃饭了。
孩童乐颠颠的应着,一哄而散。
唐翳一笑置之,继续编着手中的簸箕。
生活就是这样,闹一阵,静一阵,平平淡淡。
身后,一道人影映到他跟前,挡了光。
唐翳只当是哪个顽童又不愿吃饭,非要赖在他身上讨玩具,回头笑道:“这个时候,还不回去吃饭,一会你娘亲该出来打屁股了。”
逆着光,一身素色衣裳的人身上宛如镀了层金,圣洁而婉丽。
“道长好清闲。”
她淡淡开口,唇角带着丝清浅笑意。
唐翳手中的事物咣当一声落地。
两人默然对视,也不知过了多久,唐翳声音发着颤: “……师父?”
沈缨晃了晃手中的通感连心佩:“怎么,不欢迎我?”
唐翳摇摇头,多少次,他梦到这个重逢的画面,醒来时却只有愈发的自责与失落。到后来,他甚至已不敢去做梦。
害怕眼前的画面都是泡影,他颤抖着手伸出去,想在对方身上摸一摸,中途却又神经质的缩了回去。
背过身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口,确定不是在做梦,他胸口高高低低的起伏着,激动得几乎要大叫起来,声音却被鼻腔上猛然涌上来的酸涩堵住了,手足无措,不知该做点什么。
沈缨眉心微蹙,点头:“嗯,我以为有段时间不见,我的徒儿长大些了,原来还是没变。”
“师父……你……你是真的回来啦!”唐翳终是反应过来了,拉住她的腕子,握紧了不肯放松,“师父,师父……”他喃喃低声连唤了十数声,扬声叫道,“师伯——”
躺在芭蕉树下纳凉的绝尘子不耐烦的睁眼:“又鬼叫什么,你这笨徒弟,叫了十来年仍是叫错!”
“师伯,师伯,你瞧谁来了?”
绝尘子皱眉:“还能有谁来了?是不是村子东头的婶子又给你送鸡蛋了,还是那顾丫头又给你写信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起身来,看到唐翳身后站出来的人,一瞬失语。
沈缨朝他点了点头:“道长,好久不见。”
绝尘子挑动嘴角,太多话涌出来,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先问话。
沈缨淡淡道:“道长,修道者清心,喜则气涣,还是切莫因骤喜伤身才是。”
绝尘子连连搓手:“好好好。”长吸口气,脑子却忽然不会拐弯了,突兀的问道,“你活着?”
沈缨淡淡一笑:“本来不的。但你每年都送我不同的转运符,三十七张转运符轮番催动,就勉强活着了。你还未来找我,是我先到了你,也不算食言。”
绝尘子大笑点头:“当然,你说不算就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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