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下有敌

　　正值张三丰九十寿宴这日，顾绛与张真人于后山小院中论道，武当七侠中的三个师弟因好奇前去旁听，后又找来了几个师兄一起，观摩起两人写在地上的二十四字。

　　顾绛看着张翠山，心中暗道果然，张三丰曾在这个弟子流落冰火岛、生死不知时感叹，座下诸多弟子，其中以五弟子的悟性最佳，这话虽有感怀之意，但也可见张翠山在武学上的聪慧，张无忌在武学天赋上的确肖似其父。

　　天赋，是跨进绝顶武功境界的门槛，如果没有感觉到这种关隘，那就是武功还不够高。

　　正是因为武功境界极高，所以张三丰才会如此看重张翠山的悟性，希望他来日能继承自己的绝学真意。

　　但张翠山父子虽有出众的天赋，性格却不是能攀登武道巅峰的性格。

　　顾绛转眼看向依旧沉默的俞莲舟，若论在武道上的坚持，为人的纯粹，武当七侠中首推俞莲舟。

　　那边张三丰又问了两个十多岁的小弟子，殷梨亭在剑道上颇有天赋，莫声谷意在内外兼修，他们俩入门时张三丰已半退隐居，所以教导他们武功的多是宋大和俞二，殷梨亭又与张翠山感情最好，师兄弟几个常在一处学武练功，这会儿干脆就互相探讨起来。

　　张三丰笑着摇了摇头，引着顾绛到一边屋内饮茶，任由徒弟们自行参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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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被张三丰分派出去探知消息的几个弟子都动身下山，顾绛在多住了几天后，也告别张真人下了山。

　　身为东方不败时，顾绛曾游遍江湖寻找绝顶武功，其中自然也包括天山缥缈峰，可惜待他去，只有一片断壁残垣掩埋在荒烟蔓草中，地底石窟更是不见踪迹，那时他不懂得逍遥派的机关诀窍，自然空手而归。

　　如今故地重游，他下了武当山后便往灵鹫宫去，无论宫中还有无人在，总得看一眼，故沿途北上，半路便见天色突变，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倾盆大雨不息，顾绛望着天色起了一卦，心下叹气，知道这场雨轻易不会停了，便寻了一处城镇歇脚。

　　待到暴雨稍歇，顾绛买了雨具继续上路，路上见得灾民无数，这些百姓大多从黄河下游逃难上来，因这黄河水向下游去，连水带沙，在上游时水势还小，一路上冲刷增力，到了下游轻易决开了堤口，造成水灾，使得无数人扶老携幼，逃难北上。

　　一路上大雨犹断断续续，顾绛常在路上与灾民同行，时不时替在路上生病的人把脉，从附近山里采了药材，虽没有那些泡制的药性强，但在这逃难的路上，能救得性命便足够。

　　这些都是他曾经做惯了的事，俗世中的回报于他早无意义，只是眼见得那些老人孩子奔波病苦，若视而不见，不是他素来做人的规矩。

　　时日久了，这些百姓便唤他“顾大夫”，便是那行凶不驯的流氓也不曾惹到他头上，反倒被他抓住教训的不少，于是那些失了家中壮年男子庇护的老弱妇孺更不敢落了队伍，还在路上聚了更多相识之人，原本只是十几人的队伍，渐渐变成了几十上百人。

　　有那些到了投亲之处而离开的百姓，还在安顿下来后托人给顾绛送东西来的，他收下后，都分给了灾民。前来送东西的人该是哪一门派出身的江湖人，见这些百姓可怜，还自己掏了些银钱给顾绛，托他给那些老人孩子买些吃的。

　　骑马而来的人匆匆又骑马离开了。

　　有个少年叹气道：“如今方知书生无用，若我也能有武功，像那位侠士一样纵横来去，何至于连父母都照顾不来。”

　　顾绛看向那面黄肌瘦的少年人，还未开口，就见他身边的老者打了他的一下：“浑说什么？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去学那些江湖人打人杀人，读书没出息还能种田，实在过不下去了，还能去做点生意，学点手艺，什么不比混江湖来得好？你这孩子可别想歪了，让你父母伤心。”

