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你叫什么？”
　　“卫道。”
　　“我记住了，你对谁都这样？”
　　“也不是次次回家路上都会有意外……”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
　　“你纠结这个做什么，未必就是最后一个。”
　　“你说话这么这样，一点也不好听。”
　　“那你现在离我远点。”
　　“我不！你都不问我。”
　　“那你叫什么？”
　　“危此。”
　　卫道呵了一声，起身要回家去。
　　危此连忙伸手拉住他，卫道问：“怎么？”
　　你还有事？
　　危此收回手问：“你就这么走了，不留个联系方式吗？咱们这好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卫道站在一边说：“不至于，我只是路上交通工具坏了一时半会回不去走个路，谁知道步行会遇见你这种同款倒霉蛋呢。”
　　危此笑道：“这也是缘分嘛。要不是你飞行器恰好坏了，也不能在路上看见我，这要是换个人来，也不可能帮忙。”
　　“不算什么，我也就是看了一会，谁知道他们胆子小还敢出来搞事，自己就跑路了。我什么也没干。”
　　卫道挥了挥手。
　　危此一身都是伤，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在附近的，看起来处境不太妙。
　　他在卫道看的方向，不过，卫道看的不是他，就是有点既视感。
　　危此在那地方打架的时候，身上的伤就一点不少，打起来之后，也不怕什么，几个人斗殴，就他一个像在战场拼命，卫道当时顺手就想抽出一把刀来给他，要是递过去，再加上卫道，没有打不赢的才对。
　　可能是卫道拿出来的刀比较显眼，看起来又凶又利，他们吓跑了。
　　要么，看卫道的样子非富即贵觉得自己惹不起。
　　他们想跑，理由多了去了，本来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卫道就是不送刀来，打个电话，执法队的机器一来检查，没有不开罚单关押的。
　　那时候就是一个也跑不掉，一个也不能少，危此可能赔一笔，卫道肯定赚了。
　　“你杀过人吗？”
　　危此神秘兮兮凑近卫道问。
　　卫道冷笑道：“我要是杀了，还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你这就该死了。”
　　危此举起双手笑道：“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么一问，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你刚才拿刀的样子，是个人看见了，都会害怕以为你要杀人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嘲讽，你别生气，不要难过嘛。”
　　卫道说：“那就后会无期。”
　　危此连忙喊了他几次，卫道根本不搭理他。
　　“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说就是了。”
　　危此知道卫道不想自己跟上去，委委屈屈蹲在原地。
　　“你是这个屋子的人？我以前没见过你。”
　　卫道站在电梯门口等开门的时候，外面走过来一个人。
　　“我是最近进来的，你不认识很正常。”
　　“我是娄临，你是新住进来的，难道是卫道？”
　　“是。”
　　“那可真是巧了，我是你家楼下的，前几天听说新来了人住，还想找过你，没找到。”
　　“有事？”
　　“大家都是邻居，互相串串门。”
　　“我不喜欢，我家里还有别人，也不喜欢。”
　　“别人？谁？本来住在哪里的人吗？他是你谁？”
　　“关你什么事？”
　　对方终于讪讪不说话了。
　　卫道眼含戾气地走出电梯门，回了家。
　　阮富在房间里正好出来看见卫道问：“飞行器坏了？换一个新的，就在那边。”
　　卫道点了点头。
　　阮富问：“路上谁欺负你了？”
　　卫道摇了摇头问：“杀人犯法吗？”
　　阮富想了想：“应该是，不好办。”
　　他对卫道说：“我看你需要一个全息游戏解决问题。”
　　卫道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
　　阮富说：“全息游戏虽然是虚拟的，但是内里足够真实，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杀人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毕竟，如果假的不能满足要求也不必出现，连假的也要限制，那非得去真的找办法解决了。我有一个新的游戏账号还没用，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给你试试，也许可以。”
　　卫道伸手，阮富把一个泡泡递给他。
　　卫道起身说：“谢谢。”
