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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线作战
翌日破晓,萧锐锋携沈青并率五百精骑抵近玉目河南岸,与对岸蛮人的双驮岭营地遥相对望。
铁甲映着曦辉在河滩排开阵势,列队的号令撕碎了晨间的雾气,令对岸的蛮人登时便慌乱起来。
沈青勒马立于河畔,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粼粼波光,看了看对岸的防卫,目光又随着河水漂向了下游,思忖着之后如何做筏顺流而下攻于越的事。
一批军汉扛来了刚伐的木头,他便带人用绳索扎起了筏子的框架。
虽然只是框架,但调好角度挨个在河岸排开时也颇添进攻的气势,更别说他还带人将所携辎重改造成了数个能架在筏上的床弩。
每架寒光凛凛的床弩对蛮敌来说都是锋利的恫吓,吓得他们陆续加固起了营地的木墙。
萧锐锋边看沈青动作边监督高憧明和古氏兄弟练兵,当然,他更喜欢看前者累红小脸忙前忙后的模样,总觉得沈青像只跑来蹦去的小兔子。
暮色四合,篝火渐次燃起,白日里肃杀的河滩此时却喧闹杂乱起来。
乾军们三三两两的围坐,酒囊在粗粝的掌间传递,有人拍着刀鞘唱起了曲,有人醉得狠了索性踉跄起身,踩着虚浮的步子斗舞,火光拉长了那些张牙舞爪的乱影。
沈青倚在萧锐锋肩侧,任由对方用药油揉着手上被绳索勒肿的红痕——他今日不光指导教学,还亲手扎好了三个筏子。
“还疼吗?”
萧锐锋心疼地问,沈青却轻轻摇头,在对方的肩头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幽幽望着对岸的蛮营,觉得那头的火把浮如鬼火。
“能行吗?”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了寒凉的夜风里。
萧锐锋的目光自暗流汹涌的河面收回,垂眸时恰见一缕夜风拂起了沈青鬓边的碎发,他便在沈青的头顶落下一吻,安抚道,
“钓鱼需得耐住性子。”
语落,近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原来是个醉汉栽进了浅滩,溅起的水花惊散了一池星月。
如此过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夜里,对岸的蛮兵趁着夜色渡河袭来。
他们刚跳上河岸,就被暗处张满的铁弓招呼了一通。
箭雨过后,幸存的蛮人惊恐地瞪着血泊里同伴的尸首,才发现那些“醉倒”的乾军竟将他们包围了,而此刻,那些人眼中哪有半分混沌。
蛮军的头领亲眼看见亲信被萧锐锋反手贯入了长刀,暴怒之间举刀杀去,却被一支凌厉的羽箭贯穿了右肩,掉落弯刀。
“皇帝在这!杀了他!”
负伤的头领恶狠狠地瞪着沈青和萧锐锋,突然爆喝了一句乌恒语,沈青眼疾手快,弓弦在夜风中再次嗡鸣,闪着寒光的箭簇率先射死了对方的几个射手。
“七郎,来我身后。”
沈青说完,又射死了一个偷袭萧锐锋的射手。
萧锐锋斜斜扫了那头领一眼,冷哼中竟含着几分得意,转眼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转到了沈青身后 “躲”了起来,模样乖巧,就差再同沈青蛐蛐一句“我害怕”了。
沈青被萧小媳妇逗得抿唇一笑,可面对那帮蛮兵,说出的简短乌恒语却如他的箭矢般凌厉,
“跪着降——或者躺着死!”
乾军的弓箭手们各个对着残余蛮兵拉满了弓,瞬间射死了十几个膝盖硬的,吓得其余人纷纷跪地俯趴,大喊饶命。
如此,萧巧妇难为了一帮过河的泥菩萨,缴获了几十具木筏和上百羽箭、兵器,这大概就属于明抢易躲,暗抢难防吧。
自此,吃了败仗的蛮敌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白天死死盯着乾军的一举一动,夜里被乾军忽远忽近的喊杀声和锣鼓声吓得犹如惊弓之鸟,如此蹉跎几日,各个都精神萎顿,而更令他们惊恐的是,随着筏子的增多,乾军越发有了想要渡河进攻的势头。
最令他们受不了的是,沈青将改良的床弩架在缴获的筏子上,动不动就命人将筏子横亘河心大肆试射,偏巧沈青还是个好钻研的匠人,在一次次校正和修改下,床弩的准头和杀伤力都与日俱增。
当乾军改良的床弩第七次撕裂晨雾钉穿了对岸的哨塔时,羯朱的表兄终于崩溃了,不得不向玉目草场摇人。
待一大队人马离开了玉目草场之后,若久就带着蛮兵俘虏如黑云压境般地杀了过去。
她的脊骨上至今还烙印着卖身契疤,从被贱卖的幼奴到任人差遣的仆婢,若久以为是认了命,却将满心的愤懑都发泄在放浪形骸里。
她让所有拜倒裙下的男人像狗一样匍匐,从他们痴迷的眼神中榨取一丝可怜的掌控感。
可如今沈青为她抛来的这把刀正是她等了半生的机会——这一仗,她非要赢得漂亮,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具曾被践踏过的身躯里藏着怎样不甘的灵魂。
她纵马破阵时,腰间的银铃与刀锋同啸。
她手中夺命的弯刀比那朔风更利,银弧所过之处,绽出的血花同她发尾的珠花同样耀眼。
被她杀死的男人们至死都瞪着眼,想不通这具曼妙身躯里怎会迸出如此凶悍的杀意。
赵元被那朵赤红的珠花恍了眼,可若久冲得太猛,令他忍不住喝道,
“若久,冒进危险!”