　　那少年被族中老者责备，也不生气，只是又叹了口气道：“叔爷，你说如今的世道，百姓做什么能好活？咱们家的田没了，逃难过来也只能给人做事，生意要本钱，学手艺又常要签契，更不要说读书了，蒙古人根本不要汉人做官，他们根本就不让咱们活。”

　　“我若学得武艺，不指望扬名立万、闯下什么江湖地位，我只希望能在这乱世里护得家人和自身。”

　　他说着沉默下来，应是已定了主意，打算去一些武林门派试试拜师。

　　似这少年一般的人，如今天下绝不在少数，正因如此，《倚天》时的江湖风气比之《射雕》、甚至《天龙》时都要酷烈，武风极盛，高手丛出，恩怨不断，人心不定，究其根本，是天下不定。

　　老者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你这孩子只听得他们说江湖侠客，可这江湖侠客后面大多也有一个名门正派在，正派倒无所谓，名门才是真，你见过几个大侠和咱们一样，吃糠咽菜的？不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拿着精铁兵刃，吃肉喝酒？我听说有一群食菜的人会些拳脚在一起，信那什么明尊，说是救百姓的，帮着百姓反蒙古狗官，可来了个江湖人，开口救说他们是魔教呢。我就不明白，老百姓哪来肉吃？土里刨食的能吃得五分饱都是老天爷庇佑、官家没加税了，吃菜也要被说是邪道？”

　　顾绛对这些议论并不说什么，只给一个犯了风湿、骨痛难行的老人热敷扎了针，做些缓解，然后趁着雨停上路。

　　这些百姓逃难所去的当然还是中原不曾受灾的城镇，而这些繁华重镇往往都有蒙古兵驻守，尤其是这段时日灾民逃难引起了不少动荡，这些蒙古兵日日巡逻，顾绛去往城中买一些必须的药物、用品，每次都能碰见蒙古兵策马街道，以至于路上行人稀少，家家关门闭户，生怕惹上他们，引来祸事。

　　顾绛与这些百姓同行一程是有缘，照拂他们一二，但他终究只是照拂他们这一段路而已，到了岔路上，他还是要独自去往天山的。

　　昔年天山脚下的村落已经荒废，他只在进山的路上遇见了几个相伴砍柴的樵夫，便向他们问起山中隐居之人。

　　樵夫犹豫了片刻，才有一人开口道：“我年幼时似曾听说过一些，这位先生，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据说那山中的门派主人和西夏皇室有关，蒙古人灭西夏时，山中有人前去相助，结果惹来了蒙古人进山围攻，连山下的村落都被屠光了，山里更是烧起了大火，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另一人也跟着道：“先生，我看你是汉人，蒙古人本就不喜欢汉人，你不要好奇惹来祸事。”

　　顾绛谢过几人的劝告，对灵鹫宫旧事的始末心中有了猜测。

　　西夏立国一百八十九载，自开国皇帝李元昊至末帝李晛历经十帝，李秋水后嫁的丈夫正是李元昊，其子李谅祚称帝，李清露是李谅祚的女儿，惠宗李秉常的姐姐。

　　地理上，天山本就靠近西夏，人情上，虚竹还娶了西夏公主李清露为妻，他若有子嗣，的确身怀西夏皇室血脉，与李乾顺为表亲，李秋水又曾在西夏王宫留下许多逍遥派武功的图谱，两家的联系不浅，无论是为了自家生存，还是为了亲族，灵鹫宫宫主都无法坐视西夏国灭。

　　沿着熟悉又陌生的道路行至深山中，山林里草木不改葱葱，清泉鸟声依旧，苍冷的山腰上雾气缭绕，更高处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人在云雾中行走，飘飘然似神仙，因常年云雾缭绕，故此间名为“缥缈峰”，这路上当有十八处天险，却处处可见被人力摧毁的痕迹，树折石碎，蔓草下还有未曾被收拾走的断箭，依稀显露出当年箭阵齐发的惨烈。

　　到了接天桥，两边峭壁相隔五丈，寻常人是万万过不去的，只靠一条铁索行走，但这铁索也是人架起，以蒙古昔年征战天下的攻城器械，加上收拢的高手，纵然斩断铁索也挡不住攻山的军士。

