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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抬棺
徐行的昏厥让大臣们又是一片慌乱。
韩相对着淳于翤一行礼,然后接着道:“今日为先帝丧葬之日,无论何事,都请丧葬之后再谈,还请十三爷主持大局,让先帝入土为安。”
韩相话音刚落,本来在两边愣着的侍卫便走了上来,将那昏厥了的徐行徐大人给拖了下去。
见此状,十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命宫人,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这场闹剧,就这样被韩相这么轻轻松松的化解开了。
徐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韩相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真心扶持淳于琳珉?韩相让他污蔑十八爷,不过是一次算计,徐行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下可好,他靠着一己之力,不仅毁了整个赋税司,也毁了皇太孙淳于琳珉。
赋税司众人皆是心里一寒,他们知道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意味着什么。
徐行挑起来的窝里斗,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赋税司的信誉都不复存在。
丧葬之后,若是不出意外,韩相会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退缩,也都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赋税司众人,都在十八王爷段暄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跟着队伍朝着城外出发。
前朝的事情自然也是传到了后面。
听说了赋税司的事情,挽郎胡言吾并未有多大反应,依然是一脸淡然,好像这些事他早有预料一般。
卯时一刻,七十二宫人将景帝的梓宫抬出东华门。
一到东华门,接应的抬棺人便换了上来,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人,分三班轮流抬送。
抬送的队伍从东华门走过皇城道,通过拱宸桥,然后进入内城,沿着牌楼大街,行至丽景门,再从丽景门出去到外城,从外城的宣德门出去,一直抬到京都外一百里地的皇陵。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帝的仪仗队,有千余人,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十分威风,再后面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队伍,车轿连绵不断。
皇室官府倾巢而出,景帝的梓宫被一百二十八人抬着,浩浩荡荡往皇陵的方向去。
挽郎们走在梓宫队伍的周围,哭哭丧丧,悲痛欲绝。
而十三爷淳于翤,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他未骑马,手里执了一根招魂幡,招魂幡随风而荡。
道士们经过严密的计算,最后将景帝下葬时间定于申时。
送葬队伍卯时一刻从东华门走,到达皇陵正好申时。
皇帝一死,百姓们再怎么样也得做出一些悲痛的样子出来。
晟朝的国君丧葬并未阻止百姓的观望,送葬队伍的两旁,围满了前来给景帝送行的老百姓。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个皇帝,这个皇帝死了,对于他们的意义就是又要有一个新的年号了,又要有一个新皇帝了。
新皇帝,是谁?
就是站在最前面,捧着哭丧棒的大孝子,十三王爷淳于翤。
段暄一身素色麻衣,走在亲王的队伍里,他身边的亲王他一个都不认识,可一个个哭的是嗓子都哑了。
段暄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中运帝是他父亲,给了他生命,但他与中运帝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从段暄到淳于翾再到段暄,一路走来,他对父亲没有确切的一个概念。
皇帝死了,全国恸哭,只是因为他是皇帝,徐行方才那样,不过也是为的‘皇帝’二字。
送葬队伍的两旁还有一些路祭。
路祭是老百姓所设立的民间祭坛,祭坛不过方丈大小,祭坛上摆上了各式香烛宝塔,假花面人,以及牛羊牲畜,以送往生者最后一程。
路祭旁边还有芦殿,芦殿就是芦花顶的棚子,四面通风,底下摆了草席,供吊唁者歇息用。
送葬队伍行至外城,忽然听得路边有些喧哗。
历来为了送往生者上路,在路祭旁的芦殿里,主家会请各色艺人,进行哀舞、哀曲表演。
一路上,各式各样的表演也是民众们各表孝心。
但行至琼宇楼下,十三看见了这京都最大戏楼子给准备的节目,剑眉微敛。
琼玉楼给景帝送行的节目是快板儿书,哀悼之日竹板儿打的噼里啪啦响,蔚为壮观。
打竹板儿的,是琼玉楼的老板,也就是大鼓艺人。
大鼓艺人旁边还站了一人,这人的头发松散着,斜斜的在脑后挽了个髻,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单衣,在灰衣的笼罩下,整个人泛着柔软的光。
这人是平。
站在整个队伍最前面的十三爷淳于翤忽然愣了一下,他那握着哭丧棒的手忽然紧了一下。
他自知对不起平,他也让平离开京都这个地方,一来是避免平陷入朝堂纷争,二来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自觉理亏,他无法面对他。
淳于翤深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继续面无表情的向前走。
后面的跟着的大臣们,也是看到了这个灰衣人,众人皆是微微一惊,尤其是宰相韩文思。
他听小厮说过,十三王府里有一人长得与韩雅音一模一样,他本是不信的,世上哪儿有人长的一模一样?
结果今日得见,韩相才不得不信。
丧葬队伍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并未因为这人长得像已故的十三王妃,便有所停留。
忽然!
那灰衣人拨开人群,冲了过去,他一把拉住十三的袖子!
“淳于翤!”
