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还清

作者: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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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我的镯子,丢了


      医院给祁钰做了很详细的检查,却没有查到昏迷不醒的原因。

      有医生推断,或许祁钰是中了毒。

      但是什么毒,解毒的办法,一时无法确定。

      而祁钰为什么会中毒,又是谁下的毒,答案不言而喻。

      祁老夫人原本还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人都被祁昀抓了,也由不得她不信。

      她想起以前对郝天师的信任倚重,甚至几度将祁钰的性命托付给他,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真真是悔恨又后怕。

      自责加上担心祁钰的状态,本来就忧思过度的身体,一下子就倒了。

      好在祁昀回来了,一切又都有了主心骨,祁昀还把祁铭发回的电报给祁老夫人看,告诉她再过几天祁铭就回来了,祁老夫人捧着电报泪如雨下,对祁铭的思念,才让她撑了过去。

      一天天数着日子,盼着她的铭儿早点回来,盼着她的阿钰早点醒来。

      皖忆也不好过,郝天师被抓,那么原先决定的冲喜作法一律事宜自然也就此作罢。

      她知道祁钰现在昏迷不醒,是因为郝天师下毒,心中的恐慌几乎要把她撕碎,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痛苦,她恨郝天师,更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傻,这么蠢,把伤害祁钰的刀亲手递到郝天师的手中,成了郝天师的帮凶。

      就算冲喜一事没有作罢,皖忆也没有脸面去做祁钰的新娘。

      祁昀下午去提审了郝天师,想问出祁钰昏迷不醒的因由,还有这段时间他在祁府做的所有坏事的口供,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郝天师很有种,一个字都没有说,最后竟然咬舌自尽。

      审讯室外的人听到动静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祁昀扼住郝天师的下颚和牙关,而郝天师则满口鲜血,喷了祁昀一身,场面极度恐怖。

      郝天师失血过多,鲜血反呛入咽喉胸肺,在送医的半路上就死了,窒息而死。

      后来祁昀派人把郝天师的四个侍者全都提来审问,把天师堂以及祁府外郝天师的住所全都一一搜遍,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毒药的东西。

      风风火火查了三天,最终作罢,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医院和医生的身上。

      而府中关于郝天师的一应物件全都收缴封存。

      几乎是把祁府里所有关于郝天师的一切全都抹去消除,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孟含清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更没想到的是,郝天师竟然对他们两个人的事只字未提。

      向来也是,这种事如果说出来,他更是罪加一等,他没有说也解释得通。

      既然郝天师已经死了,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变作了孟含清心里一道不为人知的隐秘可怕的疤,只等它慢慢愈合。

      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守着祁钰。

      坐在他的床边和他说话。

      如今祁老夫人病倒,家中一切担子都压在了祁昀一个人的肩上。

      他本就政务繁忙,如今还要分身料理家事,孟含清看在眼里,心中再清楚不过,此时此刻,自己绝不能再倒下给祁昀添乱。

      郝天师死了,他已经得了报应。

      上天已经替他惩罚过他了,就当之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荒唐的噩梦吧。

      他孟含清虽然不是很强大,可也没有这么柔弱,不会就此颓废,沉湎在那不堪的过去,自我折磨。

      日子还要继续过的,不是吗?

      他本来也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他才没这么容易被打倒呢。

      越到这个时候,他越要勇敢,越要坚强。

      他要和祁昀一起守着祁家,因为他还要等着祁钰醒过来呢,他还有好多事要和祁钰去做呢。

      对了,还有祁钰的玉坠,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个傻瓜竟然能为了让自己高兴,随随便便就赊给了松雪书局。

      他自己说的,要拿钱去赎的,孟含清还要等着看他发现玉坠早就被人赎走时的模样呢。

      等祁钰着急的时候,他再把玉坠拿出来给他,他一定会很惊讶的。

      这样逗祁钰,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得这样让祁钰知道,玉坠可不能随便给别人,也不能丢,这可是他们两个人娃娃亲的信物呢。

