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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谎
喝过汤药祝淇又睡了过去,这一次直到第二日清早才睡醒。
天边几朵闲云飘着,大好的日光照着,是个好天气。
祝淇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成羥正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山峰出神。
听到房门发出的声音,他回头露出个笑来:“醒了?”
祝淇回他一个笑:“嗯,醒了,掌门起这么早?”
“我可是一派掌门。”成羥走到祝淇跟前,在他脸上捏了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懒得和猪一样?”
祝淇瞪他:“以往这白骨派大大小小的事务掌门可都是丢给指挥使去做的,到底谁是猪掌门再好好想想。”
“好。”成羥宠溺看着他。
“好什么?”
“你不是猪,我是。”
祝淇咧了咧唇,走下台阶:“知道就好,以后掌门可要牢记此话,别总让我提醒。”
“好。”成羥拉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做什么……”
话没说完成羥的手已经搭在了祝淇的额头上,那只大手微微带着股暮秋的凉意,有些冰人:“烧退了,很好。”
祝淇抬手覆在额间的手上:“手怎么这么凉?今日看过郎中了么?郎中怎么说?”
“受凉是因为……”成羥默默收回手,“今日天冷。”
“天冷?”祝淇看了眼头顶热乎乎的大太阳。
“其实也没有那么冷,就是……”成羥生硬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今天出门出得急,穿的薄。”
“穿的薄?”祝淇的目光落在他厚实的大氅上。
“其实是我刚才碰了山泉水,这才……”
“别跟我扯谎。”
成羥尴尬笑了笑,没再解释。
祝淇上前一步重新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略小一些的手掌中来回揉搓,“现在怎么样?暖和点儿了么?”
“嗯。”
“今早看过郎中了么?”
“看过了。”成羥抽出手替祝淇拢了拢衣领,“他说血刹蛊暂时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那为什么手这么凉?以往你可没这么不禁冻,今日日头这么好,你穿着大氅都冷,要说让我不担心……”祝淇皱起了眉,“怎么可能?”
“郎中都说了没事,你怎么就是不信呐?我这……”
“掌门,录大夫来了。”弟子在院门外通传。
成羥面色一变:“我和小主子在忙,让他……”
祝淇斩断成羥的话头:“快请录大夫进来。”
院外的弟子迟疑片刻,应了个“是”。
录无舟来了,身边还跟着个不情不愿的禀路。
“掌门,录大夫来给小主子瞧脉来了。”禀路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成羥不做声,祝淇往前迎出好一段:“刚好想问问,今早录大夫给掌门瞧脉时情况怎么样?”
录无舟本来高高扬起的脖子微微回落了些,他侧眼看向成羥,不等对方给出反应又看向祝淇,嘴边挂着抹看好戏的形容:“今早掌门不在嫱祈园,尚未瞧过。”
祝淇挂在嘴边的笑“啪嗒”一下垮了。
录无舟见自己所料不错,得逞一笑:“刚好掌门也在此处,那就一并看了吧?二位谁先来?”
“他。”
“他。”
祝淇成羥分别指向对方。
录无舟不置可否一笑:“那就掌门先来吧。”
给成羥把过脉,录无舟嘴角的闲笑逐渐凝固。
祝淇察觉出了不对劲:“录大夫,怎么样?”
录无舟迟疑片刻:“掌门心脉……有衰竭之象……”
“衰竭?”祝淇吓得胸口砰砰直跳,“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
“住口!”成羥朝着录无舟怒喝一声。
祝淇瞪了成羥一眼,对方乖乖住口,他回身看着录无舟:“录大夫莫怪,请继续说。”
录无舟神色微怔,心说在这白骨山上果然小主子才是掌门的克星。与此同时,又有些不忍心刺激祝淇,尽量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将残酷的事实说了出来:“其实心脉衰竭一事我早先和掌门提起过,只是当时情况还没这么厉害。”
祝淇:“……那若是一直拖着治不好会……如何?”
“这……”录无舟压了压眉心,“心脉衰竭……人也就……活不成了……”
禀路:“!!!!!”
成羥见祝淇一脸灰败,忍不住道:“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其实也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多谢先生,不知可还有旁的法子可试?”祝淇面上不带一丝笑意。
“如今之计只能先喝药压制,尽量减缓衰竭的速度。”录无舟颇为诚恳道,“其他法子,我这里暂时没有了。”
祝淇:“……多谢……”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录无舟上前一步:“我还没给小公子诊脉呢?”
“不必了。”祝淇冲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已没什么大碍了,再喝两副药就好了。”
录无舟还欲再坚持被禀路一把拉走:“录大夫,既然小主子说不必那就是不必了,咱们下回再来,下回再来啊!”
