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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冤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所有人几乎都来不及做出来任何反应。
灵钰看着周王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似乎才从这惊变中反应过来:“快传御医!”
侍卫上前一步探了探周王氏的鼻息和脉搏:“殿下...人已经死了。”
灵钰似乎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几页轻飘飘的信纸,从她微微发颤的指间悄然飘落。
她的目光带着震惊不解落在那句尸体上,唇瓣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眉头紧紧绞锁。手中的信纸像是雪花一样的飘了下来:“人死了?”
她微微攥紧了拳头,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着朝堂的大臣:“周王氏虽触柱而亡,然,其所呈之血书,所述之罪状,字字泣血令人触目惊心句句惊心,桩桩件件皆动摇国本,关乎社稷安危!”
“人死,是非曲直却不可死!”
“冤屈不得昭雪,则人心难安!奸佞不得诛除,则国脉难存!”
灵钰的字字句句皆落地有声,一声一声敲在金殿每个人的心中:“此案必须彻查到底!”
“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余衡帷出列躬身:“臣在!”
“着你为钦案主审,即刻会同京畿府尹,封查周喻府邸,查封其名下所有宅院、库房、田产,细查所有的往来书信、账簿文书。凡与瀚朔联络之信件,账册凭证,务必一件不漏。”
“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齐策心中一凛:“臣在!”
“着你为副审!立即调派刑部精干、京兆府衙役、禁军精兵,依据血书所指,将周喻安插于各处之各级官吏爪牙一个不漏,尽数缉拿归案!”
灵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副都御史身上:“巩大人怎么今天没来?”
卓谨信心口一紧只得出列回道:“回禀殿下,巩大人这几日身体抱恙。”
灵钰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不高兴:“都察院这几日的事务都是谁在管?”
“回殿下,是臣。”
灵钰冷笑一声:“他既然身体抱恙,那这个都察院掌院左都御史他也不用干了,就在家一直休着养老吧!”
“着副都御史卓谨信为都察院掌院,任左都御史一职。”
卓谨信被这天大的变故砸的冷汗都下来了:“臣...臣定不辱使命。”
“本宫要你率都察院全体御史,即日起,将周喻担任吏部尚书期间,所经手批阅之所有重大人事升调、功过核销、奏章驳斥之案卷,全部给本宫重查!”
灵钰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冰冷: “尤其是檀家通敌叛国一案,此案前因后果卷宗细节,供词印证是否经得起推敲,周喻在其中扮演何等角色。左都御史,本宫命你亲自领衔复核,务必还原真相,厘清檀家是否无辜,檀淮卿是受其父牵连而蒙冤,抑或是本为周喻一党构陷谋害。”
卓谨信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臣领旨,必不负殿下所托!”
灵钰坐回了软榻之上:“此案关乎国体社稷,便有劳三位大人了,务必查一个水落石出。”
“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这群噬国的蠹虫,是如何上下勾连,啃食我苍鸿的社稷根基!”
“臣等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散朝!” 没有多余的话语,灵钰挥袖起身离去,留下一个令人心悸的背影。
殿门轰然打开,三位领命大臣脚步匆忙地率先离去,脸色凝重得如同奔赴刑场。
其余朝臣这才如同惊醒,纷纷躬身行礼,鱼贯而出,却却个个神情惶然。
“完了……天要塌了……”
“周家……怕是要鸡犬不留了……”
“周喻竟然做下来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吗?”
“那我们这些平日里和周喻有来往的,不会不会被牵连?”
“谁知道呢?!”
“还有檀家旧案……要翻案?那檀淮卿当年火烧皇宫...谋害天子....”
“噤声!你是想死吗!”
私语戛然而止,只剩下仓惶的脚步和彼此间交换的恐惧眼神。
等到朝臣都散去,沈憬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太监的引领下去了内室,灵钰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多时了。
“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不用本宫教了吧?”
沈憬低着头,头上冷汗微微溢出来:“臣明白。”
不怪他不怕,今日的事情他是一点都没料到,没料到灵钰出手竟然这么快,这么绝。
灵钰看着下面跪着一动不动的沈憬,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叶子:“你不用惊慌,你比周喻聪明能干,本宫不会舍弃你的。”
沈憬立马附身在地上:“臣惶恐!”