      孟含清眼眸湿润,伸手拉住祁钰的手,说:“阿钰,我的玉镯丢了,我不知道它丢到了哪里,又落到了谁那儿,还好……还好我的玉坠还在……还没有丢……”

      孟含清声音哽咽:“阿钰,我好想你,你快点醒过来吧。”

      孟含清每天除了会去医院里守着祁钰,还会去祁老夫人那边,陪祁老夫人说说话。

      祁老夫人半卧在床上,拉着孟含清的手,看着孟含清直掉眼泪,一直在和孟含清说她很后悔,后悔怎么一开始听了郝天师的话,什么放血饲鱼,抄写符文章表,后来还让他一个人搬出去住,想想都觉得对不起孟含清。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后悔,那就是能有你这样的好孩子。”祁老夫人混浊的眼中有泪光,她问:“含清,你后悔吗?会怨我吗?”

      孟含清望着床上憔悴不堪的祁老夫人,心中那点微末的委屈,早已被更深切的疼惜所覆盖。

      如果换作是别人,或许会后悔,会有怨吧,可是孟含清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

      如果他没有嫁入祁府,就遇不到祁钰,那么,这将是他一生的遗憾。

      而祁老夫人,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祁钰。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又怎么能怨她呢?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点点滴滴,他早就把祁老夫人当成了母亲。

      而祁老夫人对他的疼爱也是真的,没有半点掺假。

      更何况,那药的事,都是郝天师的一面之词,再辨不清孰是孰非,也……无需再辨了。

      孟含清声音颤颤的,喊她:“妈,含清不后悔,也不怨,一点也不。”

      这一句妈,让祁老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是欣喜,是感动,是如释重负。

      她怜爱地摸了摸孟含清的脸颊:“好孩子……妈的好孩子……”

      孟含清像是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孩子般,亲昵地将脸颊依恋地在祁老夫人的掌心里蹭了蹭。

      郝天师想要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他才不会让他得逞呢,才不!

      翌日一早,孟含清如往常一样,早早出门去医院里陪祁钰去了。

      在此期间,负责祁钰的田文渊医生过来找了他,把他叫了出去细说祁钰的情况。

      田医生是一位很斯文的年轻医生,每次孟含清来看祁钰,他都会寻个时机过来,和孟含清说关于祁钰的情况,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络了起来。

      其实祁钰每天的情况都大差不差,田医生这么忙,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些小事交由护士小姐做的,可田医生每次都亲力亲为,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亲自来找孟含清。

      田医生是个负责人的好医生,孟含清想。

      旁人也大都称赞田医生尽职尽责,责任心强,连这点小事都要亲自做,但也有人不这么认为,觉得田医生这样做是看在病人是祁家的三少爷,这样殷勤不过是想讨好巴结祁家,是攀慕权贵。

      但不论别人怎么说,田文渊都不在意,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攀慕权贵虚荣和巴结讨好。

      他只是……

      他看向身旁目光认真看着自己的孟含清,温暖的日光透过廊窗,柔和地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与好看的眉眼上,心中悸动。

      ……他只是这样想,所以就这样做了。

      等和田医生聊完回来,孟含清一进到祁钰的病房,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西洋男人站在祁钰床边,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正在祁钰的脸上比划!

      孟含清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就冲了过去,一把将那西洋男人推开,自己则用身躯护在祁钰床边,警惕地厉声问:“你在做什么?!”

