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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则乱
才吃了烤野猪,楚弥其实一点都不饿。
只是当他看见沈淮久端出亲手做的花雕驴肉……
好吧,他确实没什么胃口。
但,谁能抗拒得了才刚哭过的心上人,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献宝似的,为你端来一碗花费时间、精力,亲手所做的美食呢?
反正,楚弥自认为做不到。
厨师和佣人们布置餐桌的功夫,楚弥叫人拿了冰块过来,用棉布帕子裹上,耐着性子帮沈淮久敷眼睛。
“这回哭痛快了吗?”
语气里没有指责,楚弥轻缓问道。
沈淮久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抬起胳膊,将手覆在楚弥的手上。
“嗯。”
楚弥也不挣扎,任由他在自己手背上摩挲。
“以后有什么想法都及时告诉我,不要委屈自己。”
“……嗯。”
沈淮久把头往后仰,抵在楚弥的肚子上。
腾出一只手抚在沈淮久脸上,楚弥温声说:
“九哥,做我的世子妃,你不必那么辛苦。”
感受到楚弥言语里的温情,沈淮久偏偏脑袋,用脸抵在楚弥掌心蹭了蹭。
楚弥拇指拂过他的脸颊,用指腹按压他的眼眶,帮他活络经脉。
沈淮久的眼睛肿得厉害,他看不得,觉得心疼。
一边揉按穴位,他一边低缓说:
“原本,我的计划里,没有军人。”
顿了顿,他淡淡把话题说了下去,权当给沈淮久解闷。
“如今这个时代不比大齐。”
“大齐虽表面繁盛,但边关一向不稳,边境百姓更是常年备受欺凌,不得安生 。”
“我来这里半年了,亲眼见到了繁华盛世,国泰民安是何模样。”
“这里的百姓,只要肯努力,人人都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当今华国国力强盛,科技文娱发达,百姓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富足。”
“国家军事我也了解过,兵力足,战力强 ,远非大齐可比。”
“这个国家没有动乱,边疆百姓生活安定,各民族都团结一心。”
“这是盛世。”
“是你们创造的盛世。”
说这些的时候,他语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变化。
可是沈淮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楚弥心中那一丝无法言喻的震动。
说不清是喜是悲,或两者兼具。
叫他不可抑制地动容。
他握住楚弥的手,想要安慰他。
楚弥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无碍,拿开他的手,继续为他按摩眼睛。
继而徐徐道:
“我从小到大学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不是必需品。”
“如霍将军所言,若能把我有的用在正地方,军人的单兵近战水平会有所提升。”
“我就今日试了他们的身手,对于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他平直道:
“我答应了。”
“等我从塞北回来,我会整理出一份适合他们用的功法。”
“只是楚家一些家传绝学,非楚家子弟不可传习,我不能教。”
“所以,我打算在军营里收几个徒弟。”
“只要他们愿意冠上我楚弥的名字,我就不算违背祖训。”
“至于他们会怎么用,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他静静半垂下眼睫,窗外阳光斜照,在他眼睑下划出一片阴凉的温软。
沈淮久默默听着,嘴角在他平铺直叙的叙述中无意识上扬。
感受着自己前后左右都被楚弥的气息包裹,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决定就好。”他说。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愉悦,楚弥一样扬了扬唇。
“能被盛世需要,能让我有机会贡献一己之力,九哥,是我之幸。”
“单兵作战,武术功法,行军布阵,但凡我有,但凡有用,我定不藏私。”
弯下腰,在沈淮久额上落下一吻。
楚弥轻声说:
“九哥,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为此间盛世,出一份自己的力。”
沈淮久笑了。
“不用谢我,有你,是他们幸运。也是我们国家的幸运。”
沈楚弥却摇头。
“九哥,他们不该感谢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捏了捏沈淮久的耳朵,他眸色微敛说:
“你那么做,是近两日才下定的决心吧。”
换了块帕子,重新抱上新的冰块敷在沈淮久眼睛上,他的手便慢慢移到沈淮久的发间,轻重错落地帮他按摩头皮。
“你见我这段时日沉溺过去,怀念战场上的兄弟们,所以才顺水推舟,伺机借用旁支的关系为我牵线。”
他不疾不徐说:
“或许,你私心里,的确有借他们的势保护我的意思,可是,你其实心里也知道,那些人奈何不了我。”
“因为你知道,无论世道如何变化,强者为尊是永远不会变的。”
“可我终究瞒了你。”
沈淮久微微蹙眉说,“欺骗就是欺骗,你不用为我开脱。”
楚弥闻言无奈极了。
“沈淮久,你怎么就这么倔?”
