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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值
清早,沈漠川站在公交站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风有点凉,吹得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以前这个时候,江野总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他身上,嘴里还嘟囔着“小矮子就是不经冻”。
公交车到站,沈漠川随着人流挤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他却没什么心思看,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天和顾松在小巷里的争执,还有顾松临走时那个阴鸷的眼神。
他不知道今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顾松那种人,被打了一拳,绝不会善罢甘休——是变本加厉的骚扰,还是暂时的蛰伏?
到学校时,已经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沈漠川快步走进教学楼,刚拐过走廊,就看到柘言靠在墙上,嘴里叼着片吐司,看到他来,眼睛亮了一下。
“来了?”柘言把吐司咽下去,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被人堵吧?”
“没有。”沈漠川摇摇头,“顾松没来找事?”
“暂时没看见那孙子。”柘言耸耸肩,跟在他身后往教室走,“不过你最好小心点,那家伙昨天吃了亏,今天指不定带多少人来堵你。”
沈漠川皱了皱眉:“他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柘言嗤笑一声,“顾松那家伙,从小到大连爸妈都没打过他,昨天被你一拳砸破嘴,脸都丢尽了,不报复回来才怪。”
沈漠川刚走到三班门口,就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异样的探究。他皱了皱眉,拉开椅子坐下时,后座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惊叹:“天呐,你看顾松的脸……”
沈漠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没回头。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顾松就出现在了三班门口。他脸上的淤青很明显,嘴角贴着块白色纱布,眼神阴鸷地扫过教室,最后定格在沈漠川身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翻书声都轻了几分。
“沈班长,出来一下。”顾松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显然是刻意让全班都听见。
沈漠川没动,只是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当然有事。”顾松笑了笑,那笑容落在淤青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昨天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前排的同学悄悄转过头,眼神里写满了“果然如此”。沈漠川放下笔,站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好啊。”他走到门口,故意撞了下顾松的肩膀,“去哪说?”
顾松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嘴上却依旧挂着笑:“去办公室吧,正好让老师评评理。”
“不必了。”沈漠川靠在门框上,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你想让全校都知道,你追别人男朋友被打了?”
顾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沈漠川,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沈漠川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口,“还有事吗?没事我要早读了,不像某些人,整天把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笑,顾松的拳头攥得咯吱响。他大概没料到沈漠川会这么不给面子,愣了几秒才咬牙道:“你等着。”
看着顾松转身离开的背影,沈漠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人脸上的伤分明是故意露出来的,摆明了想让他背上“暴力伤人”的名声。
早读课结束后,柘言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一把抓住沈漠川的胳膊:“你听说了吗?顾松在操场上跟人说,你因为他跟你表白,就动手打了他!”
“知道了。”沈漠川翻着物理练习册,语气平静得可怕,“他脸上的纱布都快贴到天上了,生怕别人看不见。”
“这孙子太贱了吧!”柘言气得直骂,“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解释?”
“解释什么?”沈漠川抬眼,“跟他们说顾松骚扰我半个月,跟他们说他骂江野是头脑简单的废物?”
柘言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这些事一旦摆到台面上,不管对错,沈漠川总会被贴上“影响校风”的标签——老师永远觉得,“好学生”就该忍气吞声。
“让他闹。”沈漠川把练习册往桌上一拍,“闹得越大越好,等江野回来,正好让他看看,他的小乖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最后那句“他的小乖”说得又轻又软,带着点刻意的委屈,听得柘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突然觉得,顾松可能真的惹错人了——沈漠川这看似冷淡的样子,骨子里比谁都懂得怎么拿捏江野。
上午第二节是物理课,老师刚在黑板上写下题目,教室后门就被推开了。顾松扶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进来,那男生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像纸。
“老师,抱歉打扰了。”顾松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我同学昨天被沈班长的朋友打了,想来问问情况。”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在沈漠川身上。沈漠川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胃里突然一阵反胃——顾松这是把昨天的事嫁祸到柘言头上了。
“有这事?”老师推了推眼镜,看向沈漠川,“沈漠川,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沈漠川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我昨天放学后一直在自习室,柘言可以作证。”
“可他说是你指使的!”顾松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点“义愤填膺”,“他说就因为他跟你说了句‘顾松其实人挺好的’,就被柘言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
这话编得半真半假,既坐实了沈漠川“记仇”,又把自己塑造成了“被牵连的无辜者”。戴眼镜的男生立刻配合地点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委屈极了。
沈漠川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突然笑了:“顾松,你演戏演全套行不行?他胳膊上的绷带都歪了,要不要我帮你重新缠一下?”