　　他现在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阮富道：“这种游戏是百分百真实感，不能调节，很多人都不适应，自己以为自己喜欢，兴致勃勃进去了，蔫蔫出来，你要是喜欢再继续，要是不喜欢，砸了也无所谓。要是不舒服，尽早退出，我不想大晚上送你去医院。”
　　卫道点头，拉开房间门。
　　“还有，这个游戏一次至少几个小时，你今晚要是不休息，明天先别去上课，不出门也可以。”
　　阮富对卫道逐渐关闭的门说。
　　“知道了。”
　　卫道闷闷的声音隔着门板从房间内传来。
　　阮富转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入游戏，登录账号，落地。
　　卫道拿着长刀，周围是欢呼喝彩的观众，两边是高高竖起的围栏防护，他站在一片平坦开阔的地面上，这里形似擂台，其中又异常空旷，面积非常大，迎面走来一个人。
　　二人对视一眼，不必多话，刀兵相见。
　　对方被按在地上，卫道用刀扎进去，穿心透肺，血溅出来，满地都是红色。
　　地面突然软化，尸体逐渐腐烂，卫道落入一片大海。
　　海水蓝得发紫，珊瑚红得耀眼，一条人鱼从对面冲了过来，水中波涛起伏。
　　卫道感到了窒息，瞪着眼睛，在对方冲到面前的时候，抓住了一条手臂，用刀砍到了骨头。
　　在窒息之前，他杀死了这条人鱼，看见对方的獠牙和浑身的鳞片，补了三刀。
　　第三个上来的时候，海水变成沙漠，人身蝎尾，甲壳泛着深黑色寒光，挥舞起来堪比刀剑。
　　卫道看得清清楚楚，对方的眼睛凸出，嘴角咧开，所过之处，满地狼藉，一片毒液。
　　他的皮肤被腐蚀殆尽，对方的甲壳烂得不成样子，怒瞪着卫道，终于还是咽下最后一口气。
　　死了。
　　卫道从地面上把刀抽出来，刚开始有些费力，抽到一半，地面忽然变得豆腐一样柔软。
　　他轻而易举拿着刀站在原地，地面开始下陷，又变成了沼泽地。
　　第四个来的是四肢站立的人，鳄鱼的头型和尾巴，皮肤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墨绿色疙瘩，黑色的眼睛占满了整个眼眶，死死盯着卫道的时候，那双眼睛属于死去的鳄鱼。
　　行动迅速而敏捷，泥水中如履平地，卫道再次陷入劣势，在他凭借虚晃一枪保持僵局的时候，对方将他看了一阵，猛地冲了过来，手里同样拿着刀，只是不得章法，手短腿短，更善于爬行而非持械。
　　卫道躲开了对方的牙齿和尾巴，一阵风吹来都能让他开始踉跄。
　　但他拿着刀，砍掉了对方的头。
　　一点一点磨掉了脊柱与头颅的连接，那颗乍看非人类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砰的一声炸开。
　　卫道被掀翻了，他没有失去意识，陷在了一团软绵绵的冒着许许多多细腻泡沫一般的豆乳似的液体之中。液体的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卫道被呛得咳嗽，四肢无处着力，挥舞了两下，握紧了手中的刀柄。他的后背遭到了攻击，这一次连敌人也没有看见。
　　卫道闭上眼睛，在紧接着的攻击来临时，猛地挥舞长刀，砍了下去。
　　当——金戈之声。
　　似乎还有些回音，卫道睁开眼，周围的泡沫液体已经消失了，口中似乎有些余下的清甜，一群妖魔鬼怪的雕塑平铺在面前，两侧分明都是极具艺术价值的浮雕图，眼睛固定在墙面里，不应该会转动，但它们直勾勾盯着卫道，嘻嘻偷笑。
　　卫道如果看过去，它们只是一动不动，卫道收回目光，它们开始欢呼雀跃，就像那些观众。
　　不对劲。
　　卫道脚踏实地在不算狭小的走廊巡视，没有看见别人，于是将目光对准周围的东西。
　　两边的支撑柱子，数不清的浮雕，摆在高台上的雕塑，写着“本末终始”、“悲悯众生”两张纸的红色对联，高墙，古树，破旧的瓦罐、水缸、咸菜坛子，除了卫道，没有人。
　　风吹过来，卫道的身体多了密密麻麻的伤痕，细密的，刚出现的，被看不见的陌生敌人攻击的伤口逐渐开裂，流血，皮开肉绽，衣衫褴褛。
　　卫道猛地回头，身后只有自己的影子。
　　他尝试着挥刀，肌肉酸痛，四肢无力，一个踉跄，就要站不住扑在地上。
　　又是一阵风吹来，卫道猛地转身挥刀砍了过去，呲的一声轻响，满地绿色的黏液腐蚀地面。
　　敌人死了。
　　卫道等待着下一个。
　　一间巨大的肉铺出现在他的面前，门口挂着模糊油腻的木头牌子，看不清楚黑色的墨迹，有些凹陷似乎是刻字，也看不出来本来面目，两边悬着发黄的银白色钩子，底下挂着沉甸甸的猪肉肉脯，鲜红艳丽，令人垂涎欲滴，仿佛遭了颅内感染不由自主。
　　卫道走了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桌上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不满三尺，照不亮半寸墙面，地面却好似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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