沈淮久又皱眉,下一秒便被楚弥按平。
“我说的是事实。”
沈淮久说,“我答应过你要以诚相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没做到就是没做到。”
说到原因,楚弥想起一开始问他的时候,沈淮久说是从他枪挑几大家族开始的。
他并不是认为沈淮久说谎。
正相反,或许真的是那一次,他的行为让沈淮久感受了危险,所以才战战兢兢,忐忑不安,费心为他绸缪。
沈淮久心里那股认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劲儿,他朝夕之间改变不了。
想想也就罢了。
但是枪挑几大家族的事,他还是想好好跟沈淮久聊聊。
“九哥,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要单枪匹马挑战几大家族?”他问。
沈淮久控制不住想要皱眉的冲动,却一次又一次被楚弥抻平。
“为了帮我出气。”
楚弥“嗯”了一声,又问:“你觉得这件事危险程度有多高?”
沈淮久回答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楚弥厉害,可是个人身手厉害,并不代表一定能胜。
就算胜,也不代表没有后顾之忧。
而那“后顾之忧”,才是真正让他焦虑不安的真正缘由。
他不说,楚弥也能猜出他怎么想。
继续帮他按着头,楚弥叹息着道:
“当初我为帮你出气,一人枪挑数个家族,并非我鲁莽、一时冲动。”
他耐心道:
“论情理,他们理亏在前。他们伤害你,我找上门替你出气,合情合理。”
“论武力,他们武力不足在后。我上门单挑,他们主场占优,人数占优,技不如人,只能甘拜下风。”
他稳稳道:
“你担心他们不服气,我下了他们面子,被记恨,其实也不必。”
他沉着帮他分析道:
“九哥别忘了,我去的时候还专门带了念白在身边。”
“输给我,他们不服是肯定的,但也因为实力悬殊太大,所以他们不会轻易针对我。”
“在采取行动之前,一定会查我的身份。”
“我的身份不好查,但念白不一样。”
“常年盯着弥不渡,他们不可能认不出念白。”
“也就是说,哪怕他们查不到我的身份,他们也会知道,我身后必有沈、楚两家站台。”
“有了这个前提,他们再想做什么,就得掂量掂量。”
“只要他们头脑冷静下来,稍微合算一下得失,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得罪我,同时与沈、楚两家为敌。”
“低头认错,舍弃短暂利益和面子,便能与沈楚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只要不傻,没有人会选错。”
“所以他们即使会气会恼,也一定会乖乖排队去沈家登门致歉。”
“九哥,我不是只会暴力解决问题的武夫,没有十足把握,我不会做,你该信我。”
沈淮久听着听着,慢慢垮下了肩。
“……我居然没想到。”
楚弥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挚笃说:
“你只是关心则乱。”
“若非这样,我也许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九哥,居然会为我做到这般程度。”
“或许,我还会和以前一样不踏实,怀疑你为什么喜欢我。”
拿开手下化成水的冰帕,楚弥绕到前面仔细看了看沈淮久红彤彤的眼睛。
“不能再敷了,再敷该冻坏了。”他说。
乍然恢复光亮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着眼前的长发少年。
在闭眼的那段时间,他竟一时恍惚,竟有种身边的人比他还要年长成熟的错觉。
他的世子殿下,在大齐的那些岁月,究竟吃了多少苦,才会硬生生磨练出这么沉稳、处变不惊的性子?
“又皱眉。”
楚弥见不得他这样,面色沉了下来。
“当我的世子妃,就让你这么不高兴吗?”
虽然类似的话楚弥不止一次说过,可这次总归是不一样的。
即使自己骗了他,即使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跟他说实话。
他还是愿意给自己名分吗?
“你刚才说什么?”
沈淮久惴惴不安道,“你还愿意要我,对吗?”
见他惊愕惶惶,楚弥头疼道:
“是。”
“要。”
“肯定要。”
他无奈问:“要不要我现在立个誓?”
“好,你立。”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淮久竟当真让他立誓给他听。
楚弥咬咬牙,心中无数次叹惋。
“……行!”
不需要怎么想,他直接道: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楚弥,此生唯愿与沈家嫡子沈淮久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生同衾、死同穴。”
“此誓即成,永不食言。”
收回发誓的手,楚弥无奈地望向沈淮久,“这下,能安心了吗?”
沈淮久莫名红了脸,温柔把楚弥拉进怀里抱住。
“嗯,放心。”
把抑制不住的笑脸埋进楚弥肩窝里,不久,他笑出了声。
“立了誓,你就永远不能不要我了。”
似乎被他的笑声感染,楚弥也跟着弯了眉眼。
“是,永远不会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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