全班哄堂大笑。戴眼镜的男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脸瞬间涨得通红。顾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狠狠瞪了那男生一眼。
“好了别吵了!”老师拍了拍讲台,“这事下课到办公室说!现在上课!”
顾松不情不愿地带着人离开,走之前还特意看了沈漠川一眼,眼神里的威胁藏都藏不住。沈漠川没理他,只是低头看向练习册,却发现刚才那阵反胃还没散去,指尖都有点发颤。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江野的聊天框,输入:【有人说你头脑简单。】
发送成功的瞬间,胃里的不适感突然减轻了些。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沈漠川被几个女生拦住了。为首的是五班的文艺委员,平时总跟在顾松屁股后面转,此刻正抱着胳膊,一脸“替天行道”的表情:“沈漠川,你也太过分了吧?顾松喜欢你怎么了?不喜欢就算了,还找人打他朋友?”
“就是!”旁边的女生立刻附和,“江野不在,你就这么嚣张?”
沈漠川停下脚步,看着她们,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找人打人了?还是说,顾松说什么你们都信?”
“顾松才不会撒谎!”文艺委员梗着脖子,“他都被你打成那样了,还替你说话,说不想影响你高考……”
“替我说话?”沈漠川挑眉,“他脸上的伤是我打的没错,但那是因为他说江野……”
“说江野怎么了?”顾松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女生身后,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容,“好了,别说了,这事不怪他,是我自己没分寸。”
他越是这样,女生们就越觉得沈漠川过分。有人已经开始小声骂“渣男”,还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照。沈漠川看着顾松眼底那抹得意的笑,突然觉得一阵疲惫。
就在这时,柘言叼着根冰棍走过来,一把揽住沈漠川的肩膀:“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要不要带上我?”
看到柘言,女生们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柘言扫了眼顾松脸上的伤,突然“嗤”地笑了:“顾大少这脸是被门夹了?还是被狗咬了?怎么肿成这样?”
顾松的脸色瞬间变了:“柘言,你少阴阳怪气!”
“我阴阳怪气?”柘言挑眉,突然提高了音量,“比起某些人抢别人男朋友还倒打一耙,我这算好的了吧?”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柘言索性拉着沈漠川站到台阶上,清了清嗓子:“正好大家都在,我跟你们说个事——顾松,五班的,从江野走那天起,就天天缠着我们班长,送牛奶送面包,食堂里硬要拼桌,放学了还跟踪,人家明确拒绝了几十次,他非说人家是不好意思。”
他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昨天我还录到他说‘江野那种废物怎么配得上沈漠川’,你们说,这种人被打,是不是活该?”
录音里顾松的声音清晰可闻,周围顿时一片哗然。顾松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柘言:“你……你什么时候录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柘言把手机揣回兜里,“顾松,我警告你,别再耍这些阴招,不然下次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
顾松看着周围鄙夷的目光,突然笑了,笑得有点疯癫:“好啊,我等着。”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狼狈。女生们面面相觑,灰溜溜地散开了。
沈漠川看着柘言,突然说了句:“谢了。”
“谢什么?”柘言耸耸肩,“我就是看不惯那孙子装模作样。对了,你刚才怎么不自己说?”
“说了他们也不会信,但你说,他们就信了。”
柘言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在学校里向来是“不好惹”的形象,说出来的话比沈漠川这个“好学生”有分量得多。他忍不住笑了:“行啊你,算计得挺清楚。”
沈漠川没理会柘言的吹捧,因为他脑子里冒出了新问题。
为什么江野一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都找上门了?
沈漠川不是没被人针对过。作为学生会成员,记过的问题学生能从三楼排到一楼;作为常年霸占第一的优等生,暗地里的嫉妒和诋毁也从没断过。但以前那些人最多是背后说几句坏话,虽然偶尔也会有不长眼的来找麻烦,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甚至像顾松如此执着的人,倒还真是少见。
沈漠川抬头看柘言:“你说,他到底为什么非要缠着我?”难道顾松真不要脸?
柘言一副了然的样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是顾松一个人盯着你,是好多人等着看你笑话呢。”
“为什么?”
“因为你跟江野在一起了啊。”柘言说得理所当然,“你以为江野以前在学校是省油的灯?那家伙就是个活阎王,初中时把隔壁职高的老大打进医院,高中时跟校外混混约架,把对方胳膊打折了,今天揍了这个,明天打了那个,得罪的人能绕操场三圈。”
沈漠川愣了一下,他知道江野会打架,却不知道这么具体的事。
沈漠川皱眉:“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没人敢动他的原因?”
