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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
谢临渊接过诏书,目光迅速扫过那明黄色的丝帛,指尖不自觉地微微发颤。当他看清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兄长:“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谢临境眼神有些沉重的说道:“周喻不过是替罪羊。”
“我明白,大哥。”谢临渊的眉头拧成死结,“可她为何突然来这一手?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吧。”
“自然不是。”谢临境长叹一声,轮椅在青石地上碾出沉闷的声响,“她原本等着我们与瀚朔这一仗的结果。若是败了,她便顺理成章地将我们削爵问罪,再安插亲信,最后将逢川的旧案翻出来,彻底将谢家连根拔起。”
他望向窗外明亮祥和的月亮:“可我们不止赢了,还赢得漂亮。北疆未来几十年,只要有我和拓跋滔坐镇一日,便再难起大的风波。”
温少虞端来谢临境的药盏,接口道:“如今天子也在我们手中。若想揭开长公主的真面目,为逢川洗刷冤屈,本是易如反掌之事。”
“于是长公主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将自己洗干净上岸顺便,当个被蒙蔽的无辜和给逢川平反的好人,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周喻身上。”
谢临渊有些震惊于长公主狠辣凌厉的手段:“周家就这么让她当傀儡用?”
那不是一条两条的人命,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
谢临境从暗格里抽出来了一个圆通递了过去:“这是前天从天陵传来的消息。”
“周喻先是被以侮辱父亲罪名下了大狱,第二天他的夫人就上皇城敲登闻鼓,在朝堂上演了一出肝肠寸断的大义灭亲,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谢临渊看了圆筒里面的内容:“周喻和他的夫人不是应该夫妻一体吗,周夫人怎么会帮长公主甚至搭上自己的命和族亲。”
温少虞的叹息里带着说不尽的唏嘘:“周喻的夫人早年生孩子伤了身子,膝下只得一个儿子,身子也有些孱弱。”
“后来周喻又纳了几房美妾,妾室给他生了几个健康的孩子,周夫人和孩子便没有那么得宠。甚至连孩子重病的时候,周喻在妾的屋子里睡觉躲懒都不愿意去看一眼。”
“夫妻两人之间本身就有龃龉,后来周喻想要给一个得宠的妾室抬成夫人作平妻,并且想要将周家将来的家业交到妾生的儿子手里,周夫人大闹一场,周喻动了休妻的念头,周夫人的儿子周义荣为母亲说话被打了一巴掌,又被妾室设计说他觊觎继母,周喻对周义荣的儿子动了家法。”
“周义荣身体本身就不好,这一顿家法几乎去了半条命,周喻不心疼就算了还说了一句,这样的废物身子怎么配当周家的子孙。”
“后来周夫人回了娘家想要寻求帮助,族人也对其冷言冷语,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出手帮她一把。”
“周夫人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养大的儿子,挨了家法之后由于妾室的阻挠,就连大夫都请不进来,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甚至是死了一周之后周府中人才发现,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周夫人的神志有些不太清醒了。”
谢临渊听得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周夫人和自己去世的儿子,在一个房子里待了一周。”
温少虞点点头:“周夫人不允许任何人假手周义荣的事情,饭食还是药物都是自己亲自做了端进去,整整一周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温少虞轻轻说着:“为人母者,子女就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能不恨呢。”
“这个时候就正好有人递过来了一个绝妙的机会,可以将所有伤害她和孩子的人全部带下地狱,不会有人犹豫的。
“至于自己的命,哪有算什么呢。”
温少虞一边说着一边将谢临境手边的药盏轻轻点了一下,谢临境端起药盏一口气灌下去,脸色微变缓了一口气立马正色道:“有了周家给长公主摘干净,这样一来我们便有些被动了。”
“而且她有第一个周喻,难保以后不会出来第二个周喻将事情在翻出来一种说法,又将逢川说成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不是不可能。”
“长公主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要我们将天子交出去,逢川洗刷冤屈,那就必须有东西来交换。”
谢临渊皱了皱眉:“明明她想对付的是我们,为什么偏偏跟逢川过不起。”
说到这里谢临境唇边带了一点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有点戏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逢川对你的重要性,说句不夸张的话,拿捏住逢川就能摆弄你。”
谢临渊听了兄长的话,有些不自在的反驳道:“好好的说对策,怎么说道我身上了。”
“逢川与我本就是皇帝赐婚,我们是上承皇恩下受庇护,天经地义的夫夫一体不容分割。”
温少虞也抿着嘴笑:“不过是看你这些天都哭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混世魔王小谢将军,你兄长逗逗你罢了。”
谢临境微微咳嗽了两声:“兄长你放心,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让她如愿。”
“我又不是什么窝囊废,她说想摆弄就摆弄。”
谢临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父亲应得的身后名,谢家的门楣还有逢川洗清冤屈,这些诱惑都太大了。他可以不顾一切,但是他不能带着父亲和兄长还有整个谢家配他。
只得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会受她钳制,也绝对不会让大哥你被她钳制。”
谢临境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是逢川目前的状态,迟早要回去天陵,而且一直隐姓埋名对他的病也没有什么好处。”
“只有为他正名,才能光明正大的为他解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只能暗中进行,还有就是...陛下不能一直留在北疆。”
他知道谢临渊的意思,他不会放弃逢川,也不会因为逢川让谢家为难。
谢临境沉思道:“陛下也是一定要回天陵的,不能永远隐姓埋名做一个无名的人留在北疆,但是陛下如今太太年幼了,回天陵恐怕是凶多吉少。”
谢临渊咬了咬牙关:“大哥,你将我逐出谢家,我带着逢川回去天陵,我们在天陵之后发生的一切你都不要管,然后陛下留在北疆,这样陛下不会出什么事,兄长你也不用受制于长公主见机行事。”
温少虞听到这话,被震惊的微微瞪圆了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父亲刚刚去世,母亲还在哀痛中,你现在说出来这种话,是在往你兄长和母亲的欣赏捅刀子吗?”