院门重新关上,院子里复归平静。
“为什么要说谎?”祝淇冷声质问。
“我担心你得知真相后受不住,这才……没有实话实说……”成羥看祝淇面色不善,实在是不敢再隐瞒下去了。
“你……”祝淇沉默许久,成羥也跟着一起沉默。
长久的沉默似乎给周遭的空气都镀上了一层霜,凉飕飕的。
就在成羥以为祝淇要对他大发脾气的时候,祝淇忽地一头撞进成羥怀中,抽噎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救治你的法子的。”
成羥被他这话说的眼眶发酸,眼角蒙上一层湿意:“我也不想再瞒你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求解除血刹蛊的法子,但都没有找到。这次我可能真的不成了……”
“胡说!”祝淇仰起脸看他,眼泪扑簌簌落下,“我就不信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救你!”
“祝淇……”
“我这就下令四处搜罗医术高明之人,定能找到救治你的法子!”
“可是……”
祝淇握住他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往眼眶外头淌:“这事听我的。”
广招郎中的消息迅速在白骨山上传开,自然也传到了录无舟的耳中。
“哼!竟然不相信我的医术?简直是侮辱人,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录无舟脸上带怒。
“录大夫留在此处自然是为了救死扶伤的医者信念了。”禀路在一旁笑盈盈地给录无舟戴高帽。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录无舟依旧生气。
“无妨无妨,那些不过是些滥竽充数的主儿,像录大夫这般有真材实料的没几个。”禀路专挑顺耳的话说,就怕录无舟一个心气儿不顺真撂挑子走了。
录无舟听了相当受用:“嗯,没想到你虽长得其貌不扬,说话倒是挺招人喜欢的。可见一般生得丑陋的人都有一张巧嘴。”
禀路干巴巴的笑僵在了嘴边,他暗自翻了个白眼儿撇了撇嘴:“录大夫说的是,说的是。”
心里却在嘀咕,若不是为了给掌门多留条活路我会这么纵容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华佗在世了?
我呸!
好不容易将录无舟这尊大佛给安抚好,禀路急匆匆往澄竹园去了。
祝淇突然得知掌门病重的噩耗,一时半会儿怕是受不住,他得去看看宽慰上几句。
路走到一半儿,碰见了愁眉苦脸的祝淇。
“祝淇,你不好好陪着掌门,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想去看看景羽大哥。”
禀路自然听出了这话的意思:“昨日下葬的时候我在场,我知道他葬在哪儿?我领你去。”
“好。”
光秃秃的石头上落了几片新叶,风一吹,便散了。
祝淇站在悬崖边上,看着崖下的吊棺面带诧异:“这是……谁的意思?”
“江晚潮说这是景羽公子生前的意思。”禀路暗中觑他一眼,“左右人是顺利下葬了,你也就别……”他扬手在祝淇肩头拍了拍,“别太伤心了。”
祝淇侧头看他,眼梢浮着层水汽,只是强忍着没有落泪。他启唇一笑,还不如哭好看:“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放心不下过来看上一眼。江公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派人照看?”
“你不提这茬儿我还险些忘了。”禀路一拍后脑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江晚潮留给你的信。”
祝淇接过信纸看了眼:“他下山游历去了?”
“嗯。”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禀路道,“不过这里对他来说是个伤心地,下山游历一番放松一下心情对他也不是件坏事。”
“嗯。”祝淇又看了眼景羽的棺椁,从怀中掏出一小坛酒来。他先喝了口酒,然后将剩下的一丝不落都洒下了悬崖:“我想留的人总是留不住,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吧。”略显沧桑的声音化在春风里,平添了一股悲凄之色。
这话祝淇说得模棱两可,听得禀路一头雾水。
他歪着脑袋寻思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祝淇这是在说景羽和掌门呢。
翌日一大早,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郎中们一窝蜂涌上了白骨山。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只片刻就挤满了戮骨殿外头的空地。
祝淇站在檐下放眼望去,尽是一颗颗漆黑的脑袋。
“想必诸位都已晓得来此的目的,时间紧迫咱们话不多说这就开始吧。”祝淇双手一拍,禀路扶着成羥从殿内走了出来。
“这位就是我们白骨山的掌门,各位可一一上前探脉,能不能拿到我们白骨派的诊金可就看诸位自己的本事了。”祝淇朝天竖起食指,“只一点,万不能伤了掌门,否则……”
戮骨殿外头当值的弟子手握剑鞘齐刷刷往前迈出一步,替祝淇补全了后头的话:“杀无赦!!”
众郎中听罢立时有几个吓尿的,心说,这白骨派是请郎中还是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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