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崩乐坏

　　应九锡将神武都扛进了邪皇宫。
　　一路上他们没碰上半个人。四周静得可怕。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很不正常。
　　难道邪皇这几日的闭关只是在做戏？神武都情不自禁地想。
　　申屠罗到底想怎么处理自己？
　　他不可思议地发现应九锡熟门熟路地穿过那些奢华的宫室，竟然来到了寝宫——
　　神武都的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温情的秘密暴露了？
　　没错，如果申屠罗想名正言顺地除掉自己，还有比男女私情更合适的借口吗？
　　他想到那些被支开的下人，只怕温情也已经被邪皇控制住，只差他来演完这场戏——
　　他看见了温情。

　　温情守着一点烛光，似乎在等人。
　　她披散着长发，就寝的衣裳与屋内的阴影遮不住她诱人的躯体，玫瑰花香从被丝织品覆盖的地方散发出来，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富庶城市，等着征服者去占有。
　　看见神武都，她的表情闪过一丝莫名，随后诡异地笑起来，“你什么意思？”
　　应九锡将神武都扔在地毯上，懒懒地说，“你不是想他想得不得了吗？带来给你看看。”
　　“你吃醋了？”
　　“不，他是免费赠送的。”
　　应九锡看了一眼神武都，“看你的表情，难道以为要你死的是邪皇？”
　　温情冷笑，“难道不是？”
　　应九锡的眼在烛火中幽幽地亮着，“邪皇暗中派人盯着他的破绽，你那样弄他，不是要他死吗？”他意味深长地说，“邪皇到今天都没发现，你以为是你运气好，还是他运气好？”
　　温情沉默了一会儿。
　　神武都也懂了。
　　应九锡一直都知道温情在引诱神武都，是他控制了被派去盯梢的人。
　　温情又浅笑起来，她一挑眉，“你把他带来是要威胁我？”
　　“我说过了，他是免费赠送的，以示诚意。”
　　“所以？”
　　“所以现在需要你表示诚意了。”
　　“你在谈条件。”
　　“这件事不一般，动手前，我想先得到你。”
　　温情一笑，娇媚入骨，带着玫瑰花香的轻薄衾衣落在了神武都的脸上。
　　烛火熄灭。黑暗掩盖住轻笑与细弱的呻吟。

　　“神武都说不定都有感觉了，不如让他加入？”在温情撩拨的呻吟中，神武都听到应九锡的轻语。
　　温情轻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连这种事都要和他分享？”
　　“是我想和你一起分享他。”
　　温情吃吃地笑起来，“你太坏了。”
　　“没你坏，邪皇那么宠你，你竟然想谋杀亲夫——”
　　神武都早就无法忍受了，冷汗已经渗透了衣衫，他知道温情和应九锡想做什么。
　　但不能理解。
　　温情是疯了，中央钧天应九锡可不是会为了一个女人昏头的类型。
　　不管怎样，他们的计划都威胁到了君集。
　　如果应九锡干掉申屠罗，他一定会嫁祸给负责守卫的君集——
　　神武都暗中运转真气，想化解药效，不论如何，他要赶紧离开这对神经病。
　　忽然间，外间传来凄厉的呼喊声。
　　随后被生生截断。
　　刀砍开□□，血大面积刷过纱窗。
　　应九锡离开温情。
　　黑暗中，神武都听见温情的喘息声中有一丝不安。
　　“他不会察觉了吧——”
　　应九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远远地传来巡夜的声音，“西——方——无——事——”
　　这是平常巡逻的人报平安的说辞，但时辰不对。
　　“我去看一下，”应九锡披衫下榻，差一点被神武都绊倒，他竟然笑了，然后把他拖到屏风后面。
　　“你把他留在这里？”温情不解地问。
　　“这样他就是共犯，”应九锡笑道，“不把他拉下水，我一个人可对付不了邪皇。”