谢临渊垂着目光:“可是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情拖累兄长了,从小到大都是我一直在闯祸,兄长不厌其烦的给我善后。”
“即便是逢川现在清醒过来,也绝对不会因为他的事情让兄长难做。”
谢临境看着自己这个四弟,恍惚间又想起来自己那个惹祸犟驴般的弟弟,好像还是昨日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就长大还变得这样懂事。
“自家人说什么难做不难做,更何况若是真的算起来,北疆所有人都欠他一份恩情。”
“这一次他不只是救了你的命,也救了北疆的命,先前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需要隐藏,我都想为他专门办一场庆功宴。”
“让所有人都知道逢川做了什么,知道檀家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谢临境突然停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勾起来一丝笑:“说到这里既然长公主想演皇恩浩荡,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嗯?”谢临渊一脸迷茫的看着谢临境:“大哥你什么意思?”
谢临境只是神态自若的走到书桌旁,拿起来毛笔不知道要写什么,谢临渊快步跟上:“兄长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黎明时分,北疆大营已是旌旗招展。
谢临昀和赤练还有林风和白羽率领一半的龙吟卫,每个人整装待发马匹上带着两个书匣。
谢临境看着三弟:“出发吧,一路小心,还有记得要照顾好赤练姑娘。”
谢临昀有些脸红:“兄长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说罢谢临昀和赤练领着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凤阙,一行人除了凤阙到了分叉口的时候,谢临昀声音嘹亮的说道:“沿途每经一县,都要大张旗鼓,让天下人都知道,檀淮卿檀大人当年是如何救陛下出火海,又是如何救了北疆!”
“得令!”几十条同样嘹亮的声音传来,然后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三日后,云州城外。
“啪——!”
醒木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碗里的水荡起涟漪。满棚的茶客都屏住了呼吸,连棚外蹲着吃炊饼的脚夫都抻长了脖子。
“话说那日落鹰峡一役,当真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说书先生声音嘶哑,眼中却闪着精光,“咱们谢少将军亲率三百轻骑断后,被瀚朔上万铁骑困在峡谷绝地!箭矢用尽了,就提刀砍!刀卷刃了,便用牙咬!血水染红了整片峭壁!”
他猛地一顿,吊足了众人胃口。角落里,一个半大孩子攥紧了母亲的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诸位可知,那落鹰峡的悬崖足有千丈高!就在谢少将军粮尽援绝之际!”
说书人故意停顿吊足了人的胃口,底下有人急了:“你快说!快继续说!”
“你别打岔!”
说书人大喝一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说书人突然扬手指天,众人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投向茶棚上方灰色的布,“忽见北风卷乌云,一道凌厉的影子破空而来!竟是一只硕大无鹏的铁木巨鸢,展翼如垂天之云,挟风雷之势直坠峡谷!”
茶棚里响起一片抽气声,卖炊饼的老汉忘了翻饼,面糊焦糊味悄悄的弥漫开来也无人察觉。
“更惊人的是那鸢首之上!”说书人声调陡然拔高,“但见一位白衣公子临风而立,大氅猎猎如展翼白鹤,乱箭擦身而过,他竟不闪不避。”
”诸位猜那是何人?”
“可是檀大人?”有人怯声问道。
“正是!”醒木再响,惊起梁上栖雀,“正是那位文弱书生檀淮卿檀大人!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见他挽弓如满月,诸位可知他持的什么弓?乃是三石强弓!箭镞上裹着浸透火油的棉纱,一点星火在朔风中骤然亮起!”
说书人模仿拉弓姿势,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天地间但听‘嗖’的一声,火箭如流星贯日,箭声如金玉声震,不偏不倚正中瀚朔帅旗!轰然巨响中,狼头大旗化作一团火球坠落!”
茶棚角落,一个戴斗笠的汉子突然嗤笑满脸的不信反驳道:“放你娘的狗屎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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