他紧随其后想要再度提醒,却未曾料到那女子竟如脱缰的野马般依旧飞驰拼杀,携着一股血雨腥风不断向前。
“别跟着老子的女人!”
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自赵元身后传来。
余光中,他瞥见魁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凭借老祖宗传下来的精湛骑术故意打马挡他的路,将他渐渐甩在了身后。
赵元蹙了蹙眉,胸中卷过一阵莫名的怒火,而这种感觉却令他有些无措。
战场上向来瞬息万变,他总是能够冷静判断,显少因谁的一句话而点燃怒火,乱了方寸。
正在微怔之际,郎浅带着剩余的蛮人赶了上来,同样自赵元身侧飞驰而过,朝着若久的方向追去。
赵元的心情更差了,今日的他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那些蛮兵俘虏本该作步兵用,但此次偷袭的任务讲求速战,是若久求了沈青许久才又让这帮俘虏重新做回了骑兵。
赵元拨马归队,才发现自己方才竟因为担心若久而擅自远离了自己的队伍——不应该,真不应该!
他懊恼地挑穿了数个敌人,戾气大得吓了左钦一跳,偷摸骑远了,唯恐自己被误伤。
赵元带着弟兄们左杀右突地战了一个时辰,渐渐杀透重围,与浑雪的人马相距不过百丈。
然而,他紧勒缰绳的手心却渗出了冷汗——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就像蜘蛛故意布了一张网似的。
“浑雪殿下!”
他挥枪斩断了飞向浑雪的流箭,喉间泛着铁锈味,
“探子说这草场屯兵五千,赵某怎觉此处迎击的也不过一千……”
“我的探子说调去双驮岭的也不过两千,如此确实蹊跷。”
浑雪的眸色沉了沉,遥遥看向了前方盘旋的数只秃鹫,一股不详的预感骤然涌上心头。
“赵将军,你带人去驰援若久,这里有我和浑雷!”
浑雪当机立断,赵元颔首,率领人马一骑绝尘地奔向了前方。
……
数个时辰之后,联军占领了玉目草场。
负伤的若久正老实地让冬狸上药,时不时回想着因为救自己而挨了一刀的赵元,不禁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酥麻。
送药的左钦看了眼,骇得呲牙道,
“这手臂伤得深,怕是要留道大疤了……”
若久眼皮都没抬地道,
“怎么,这疤在男人身上就象征骁勇,在女人身上就变成了瑕疵?”
左钦听罢一讪,慌忙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诺颜大人天生丽质……怪可惜的……”
“可惜?难不成,左副官是在怜香惜玉?可是想好了该如何疼爱我?”
若久抬眸一笑,眼波流转,娇艳得令左钦从脸颊红到耳根,止不住地结巴道,
“我、我没、没想……我不、不能……”
“那你在这苍蝇似的嗡嗡什么?!滚!”
若久面色骤冷,狠狠地瞪了眼左钦,立马将人吓跑了。
兴许是左钦跑到赵元面前告状,不一会,处理完伤口的赵元端着一碗用碎肉炖好的粥走了过来。
“伤势如何?待会军医到了,我让他先给你瞧。”
赵元说完,就见若久直直看着自己,身形不由顿了下,想了想,最终还是将粥递给了冬狸。
冬狸看了看若久,觉得这粥多少是有点烫手。
“赵将军……久姐姐伤了吃饭的手,要不你……”
冬狸试探,可话没说完就听赵元道,
“另只手不是没伤吗?端起来喝就行。”
“冬狸,赵将军说得对,给我吧。”
若久朝赵元微微一笑,接过粥,又道,
“我还没谢过赵兄。”
“不必,下次勿再涉险冒进。”
冬狸在一旁用嘴型说“牛马”,若久忽然想起来冬狸方才教的一句大乾女人会对救命恩人说的话。
冬狸的大乾话偶尔散装,经常偶尔,“牛啊,马啊”地说了半天,若久又记不清了。
眼看赵元要走,她情急脱口道,
“谢赵兄救我!我下辈子就算当牛做马也让你骑!”
语落,赵元的瞳孔缩了缩,显然是被震惊到了,耳尖都有些发烫,他强自镇定道,
“不、不必……”
“要必!要必!”
若久见对方面色古怪,不知是哪里说得不对,慌乱之下,大乾话也有了散装的趋势,着急地又改口道,
“我说错了!是我下辈子就算当牛做马也骑你!”
赵元:“!”
若久:“?”
冬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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