　　半个时辰前。
　　申屠罗默默地看着那只落在日曜额角上的飞蛾。
　　日曜抬手，手指划过，飞蛾一分为二。
　　鳞翅从空中散落时，不断变换着魔幻的色彩。
　　“我让你动手了吗。”申屠罗忽然说。
　　日曜怔了一下。
　　第二只飞蛾又落了下来，日曜不敢再动，然后是第三只——
　　硕大的鳞翅颤动着，仿佛他身上有着诱人的花蜜。
　　邪皇原本有左辅右弼十二位武将守卫。
　　申屠罗曾经也担任过东方苍天，即位后，他把隶属于自己的苍龙七宿重命名为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曜，让他们日夜轮流护卫自己。原本的左辅右弼拆散分给了五天君。
　　今天是他闭关的最后一天，负责守住四道密门的七曜忽然听见邪皇命令他们进入内室。
　　七个人跪在座下，不明白邪皇的修炼为何提前结束。
　　申屠罗身后的神龛里放着一尊面目模糊的神像，任何人归附邪域时，都被要求跪拜这尊神像，但没人知道这是哪尊神的像，申屠罗也不解释。
　　室内晦暗，光线在飞蛾的舞动下变幻着，申屠罗慢慢地看过这七个人，看飞蛾掠过每一位护卫，最后落在了日曜与土曜的身上。
　　“这些年来，我对你们如何？”他脸色阴沉地说。
　　“托邪皇厚爱，七曜在邪域享有无上的尊宠，连五天君也无法比拟。”
　　申屠罗冷笑，“那你们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七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和其他人相比，日曜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一些。
　　“日曜，土曜。”
　　两人同时应声，“属下在。”
　　“我得到消息，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想取我的性命。”
　　“这是诬告！是谁？”日曜脱口而出。
　　土曜一言不发。
　　申屠罗仿佛没有听到日曜的话，冰冷地说，“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谁能杀了对方，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话音未落，土曜已经出手。
　　鲜血横飞，杀气扫平内室——
　　五曜立即退后结阵，护卫住申屠罗。
　　又一只飞蛾落在了火曜背后。
　　土曜满身都是血，既有日曜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与日曜实力相当，虽然占了先机，仍被濒死的日曜重创。
　　眼看着昔日的同僚变成尸体，五曜面色各异，重伤的土曜摇摇晃晃地下跪，以示忠诚——
　　然而申屠罗开口，“月曜，杀了土曜——”
　　土曜脸色突变，他已身负重伤，绝不是月曜的对手，一闪身逃了出去——
　　月曜立即追上——
　　“带回土曜的人头，否则就自己提头来见！”申屠罗厉声喝道。
　　飞蛾在血腥气中乱舞。
　　金、木、水三曜正惊魂未定，申屠罗忽然出手，瞬间击毙火曜，鲜血喷涌，从天花板上滴落。
　　三曜大惊失色。
　　“现在没事了，”申屠罗冰冷地对他们说，“去叫文且与逢嫣，然后让五天君一个一个地来见我，同时调兵盯住东、南、西、北四天君座下二十八宿与中央钧天座下九执法，有敢轻举妄动的，杀无赦，”他顿了顿，“先让守在外面的神武都进来。”

　　神君集莫名其妙地看见浑身是血的土曜冲出去，然后是月曜紧追其后。
　　接着，金曜出来了。
　　“要追吗？”神君集问，“里面出什么事了？”
　　“你不用管，邪皇命你进去见他。”
　　神君集穿过层层密门，头一回进入邪皇修炼的宫室，不知为何，一路都是飞蛾，他从其间穿过，看那些鲜艳的鳞翅发出蓝紫色的幻彩。
　　他知道这种飞蛾有毒，屏住了呼吸，有毒的鳞粉落在了他的头上，没有任何一只停留下来。
　　他进入内室，看见邪皇在低声对文且与逢嫣说话，两人很快领命离去。
　　随后，宫内只剩下他与邪皇两人。
　　他下跪，邪皇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武都，起来吧。”
　　神君集意识到邪皇认错了人，但不打算解释。
　　“我知道你是忠诚的，你往后的荣耀与地位，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表现。”
　　神君集没有说话。
　　“你埋伏在后门，稍后其余的五天君会一一过来，如果我让他从后门走，你就杀了他。”
　　神君集还是没有说话。
　　“记住，你弟弟的性命在我手里。”
　　神君集忽然看了申屠罗一眼。
　　“领命。”

　　片刻，玄天出现在申屠罗面前，他下意识拍掉那只落在他肩头的飞蛾。
　　第二只又落了下来。
　　“邪皇这么晚召见我，是有什么急事吗？”玄天问。
　　“有人向我密报，应九锡在准备谋反。”
　　玄天眨了一下眼，似乎有些意外，“应九锡是武将之首，号令九执法，他一旦谋反，事态严重，我们要尽早下手。”
　　申屠罗目光如刀地盯着他，“你觉得哪些是他的人？”
　　玄天又眨了一下眼，“皓天，还有苍天——应九锡老找神武都喝酒，我早就觉得他俩不对劲，神家兄弟是祸害，必须除去。”
　　申屠罗一直在点头，等玄天说完，他慢慢地说，“玄天，你好像急于和他划清界限啊。”
　　玄天的脸色变了一下，正要解释，申屠罗打了个手势止住他，“我相信你，否则也不会把你叫来问了。”他背着手，一边思考一边踱了一会儿步，“这样，你守在后门，我把应九锡单独叫来，他要是愿意把所有的叛贼都抖出来，我就赐他体面自尽，要是他想逃，我会放他去后门，由你负责截杀，功劳记在你头上，以后，你就是中央钧天。”
　　玄天喜上眉梢，赶紧下跪谢恩。
　　在他走向那道死亡之门时，身后是申屠罗那双阴暗无比的双眼。
　　玄天一脚刚踏出后门，整个人忽然变成一根火柱。
　　火柱的下方有一个瑰丽的巨大阵法，神君集站在法阵当中，身后半空中盘旋着数万只金色眼睛的乌鸦——
　　神鸦玄火阵。
　　“去，吃你们的祭品——”他笑着说。
　　神鸦轰然而起，如乌云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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