瞬间,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这二人身上。
“你别闹!”
十三依然是目视前方,并不看他,眼中却夹杂着一丝怒意。
平的脸上无丝毫的血色,白的吓人,他死死的盯着十三,并不肯放手。
护卫的禁军见状就冲了上来,可还没等靠近,便迎上了十三爷的一记眼刀,凌厉的眼刀让所有人心里都发了怵,原本急速的脚步瞬间便停了下来。
因为这一下,整个丧葬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十三不理平,反而转头,高声道:“十八王爷淳于翾何在?”
听闻此言,段暄不换不忙从队中出列,“臣在!”
“他是你的人,他贸然冲来!是你管教无方!你还不让他速速离去!”
段暄走了过来,走到了二人身边,但他眼皮低垂,并不看向十三,也不看向平。
“他曾是我的门人,但自打他入了十三王府,他便是十三哥您的人。”
这席话让十三原本刷白一片的脸再次红了起来,段暄依旧是一副老成持重样,对着一片惊愕的十三继续道:
“他是个厌离人。”
“轰——”十三脑子里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此时,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前面的十三爷,无人知道他俩说了什么,所有人只能看到,原本镇定自若的十三爷刹那间,大惊失色。
厌离是传闻中的族群,相传此族群中,无论男女,皆可生育,段暄这个时候告诉十三这个消息,无非是想告诉他,那一夜风流之后,这个可怜的、最后一个厌离人,大概是有了。
“退下!”十三咬着牙,怒道。
平依旧拽着十三的衣袖,没有放松的意思,他唇色苍白,只是倔强的看着十三,眼里没有丝毫退让。
与当年的韩雅音一模一样。
十三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他将头偏过去,眼里是一片兵荒马乱。
当年,就是因为韩雅音的这个眼神,他心一急,一巴掌拍了出去……
这次,难不成也要一巴掌,再将这人给拍死?
他知道这件事是老十八那伙儿人搞出来的,但现在与他对峙的是平,他无法直接动粗让这人滚开……
十三:“你到底想干嘛?”
平:“死了的是你的老爹,也是我们的皇帝,他死了,小的送他一程而已。”
十三:“那你松开。”
平笑笑,并未放手。
他知道,淳于翤拿他是毫无办法,淳于翤对他有愧,他仗着淳于翤对他的愧疚,在这里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这位壮士在此阻拦,可有事情要禀报?”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队伍里响起。
所有人都朝后看去,最后,大家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说这话的人,正是皇太孙淳于琳珉。
淳于翤神色一凛,刚想说一句,让人把淳于琳珉给带下去,却突然听见平开口问琳珉:
“你又是谁?”
“孤乃皇太孙,淳于琳珉。”
皇太孙三字一出,围观群众皆是窃窃私语。
自打太子被废,被关文通塔后,皇太孙便早已名不副实了,后面听说直接被关了太庙,几乎等同于朝堂蒸发,没人还记得有这么号人。
虽说他是皇太孙,皇位的名义上的继承人,但所有人都知道,恭帝去世,下一任的皇帝只有十三爷淳于翤,太庙皇孙要在太庙里念一辈子的经书。
没想到平听了这话却是一怔,然后将手松开,继而恭敬道:
“不知是皇太孙!多有得罪!”
淳于琳珉点点头。
平道:“您是皇太孙,那您便是日后的天子了。”
淳于琳珉又是点点头。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起了一阵喧嚣。
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日后的天子有且只有一位,就是面前这位拿着招魂幡的十三王爷,这二人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分明是让十三难堪。
可淳于翤并未太在意,他看着平,又看了一眼淳于琳珉,他没有拆穿二人的把戏,只是拿着招魂幡的手轻轻一晃,示意二人退下。
见他如此,琳珉又是对平道:“今日是先帝下葬,你若真有什么事,等葬后再说。”
平又是笑着摇摇头,“葬后,便迟了。”
平的话音刚落,就见着一伙子人冲出了人群。
这些人身着白衣,头戴白巾,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上祭的纸钱。他们看起来文文弱弱,眼神却是一个赛一个凌厉,脚步也是一个比一个坚定。
这些人不多不少,一共十个,正是那光华十君。
光华十君在他们面前齐齐跪下,“十三爷,太孙大人!”
话音刚落,为首的赵圭变戏法一样,“刷”的一声从袖袋里掏了一张白纸出来,然后双手将这张白纸捧了,高过头顶。
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光华十君,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拦了景帝的送葬队伍。
看了这群惨白的人,十三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十三挥了挥手,在一旁候着的禁军赶紧上来了。
他拿平没办法,但是对这光华十君,他的办法就多了去了。
“慢——”
此时,又是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众人抬眼望去,说这话的,不过是一十五岁的少年,此少年作一身挽郎打扮,正慢悠悠的从后面的队伍走过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御史中丞胡言吾。
“国君抚式,大夫下之。大夫抚式,士人下之。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胡言吾沉声道,“自古文人进言,不得加以阻碍。”
所有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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