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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囚篇 为何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猛烈侵袭着关迹的感官,仿佛整个人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只能紧紧闭着眼,竭力抵抗着这股足以让常人昏厥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那剧烈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结结实实撞击到某种硬物的钝痛,以及随之而来的是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关迹强忍着晕眩和不适,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只有月亮的空荡天空,他坐起身,看向周围的场景。
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宽阔的露天平台之上,周围立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栏,这里显然是一座建筑物的顶端天台。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准备站起身好好观察一下这个陌生的环境,弄清楚这诡异的传送究竟将他们抛到了何处。
然而,他刚用手撑地,试图支起上半身,手掌下传来的却不是冰冷石面的触感,而是一种温热、甚至带着轻微弹性的……人体?
关迹心中一惊,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拾眠与正仰面躺在他的身下,长袍显得有些凌乱,整张脸趴在地上,而自己,刚才正是结结实实地摔坐在了他的身上!
“!”关迹如同被烫到一般,瞬间弹起身来,迅速退开两步,拉开了距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少见的窘迫。
“你……”
几乎就在他起身的同时,拾眠与也用手肘支撑着地面,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似乎被撞到的后腰,咧了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但抬起头看向关迹时,脸上却已挂上了那副惯有的笑容:“唔……我还以为左护法平时经常训练,应该沉重无比才对,没想到……倒也还好,比想象中轻巧些。”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给人当了肉垫的不是他自己。
关迹看着他这副模样,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歉”反而有些难以出口,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略显生硬地道:“抱歉,方才……情况突然,非我所愿。拾门主无事吧?”
拾眠与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却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无妨无妨,能为左护法效劳,充当一回人肉坐垫,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下次若再有这等好事,还望左护法提前告知,在下也好做个心理准备,垫得厚实些。”
他这本是玩笑话,意在缓和气氛,却不想勾起了关迹的另一段记忆。关迹脑海中瞬间闪过传送启动前,拾眠与不由分说将他紧紧揽入怀中的画面。
那双臂膀的力度,那贴近的体温,以及那萦绕在鼻尖的、独属于对方的气息……
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细想,此刻回想起来,却让关迹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这家伙,怎么总是这样不分场合、不知分寸地动手动脚!
他眉头一拧,刚想发作,斥责对方那过于逾越的“爪子”,但目光触及拾眠与那依旧强撑着笑意的脸,以及想到方才确实是这人给自己当了缓冲,才免于直接摔在地面上的狼狈,那到了嘴边的斥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别扭的情绪压下,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拾门主,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此刻身在何处,以及其他人,他们又被传送到了哪里?”
拾眠与见关迹神色严肃,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点了点头。他走到天台边缘,手扶石栏,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是一座规模极其宏伟的城堡。尖耸的塔楼,蜿蜒的廊桥连接着不同的建筑主体,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城堡周围环绕着深不见底的护城河般的结构。
“这夸张的建筑物……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座城堡。”拾眠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看这风格,我们应该还在永夜国境内。只是你说我们会不会运气好到,直接掉进了哪位公主或者贵族的城堡里?”他转头看向关迹,眼中带着探询。
关迹没理会他后半句的调侃,他更关心的是如何联系外界。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枚银铃。
这是乾昔教内部用于短距离通讯的法器。他尝试着将灵力注入其中,银铃微微震动,发出极其微弱的清音,铃身上的符文闪烁了几下,便迅速黯淡下去,再无反应。
“通讯被隔绝了。”关迹皱眉,将银铃收回,“连教中专用的传讯铃都失效了。看来,是之前那个失控的传送阵,不仅扰乱了空间坐标,可能还引发了某种干扰灵力气场。”
拾眠与想了想,也尝试运转了一下自己带的通讯用的水晶球,确实感觉到周遭空间中存在着一种无形的滞涩感,虽然不影响自身,但对于需要远距离传递信息的法术和法器,干扰极大。
他无奈地笑了笑:“也是,当时那情况简直就像把一锅杂烩汤倒进了空间裂缝里。左护法,你对那传送阵突然失控,可有什么头绪?”
