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

　　陆小凤这些天虽然忙碌，这今天他必须要早回家。

　　欧阳情拖着长长的裙摆，袅娜身姿迤逦非常，她走到烟雾缭绕的浴室外，在屏风上挂了几件新衣服。
　　陆小凤已经洗的差不多了，看见屏风外的人影，说了一句谢谢。
　　欧阳情粲然一笑：“都说我们是多年未见的老情人，你如何好对我这般客气。”
　　陆小凤擦干净身子，苦笑说：“那都是传说。”
　　欧阳情笑说：“知道你与令夫人伉俪情深，只不过官场总要逢场作戏，偏偏你选中了我。”
　　陆小凤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没办法，在这烟雨红尘里，我唯有第一眼看见是你，才能觉得放心。”
　　欧阳情怔了怔，闻言有一刹那的失神，可很快说：“那是因为我也是红鞋子的姐妹吧。”
　　陆小凤在浴室里间，此刻已经穿好了衣衫，说：“相识一场，加上当年的事情，我自然信得过你的为人。”
　　欧阳情听了片刻，才笑说：“那我必要好好配合，才能不辱没陆大侠的信任。”
　　陆小凤从里间出来，见欧阳情美艳不及方物的容貌，好似这些年在浮华虚名的烟雨红尘中半点也没抹去她的高傲与贪婪。
　　红鞋子的姊妹都擅长说谎，公孙大娘是，上官雪儿是，连欧阳情也是。
　　真真假假的，陆小凤看不清楚。
　　但欧阳情是个值得信任的女人，这一点，当年如此，现在也仍旧如此。

　　欧阳情媚眼如丝，说话间更有吐字如兰的韵味，“你是要走了。”
　　陆小凤回答：“正事办完了，确实是要走了。”
　　欧阳情问：“你不怕你夫人知道了？”
　　陆小凤有一刹那的迟疑，说：“她知道了，我也无法。”
　　欧阳情道：“那为什么你不留下来？”
　　陆小凤说：“我的两个女儿都已到家里，此刻家里正在等我才能开席。”
　　欧阳情向来看得懂客人的意思，她早就看出陆小凤是有事在身，便是非要说这几句，好算计出一口恶气。

　　陆小凤看得出欧阳情生气，道：“大恩不言谢，此事过后，我必有重谢。”
　　欧阳情却将陆小凤直接从房里赶了出来，大声懆懆，引得烟雨红尘楼上楼下许多人，纷纷瞩目。
　　陆小凤好似是夹着尾巴地落荒而逃。

　　事发仓促，带着陆小凤来烟雨红尘的那几个官，也未看清发生了何事，就见下人来报陆小凤陆大人跑了。
　　跑了……
　　在欧阳情房间对面，同样是二楼一间雅阁内，因为外面忽然惊起的声响，门外的侍卫面上杀气腾腾，下一刻便要闯出去探个究竟。
　　雅阁内，有个浑厚有力的男声喝道：“休要出头！”
　　侍卫立刻站住了脚步，楼下看守的便服侍卫上楼来禀报，是来寻欢作乐的陆小凤不知为何和老情人欧阳情吵了起来，被老情人生生轰出了房内，楼下与他一同前来的官员还在发着牢骚呢。
　　“陆小凤？”
　　雅阁内一个年轻主子模样的人锁眉说：“他不过是在父皇跟前才露脸，就这般按耐不住?”
　　男人逛窑子，不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么，怎么叫做按耐不住？
　　侍卫闻言不免腹议。
　　孙破虏弹了弹身上的灰，施施然地呵斥道：“就这么点事儿，犯得着立刻要拔刀出去么？”
　　被训斥的侍卫忙低下头，称是属下大意。
　　年轻主子穿着便衣，看着就是个文弱些的大家公子，通身不怒而威的气势却叫人不容小觑。
　　“如此看来，陆小凤素年来的威名有可能是被旁人作得夸大了，大庭广众之下，竟被一个妓、女如此扫地出门，可真是叫人看了眼界。那些招呼他来的官儿都是些什么人，想拍马屁还是想结党营私，这么一出笑话可真是……”
　　年轻主子还想讥讽些什么，孙破虏却打断说：“大皇子殿下，今日之事便先到此处吧。”
　　大皇子怔了怔，才缓言道:“孙卿说的是，今天出了此事，确实扫兴，待改日商议。”
　　孙破虏对大皇子拱了拱手，便出门离去。
　　孙家侍卫几人紧步跟在他的身后，步伐整齐，有条不紊。
　　大皇子望着这一行人，心底低低叹了口气。

　　孙破虏从烟雨红尘后门出门，骑的非国公府豢养的马匹也非是军中的军马，而是城内可租的马匹，穿得也如市井中的常人无疑。
　　可他们几人骑马娴熟 ，身姿矫健，外在虽然加以掩饰，却难叫人不看出一些端倪来。
　　孙破虏又是城中有名的勋贵侯爷，年纪轻轻，在军中颇有威望，他的相貌城里也有人会一眼瞧出来。