“你不必惶恐,该安排的本宫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把户部的帐做的别让人查出来就行。”
“臣明白。”
“明白就好。”灵钰终于挥了挥手,“起来吧,做好它,日后朝堂宰辅之位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沈憬艰难地爬起来,双腿因久跪而有些发软:“谢殿下提点,臣告退。”
他躬身倒退着走向门口,脚步异常沉重。
他跟着灵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也是看中灵钰的手腕和野心,可是时至今日他好像才重新认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手段狠戾的程度,绝不在男人之下。
今日能把周喻抛出来,来日未必不会把他抛出来。宰辅之位,那不过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罢了。
短短七日内,一道由长公主亲自审阅并呈送御览、加盖皇帝玉玺的诏告,从御史台发出,如同惊雷般传遍天陵城。
檀府通敌案,查系为奸臣周喻为掩盖其自身通敌罪行而陷害他人的冤案,其子檀淮卿受诬陷卷入父案,所谓“火烧皇宫”之事,实系周喻爪牙趁乱行凶嫁祸,即刻赦免檀家和檀淮卿身上所有罪责。
诏书清晰明了,挟雷霆之势而下,周喻对所述罪名供认不讳,判凌迟。
行刑地点就在天陵城闹市法场,刑期定为三千六百刀。行刑过程持续三日,惨不忍睹,无数百姓原本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前往“观瞻”,毕竟仓鸿国这么久以来,能被处凌迟的也不过尔尔。
可也只看了半日便被那血腥的场面惊得干呕不止,最后一天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来看,刽子手将最后一片血肉割下时,周喻早已断气,尸首丢入乱葬岗。
至于周家夷三族,成年男丁尽诛,妇孺入奴籍,以及未成年的男童,一律没入官奴籍。
运气稍好的,被发配到官办织造局,浣衣局或皇庄做苦役,终生不得脱籍。
年轻貌美的妇人少女,则大量被充入教坊司,永世为妓,受尽侮辱。
周王氏虽首告有功,但按照律法“死罪难逃”,然而她已自尽,其罪被算入家族,她名下的儿孙自然也难逃奴隶的命运。
其与周喻来往国密者被查实与周喻通敌、克扣抚恤、参与构陷檀家有关外,无一例外都被严厉处置,大多处以斩首或绞刑。
这件案子株连甚广,受到牵连被夺职、流放、下狱的官员吏员,数量庞大,朝堂上下人人自危,朝廷几乎经历了一场小范围的大换血。
另外从周家还抄出来了数额惊人的家产、田宅、商铺、珠宝古玩等,负责查抄周家的刑部,因为人手不够不得不紧急奏请长公主,获准后,从大理寺和都察院调来人手。府库之内三方合办三班轮值,灯火彻夜长明的足足点了三天三夜才清理完毕。
这件事过后,在史书和官方的记录中,周喻成为了一个十恶不赦,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的代名词。其门生故吏噤若寒蝉,人人争相与其划清界限,唯恐沾染半分。
更为紧要的是,经大理寺卿余衡帷、都察院掌院卓谨信合力彻查,剥茧抽丝窥见一个可能,早就应该葬身于火海的天子,或尚存于人间。
只是最可能知晓内情的檀淮卿,如今行踪成谜杳然无踪。檀淮卿现在下落不明,天子的下落更无从找起。
驿道快马,八百里加急文书如同离弦之箭,直奔北疆武安侯府。
北疆边关已入深秋,此刻,威震边塞的武安侯谢临境,却不是在营帐内运筹帷幄,也非在疆场上纵马扬鞭。
谢临境在温少虞的监督下,正在进行之前檀淮卿提想法,谢将离实施草拟出来的双腿康复训练。
温少虞虎视眈眈地紧盯着自家夫君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容一丝懈怠。昔日世子爷的威严,如今的侯爷之尊,在妻子的监督下,都不得不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项看似简单的练习。
“…侯爷,天陵八百里加急。”亲卫急促的走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密封严实带有火漆印记的信筒。
“呈上来。”谢临境松了力道,温少虞立马上前递上手帕。
谢临境接过信筒,拇指用力,“啵”的一声脆响,火漆崩裂。
露出来里面卷起的明黄色丝帛,竟然是一道诏书!
谢临境的视线扫过内容,神色顷刻巨变,眉头紧皱能夹死一只苍蝇。
温少虞见状立刻挥退了亲卫,谢临境却开口:“去叫少将军过来。”
亲卫领命下去,温少虞担忧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和四弟有关?”
谢临境还是紧皱着眉头:“长公主,竟然给逢川平反了。”
“什么?”温少虞听见也是不可置信,甚至直接倾身去看诏书的内容,看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谢临境:“这是真的?”
谢临境看了一眼玉玺印:“诏书做不得假。”
温少虞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别了半响蹦出来一句:“长公主被夺舍了?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这么好心给逢川平反?”
谢临境却没有认同妻子的话:“不是平反,是甩锅。”
周喻不过是个为长公主马首是鞍的小角色,怎么能做到攀诬朝廷重臣,克扣军饷甚至火烧皇宫嫁祸。
谢临境按了按眉心:“周喻此人……不过是个攀附权贵投机钻营的蛇鼠,纵有些手段,他一个礼部尚书也没有这种翻天覆地的能力。”
这几天又是追封修祠,又是赏赐御酒,再加上檀淮卿的事,大逆不道变成了大功臣。北疆如今看起来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谢临境却只觉得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困死了。
灵钰能把檀淮卿洗白,就能再扣给檀淮卿一顶谋害天子的帽子,到时候他们谢家几辈子的门楣要不要,父亲忠烈一世的身后名要不要。
檀淮卿在北疆的事情,除了他们几个只有沈久闻和楚封执清楚内情,他不担心楚封执,但是沈久闻所谓皇恩似海,能将人捧上天也能将人溺死。
谢临渊有些着急的推门而入:“大哥,天陵那边出了什么事?”
谢临境叹了一口气,将诏书递给了谢临渊:“你看看吧,这件事情和逢川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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