关迹摇了摇头,语气烦躁:“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顿了顿,不愿再多做无谓的猜测,“现在纠结原因已于事无补。我们还是应该先搞清楚脚下的具体位置,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
“对,得先找到出去的路,或者找到能问路的人。”拾眠与附和道,目光再次投向城堡下方错综复杂的路径。
然而,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来,通往天台下方的那个唯一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蹬蹬蹬——”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队约莫十人,全身覆盖着铠甲、手持长戟的士兵便冲了上来,动作迅捷,瞬间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将关迹和拾眠与围在了天台中央。
为首的一名队长模样的壮汉,看向两个明显不属于此地的“不速之客”,声音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皇室城堡禁地!此乃重罪!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关迹和拾眠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同时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愕然。
“啊?”拾眠与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关迹则是沉默。
好吧,至少现在他们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永夜国的皇室城堡。只是这“搞清楚”的代价,似乎有点大。
面对那名还在义正词严地列举他们“罪行”、要求他们投降的士兵长,关迹眼神一冷。他向来不喜被人用武器指着,更不耐烦听这些冗长的官方辞令。
他右手微抬,指尖已有细小的冰晶开始凝聚,打算直接用最直接的方式,将眼前这群聒噪的士兵全部放倒,然后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迈出半步,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
是拾眠与。
拾眠与凑近他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低语:“左护法,稍安勿躁。硬闯出去固然简单,但势必会打草惊蛇,引来更多守卫,甚至可能惊动城堡里的高阶修士。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假装不敌,让他们逮捕我们。”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城堡内部,还能借此机会观察环境、收集情报,甚至说不定能打听到其他人的下落。你觉得如何?”
关迹动作一顿,侧头看了拾眠与一眼。这个方法……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混入内部,往往比从外部强行突破更能获取有效信息。但是他怎么觉得这法子有点耳熟?
好像……好像之前自己去水族调查某件事时,就用过类似的手段?这家伙是在抄袭他的创意吧……
他心里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权衡利弊,这确实是目前情况下比较稳妥的选择。
他微微颔首,低声道:“方法尚可。但是,若我们一点反抗都没有就直接被捕,未免显得太过刻意,容易惹人怀疑。”
说完,不等拾眠与再劝,关迹已然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那群严阵以待的士兵,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轻蔑的弧度。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天台:“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想拿下我们?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动手吧,让我看看永夜国的皇家卫队,有几分斤两。”
他这番赤裸裸的挑衅,瞬间点燃了士兵们的怒火。
那士兵长更是气得脸色涨红,大吼一声:“狂妄之徒!拿下他!”
霎时间,五六名士兵挺起长戟,从不同方向朝着关迹疾刺而来!
“左护法,你啊……”拾眠与在后面唤了一声,语气带着无奈。
关迹头也不回,只淡淡丢下一句:“拾门主呆在原地便可。区区杂兵,我一人足矣。”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动了。他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只见他在几人之间来回穿梭,拿起自己的刀和他们对抗。
他的动作还是那么高效,不出几招,那些原本还在喊叫的士兵就被关迹干趴下。
“砰!”“咔嚓!”“呃啊!”
伴随着一连串沉闷的击打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几名率先冲上来的士兵便如同被砍倒的稻草人一般,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手中的长戟“哐当”落地,失去了战斗力。
关迹身形站定,连气息都未曾紊乱,月白色的衣装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他甚至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刚才因动作而微皱的袖口。
剩下的几名士兵,包括那名队长,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惊呆了,握着武器的手都有些发抖,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拾眠与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抬手扶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关迹身边,看着满地呻吟的士兵,语气充满了无奈:“左护法……我的左护法大人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假装不敌,被捕入狱的吗?你这三下五除二把他们全打趴下了我们还怎么不敌啊?”
关迹闻言,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士兵,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拾眠与,仿佛才刚想起这茬。
他沉默了两秒,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近乎“无辜”的表情,语气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哦。我忘了。”
天台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拾眠与看着关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关迹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计划有变。我们自行探索便是。”说着,他便转身,朝着那个楼梯口走去,打算直接进入城堡内部。
拾眠与自然也是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螺旋向下的石质楼梯默默走着。城堡内部的光线比天台上更加昏暗,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才有一盏幽蓝色火焰的壁灯提供照明。
空气中寂静得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走了一段,关迹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楼梯的一个转弯平台处。
他没有回头,背影在幽蓝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声音在寂静的阶梯中显得格外清晰:
“拾门主。”
“嗯?”拾眠与应道,也停下了脚步。
关迹依旧没有回头,语气平静,语言却显得锐利:“你是不是有点过于在意我了?”