　　上官雪儿在陆府中翘首等着开席，手下的人趁着端菜的功夫，很快就传了一截纸卷儿到了她的手上。
　　上官雪儿在桌前看完纸卷儿，立刻走到蜡烛前燃了起来。
　　灵犀规规矩矩地坐在圆桌旁，灵雎却是歪头看见了上官雪儿燃纸的举动，好奇地问：“雪儿姐姐，你在干什么？”
　　上官雪儿的举动，泉深也看见，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上官雪儿笑颜如花说：“我没做什么呀，就是抓住了一只小虫子。”
　　灵雎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咦了一声。
　　灵犀轻咳了一下，灵雎就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子。
　　圆桌旁的孩子，还有寡言且年幼老成的杜剑晨，以及一双眼睛灵动得好似会说话的司空星儿。这两个年纪比杜家的孩子大些，也在泉深面前十分规矩，安耐住年少孩童的顽皮秉性，显示出了家中的良好教养。
　　上官雪儿本以为这几个孩子进京，保不齐和几年前似的叽叽喳喳，要吵得脑壳痛，结果除了进门似百灵鸟欢喜雀跃了一些，后面都是沉稳极了，可见泉深对孩子的家教慎严。

　　陆小凤一出现，灵雎到底忍不住了，扑上前抱住了父亲的大腿，大声叫：“爹，我可想你了！”
　　灵犀眉头一皱，看向陆小凤，到底也喊了一句：“爹。”
　　司空星儿欢欢喜喜地跳了起来：“姑父姑父！”
　　杜剑晨面色沉稳，朝陆小凤深深行礼，尊敬地喊了一声：“姑父。”

　　陆小凤很想甩开脚边狗皮膏药的灵雎，最后伸手抱了起来，说：“爹，抱抱。”
　　灵雎十分熟络地缠上了陆小凤的胳膊，伸手去揪陆小凤像眉毛的两撇胡子。
　　“嘶，轻点，那是你爹的胡子。”
　　灵雎松手，只是嘿嘿地笑，然后朝陆小凤的脸颊，香了一口。
　　陆小凤心肝脾肺肾都融化了，对着最小的闺女，狠狠也香了一口。
　　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崽子，和泉深带大的灵犀就是不一样，这才像亲生的猴崽子。面前的灵犀上前朝自己行礼，眼底虽然激动，却也克制住了。
　　陆小凤忍不住心底抱怨，何必养成什么大家闺秀，猴崽子不可亲么。

　　泉深一改往日严格，不训斥灵雎，只是轻柔道：“灵雎，快下来，你爹从外面回来，别累着了？”
　　灵雎坐在陆小凤胳膊上，双手抱住父亲的脖子不放，说：“不会呀，我爹身上香香的，好好闻。”
　　陆小凤心底咯噔一下，泉深走上前，抱过灵雎，鼻尖自然而然嗅到了最难消受的美人香。
　　陆小凤眼珠子转动，泉深表面上波澜不惊，可是嘴角的笑明显深沉了，这摆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陆小凤作为一家之主，泉深在孩子们齐聚的饭桌上自然不会发火。
　　席间，陆小凤先后询问过了剑晨的剑术、灵犀的功课、司空星儿的女红之后，看向灵雎时，灵雎恰当地做了鬼脸，表示她近日真的没什么长进，就是调皮捣蛋更加得心应手了。
　　泉深叹了气，早知道小女儿就不该听陆小凤的，给他教养，瞧这个孩子鬼马地能在泥地里打滚儿。
　　“好了好了，为父知道你不喜欢读书习字，剑术天赋不及你表哥，厨艺女红也不及你表姐，但你来到这京城之后，要好好学习，今后才能有一技之长。”陆小凤打了圆场，句句似乎在说灵雎文不成武不就，实则却又有别样的袒护与宠溺。
　　最后，陆小凤看向立在一旁的侍剑与宋西湖，摆手道：“你们也一起坐下来吃饭吧。”
　　侍剑与宋西湖自然不肯，毕竟两人与主人家身份有别，而且现在是在京城官邸，不比在北平陆庄，传出去到底对陆小凤的官誉有损。
　　陆小凤道：“这次要你们做下一起吃饭，也是最后一次。今后在京城，即便我们是一家人，也会有许多看不见的繁文缛节。我留下来做官是皇命，今后我们要比在陆庄还要规矩还要慎重，特别是你们这些孩子，但凡遇见什么事情，必要问过你们母亲，若是母亲不再，也必须三思而后行，知道了么?”
　　剑晨、灵犀还有司空星儿纷纷点头应下了，唯有灵雎眨巴眨巴眼睛，非懂似懂地点了点头。
　　在孩子们的印象里，这样严肃的立规矩讲规矩，陆小凤是第一次。
　　通常是泉深会强调这些，陆小凤往往嘻嘻哈哈地过去了。
　　这回确实陆小凤强调，泉深在一旁的表情，看着也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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