“动他?谁敢啊。”柘言嗤笑一声,“那小子打架跟不要命似的,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你以为他那‘万年老二’是白来的?他称第二没人称第一,多少人想超过他,又多少人怕他怕得要死。再说了,他家多有钱啊,他妈江晚晴出了名的护犊子,以前他把教导主任的侄子打进医院,最后还不是赔钱了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他成绩虽然没你好,但也是年级前十,体育又好,颜值在线。说白了,有钱有颜有成绩还有靠山,谁吃饱了撑的去惹他?”
“那时候学校里谁不恨他啊?”柘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更痞了,“仗着家里有钱,把别人买不起的游戏机带到教室;打球的时候横冲直撞,撞到人也不道歉;偏偏成绩还不差,老师表面骂几句背地还不是随他去了——啧,典型的目中无人欠揍款。”
“最重要的是,江野那性子,吃软不吃硬,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可谁要是敢惹他在乎的人……”他顿了顿,看向沈漠川,“你应该比我清楚。”
沈漠川沉默了。他知道江野家里有钱,也知道江野会打架,但从没想过这些事背后的牵连。在他眼里,江野就是个会脸红、会撒娇、会在他刷题时偷偷喂他吃薯片的笨蛋。
沈漠川这才隐隐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找我麻烦,是因为……”
“因为他们就是觉得,欺负你,等于欺负江野。”柘言弹了弹他的额头,“再者,你以为这学校恨你的人少啊?先不说性格,你当学生会纪检部部长那两年,记过多少人的名字?上次那个在厕所抽烟被你抓到的,他哥是顾松的发小。还有二班那个上课睡觉被你告到班主任那的,他姐以前追过江野,被江野拒了。以前没人动你是因为你是每个老师的宝贝疙瘩,动你不等于和老师作对吗?其次就是别人说不过你这张嘴,江野那油嘴滑舌的主儿都被你气的半死,更别说别人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最最最重要的是,你俩以前还是死对头,江野天天跟你作对,今天抢你作业本,明天在你课本上画小乌龟。别人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江野敢啊!别人看着也觉得解气。结果呢?转头你俩就在一起了,江野还把你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仇恨值超级加倍,那些人能不气吗?”
沈漠川愣住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按规则办事,从没徇私过,却没想过这些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会被人记恨这么久。
“所以他们是不仅想报复我,还想顺便报复江野?”
“差不多。”柘言点头,“江野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动。现在他走了,可不就把气撒你身上了?既能报复江野,又能欺负到你这个‘好学生’,何乐而不为?”
“那顾松呢?他也是因为这个?”沈漠川低声问。
“他?”柘言嗤笑一声,“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就是典型的红眼病,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上的东西就必须得到。他以前跟江野抢过篮球场,被江野揍过。估计是觉得江野有的,他也得有,抢你的时候顺便能恶心恶心江野,一举两得。”
原来是这样。
沈漠川没说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他忽然有点后悔,昨天不该那么冲动打顾松的。现在看来,那一拳不仅没解决问题,反而可能把事情闹得更大。
“那我该怎么办?”他问,声音有点闷。
“凉拌。”柘言耸耸肩,“要么忍到江野回来,要么就跟他们硬刚。不过我建议你选前者,还有九天他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自己收拾烂摊子。”
沈漠川没说话。硬刚?他昨天已经试过了,那一拳确实解气,但顾松看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让他浑身发毛。
忍?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放学时,沈漠川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顾松站在路灯下,身边还跟着几个男生,看起来来者不善。
柘言立刻挡在沈漠川身前:“顾松,你想干什么?”
顾松没理他,只是看着沈漠川,眼神里带着点疯狂:“沈漠川,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
沈漠川从柘言身后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觉得可能吗?”
“那就别怪我了。”顾松挥了挥手,那几个男生立刻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江晚晴那张带着点不耐烦的脸:“小川?上车。”
所有人都愣住了。顾松显然认识江野的妈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漠川也愣了一下,随即拉着柘言绕开那几个男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江阿姨?您怎么来了?”
“江野那臭小子,非说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江晚晴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站在路边的顾松,“那就是缠着你的那个?”
“嗯。”
“废物。”江晚晴嗤笑一声,“连我儿子的人也敢动,回头让江野收拾他,妈给你们出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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