　　顾绛运起轻功，足下一点，便似飞鸟一般轻松横渡断崖，落在了另一边。

　　山道上早已长满了荒草，这是无人踏足所致，云雾缥缈的山峰上多年没有人迹了，只留下满眼断壁残垣。

　　整个灵鹫宫都被大火焚毁，没有了苍翠的松林，也没有了倾城的梅花。

　　顾绛走到地下石窟的入口附近，踩着地下试探机关所在，在乱草碎石中找到了被由内部扣死的地窟门，这样的机关从外部是无法打开的，蒙古人也不知这下面有地窟，所以任由这里被烧毁掩埋了。

　　这处机关由整块奇石落成，几乎和地面连成一体，就算他们知道这里有地道，在火灭后再来，也打不开这不亚于古墓断龙石的死关。

　　但顾绛能打开。

　　他自来到此世，头一回运起了全部功力，引得身周空间都隐隐不稳，而后一掌落在奇石上，将这刀枪不入、水火难侵的入口大石震得瞬间化为齑粉！

　　蓝衫道人身周的云雾似被烧得沸起一般翻腾涌动，晴天碧宇中忽一道霹雳落下，九霄上雷声轰隆炸响，盖过了一掌裂石的巨响！

　　顾绛还未起身便抽身后退丈余，躲开了天动，也躲开了震起的石灰，收起真气挥挥衣袖，扫掉落在身上的灰尘，等四周平息下来，这才上前走入石窟。

　　灵鹫宫的地下石洞并未被发现，所以四下的设置还在，拉动机关就将沿路的灯都点亮了，照得地下一片光明，走过几处机关，顾绛看到了这一路上女子的尸骨依靠在墙边，这些白骨上都只有一处致命伤，应是自己动的手。

　　这些尸骨主人的年纪都不大，应该是最后跟在宫主身边的侍婢，随着死关落下，决心追随主人于地下。

　　而在最后的石洞中，一具女子的尸骨靠在石壁下，这多半是虚竹与李清露所生的女儿，虚竹之后的灵鹫宫主人，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有被毁的满壁石刻让人窥见她死前的疯狂决绝——即便敌人寻到了石窟，也绝不将门中任何武功留给对方。

　　顾绛伫立在石壁前，看着上面原本上千的图刻，如今有的被烈火烧得石壁斑驳酥落，有的干脆被利器划破、铲坏。

　　逍遥派传自战国的所有精妙绝学，唐时倾力铸造的灵鹫宫石窟，毁于一旦。

　　顾绛长叹了一声，世间多少武功，到了《鹿鼎记》和《书剑恩仇录》时，都已无传承，逍遥派不过也是其中之一罢了，何况前人无法在绝境中襄助后人，自也不该指责后人无法承继所学。

　　只是难免令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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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地窟中的白骨一一收敛埋葬，顾绛没有再在山间盘桓，转向昆仑而去。

　　他想要见识见识那门据说极为深奥的正反两仪刀剑，原著中说这门武功自《河图洛书》和文王八卦中来，有四千零九十六般变化，是中原武学招式中最繁复的一门，深得易理精髓，昆仑派那夫妻二人和华山二老在易学上修得太浅，用起来不过得正反两仪刀剑的二三皮毛，可这也威力不小了。

　　以顾绛今日的境界，便是自己根据易理创出一门剑法来也轻而易举，只是他创的终究是自己所学而成，超不出自己所知的范畴，他更想看看旁人的智慧，看看这门武功若推到极致是什么光景。

　　这昆仑派与南宋末年的昆仑三圣何足道关系颇深，门派建在三圣坳中，比起中原各派的门户，可以说颇为偏远。

　　在进入昆仑山前，顾绛去到城中投店用饭，准备休息一晚，次日进山，才踏进店门便听到有人大声嚷嚷道：“那谢逊在王盘山杀人夺刀，和天鹰教的妖女一起躲到了海上，这还有什么好议论？！那扬刀大会上只有白龟寿一人清醒无恙，天鹰教却不肯让他出面说个清楚，分明包庇！还有我高师弟一直在念殷素素的名字，不是她下手害他，他怎么会失了神智还要念这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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