      那被推开的西洋男人踉跄着后退两步,诧异地抬头看过来,就是如此,孟含清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对方一头微卷的深棕色头发,他长得很英俊,别具一格的英俊,皮肤很白,五官也很深刻,尤其是那双眼睛,是如晴空一般的湛蓝色。

      而对方也显然看清了孟含清的长相,眼中原本的诧异瞬间化为彻底的惊艳,竟看得呆了。

      “Qing?”他如晴空一样湛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孟含清看,嘴里也喃喃着一个音调。

      孟含清一愣,没听明白,可依旧警惕地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西洋男人,生怕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僵持了半晌。

      直到另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才打破了此时屋内的僵局。

      来人身形清瘦挺拔,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精巧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温润明亮,是带着书卷气的斯文。

      嘴角天然微微上扬,不笑时也自带三分温和气度。

      对方看到屋内的孟含清时,显然也是微微一顿,继而露出一个更加温和的笑。

      孟含清看着他,总觉得那带笑的清俊眉眼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

      正怔忡间,对方已经笑意盈盈地走到自己面前,伸出一只手,声音温和清澈,说:“含清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祁铭,是阿钰的二哥。”

      “二哥……祁铭……”

      孟含清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一下子有些懵,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祁钰那个远渡重洋学医的二哥,祁铭。

      难怪会觉得眼熟,那眉宇间的神韵,与祁钰确有几分相似。

      这突如其来的见面,着实是在孟含清的意料之外,让孟含清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眼下也只能伸出手去,与祁铭交握,说:“二哥,你回来了。”

      祁铭笑眼弯弯:“嗯,回来了,刚刚回家,听妈说你一大早就来了医院,正巧错过,没碰上面。”

      一旁的西洋男人立刻也很热情地伸出手来和孟含清握手,湛蓝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孟含清,用带着口音却十分清晰的中文说道:“Qing你好,我叫安东尼奥!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安栋。”

      孟含清被这个自来熟的西洋人整得有点发懵,下意识地问:“你叫我什么?”

      安东尼奥眨了眨湛蓝的眼睛,理所当然地重复道:“Qing啊,含清的清,你的名字。”

      孟含清这才反应过来,略带诧异地问:“你认识我?”

      安东尼奥听后显摆似的,笑容灿烂道:“像你这样漂亮的东方美人,我当然认识!”

      孟含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西洋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旁的祁铭笑了笑,解释道:“安东尼奥是我在国外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对我们家里的情况比较了解,之前大哥给我寄的全家福的照片,安东尼奥也看了,所以认识含清。”

      孟含清这才恍然大悟。

      之前他们确实拍了许多全家福,祁昀也给祁铭寄过。

      难怪祁铭刚一进门就能认出自己是谁,还有这个什么安东尼奥的,也一口一个Qing的叫得那么顺嘴,原来是看过他的照片了。

      “没想到Qing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能认识Qing,是我安东尼奥的荣幸!”

      孟含清对于男人这种直白且毫不掩饰的赞扬和喜欢,内心里是有些抵触的,毕竟他才经历过郝天师的事,所以看着安东尼奥那热烈的眸色,默默地把自己的手从安东尼奥的手里抽回来。

      祁铭睨了安东尼奥一眼,示意他收敛些,转而向孟含清温声道:“安东尼奥的性格就是这样,西洋人嘛,大多奔放直接,没有恶意,含清不要见怪。”

      孟含清想了想觉得也对。

      东西方人文习俗确实有很大诧异,西洋人大多热情奔放,对喜爱的表达像是火焰,而东方人则更加内敛含蓄,就像涓涓流水。

      对方既然是祁铭的好朋友,想来也是没有恶意的。

      “对对,我发誓,我对Qing只有喜欢,没有恶意!”安东尼奥举双手以表善意。

      额……没恶意是没恶意,但这表达喜欢的话还是少说一些罢,听得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孟含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安东尼奥手里拿着的剪刀上,问:“那你刚刚是要做什么?”

      安东尼奥顺着孟含清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里剪刀,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孟含清刚刚对自己一脸警惕,恍然大悟般笑了笑,说:“我听说Ming的三弟中了毒,所以就想取一些他的生物样本,寄回学校让我的老师帮忙化验一下,如果能查出是什么毒,那么配出解药就不是问题。”

      说着他动动手指,剪刀在他指间咔嚓咔嚓开合几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所以,我正要剪一些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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