拾眠与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整个人瞬间僵住,大脑仿佛空白了一瞬。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几秒后,他才像是突然找回自己的声音,明显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他强自镇定地反问。
“左护法何出此言?我有吗?我觉得……还好吧……”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显得底气不足。
关迹这时却缓缓转过身来。在幽蓝火光的映照下,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浸在月光中的宝石,清晰地倒映出拾眠与有些失措的身影。
他的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一字一句地说道:“有的。从初次见面,到之后的数次巧遇,再到方才传送时的举动,以及现在。拾门主对我的关注,早已超出了寻常的界限。”
他不等拾眠与辩解,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坚定地看向拾眠与,继续说道:“拾门主,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你以前那位师弟,才会对我如此留意。”
“啊???不是,等等!”
关迹看着他这反应,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但语气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近乎“劝导”的口吻开始说道。
“霞侠士曾与我提过,我与你那位早已不在人世的师弟,在某些方面颇为相似。我理解拾门主睹物思人、移情于物的心情。但是,我认为,人终归是要向前看的。”
“过去之人不可追,沉湎于过往,执着于一个影子,对你、对我,都并非好事。你应该……要走出来才对,不要过于在意以前,更不必将这份情感投射到我身上。”
他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完全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劝慰着一位“深陷过往”的友人。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让拾眠与魂牵梦绕、痛彻心扉的“师弟”,正是失去了记忆、站在他面前的自己!
拾眠与听完这一长串劝导,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茫然,逐渐变成了哭笑不得,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心疼、无奈和一丝被误解的焦急的复杂情绪。
他总算明白关迹这段时间为何时而对他亲近,时而又刻意疏离的矛盾态度从何而来了!原来是霞叁那个大嘴巴胡说八道!
他脸上强撑起一个笑容,连忙摆手解释,语气急切:“左护法!误会!天大的误会!谁……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这个才对你好……对你多加关注的?霞叁那小子纯粹是在胡说八道!你千万别信他的!别在意,千万别在意!”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把霞叁揪过来揍一顿,早知道把那人带过来,好打一顿!
关迹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了,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是因为这个?那拾门主为何要对我这般?”
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他们分属不同阵营,甚至可以说是对立,拾眠与这无缘无故的示好与维护,实在令他费解。
拾眠与看着关迹那纯粹疑惑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真相就在嘴边,却因为种种顾虑而不能宣之于口。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望着关迹,眼神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柔,那其中蕴含的情感,远比关迹所能理解的更为复杂和沉重。
他想了想,用一种极其温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柔软的语调,轻声说道:
“这个啊……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要透过关迹此刻的容貌,看进他灵魂深处,“你就当我是单纯的希望你一切都好,不行吗?”
这个回答,太过模糊,太过宽泛,却反而让关迹更加困惑了。
单纯的希望他好?这世上哪有这般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他们这样微妙的关系和立场下。
他定定地看着拾眠与,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出哪怕一丝虚伪或算计,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近乎赤诚,让他无法理解的温柔与某种隐忍的痛楚。
关迹彻底沉默了。他完全无法理解拾眠与的逻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沉重而莫名的“好意”。
他只觉得心头更加纷乱,仿佛陷入了一团更深的迷雾。最终,他只能选择暂时搁置这个无解的问题,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闷闷地应了一声:“……随你吧。”
然后,他转过身,埋头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去,步伐比之前快了些,仿佛想要借此摆脱身后那令他心烦意乱的目光和话语。
拾眠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快步跟上,刚想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或者再试探着解释几句。
然而,就在他们走下这段楼梯,来到一条相对宽阔的走廊时,关迹的脚步再次顿住了。他的目光投向走廊前方不远处,一个拐角的阴影里。
“那边的是?”关迹出声,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只见那拐角处,一个毛茸茸的,翘着一根明显呆毛的金色小脑袋,正小心翼翼地探出来。
那呆毛还随着主人偷看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穿着一身华丽精致的、缀着蕾丝与蝴蝶结的蓬松公主裙,金色的长发拖在地上。
她似乎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完全没意识到那根不听话的呆毛和裙摆的一角已经彻底暴露了她的存在。
拾眠与也注意到了那个偷窥者,停下了脚步。
那少女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如同洋娃娃般的小脸,一双碧蓝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惊讶和一点点被发现的慌乱。
三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几乎是同时,三个不同的声音,带着相似的诧异,在这条古老的城堡走廊里响起: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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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霞叁:嘶!怎么感觉背后有点凉飕飕的,不会是因为我穿少了吧,这里感觉是挺冷的,啊切!

远在永夜国的拾眠与:可恶都怪你!乱说话,看我后面怎么教训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