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第七区的居民区藏在星港边缘的缓坡上，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在路面投下碎金般的光斑。两人买下的房子就在这片居民区的深处，带着个不算大的院子，院墙是用旧石板砌的，上面还留着前任主人刻的歪扭笑脸，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
　　江临渊正在院子里钉秋千。他脱了外套，只穿件黑色短袖，手臂上的肌肉随着锤子的起落绷紧，冷杉木信息素混着汗水的味道，在空气中漾开沉稳的气息。木板是他从废弃工厂捡来的旧橡木，被砂纸磨得光滑，边缘还保留着自然的树结，像藏着星星的眼睛。
　　“左边再高半寸。”晏归鸿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卷尺比划，白衬衫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是上次调试仪器时被玻璃划到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浅粉色。他看着江临渊抬手敲下最后一颗钉子，忽然笑了，“你以前在特战队拆炸弹都没这么认真。”
　　江临渊放下锤子，转身将他拽起来，指尖在他手腕上轻捏了捏：“拆炸弹是任务，做秋千是给我们家的，能一样吗？”他低头，在晏归鸿额角印下一个带着木屑味的吻，“试试？”
　　秋千挂在院子中央的老冷杉树上，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桠伸展着，像撑开的绿伞。晏归鸿坐上去时，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江临渊在他身后推了一把，秋千轻轻荡起来，带着他掠过院角的玫瑰丛，白玫瑰的甜香扑了满脸。
　　“慢点！”晏归鸿笑着抓住绳子，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像只白鸟的翅膀。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后颈的花形印记被丝巾遮着，却挡不住白玫瑰信息素的清甜，与冷杉木气息缠绕着，在秋千周围织成柔软的网。
　　院子的另一侧，晏归鸿搭了个简易的实验台。台面是用白色大理石板做的，下面架着旧铁架，是他从研究所淘汰的设备里捡来的。台面上摆着显微镜、培养皿和几支试管，最显眼的是那个装着星状结晶的玻璃罩，金绿色的光芒在阳光下流转，像块活的宝石。
　　“你把实验台搭在这儿，是打算连周末都不休息？”江临渊走过来，从背后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看他往培养皿里滴试剂。淡绿色的液体在玻璃皿中晕开，与信息素样本相遇，泛起细碎的荧光。
　　“这不是工作。”晏归鸿晃了晃试管，语气带着点小骄傲，“我在研究怎么让冷杉和玫瑰长得更好，你看这盆——”他指着台边的花盆，里面种着株嫁接的幼苗，一半是冷杉的深绿针叶，一半是玫瑰的粉白花苞，“用我们的信息素稀释液浇过，居然真的活了。”
　　江临渊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新生的针叶，冷杉木信息素温柔地拂过，花苞竟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比你当年在实验室养死的仙人掌强多了。”他低笑，想起晏归鸿刚到研究所时，连多肉都能养得蔫头耷脑，被张婆婆笑“只会搞研究，不会养花草”。
　　晏归鸿气鼓鼓地肘击他的腰，却被牢牢按住。两人在实验台边闹了会儿，直到阳光爬到台面上，才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江临渊躺在秋千上看特战队的文件，晏归鸿趴在实验台边写报告，院子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秋千偶尔晃动的轻响。
　　信息素在空气中慢悠悠地缠绕，冷杉木的清冽与白玫瑰的甜香像两只慵懒的猫，在阳光里打着滚，连流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远处的星港传来飞船起降的轰鸣，被院墙滤过，变成模糊的嗡鸣，像远处大海的呼吸。
　　“你看这篇论文。”晏归鸿忽然举着平板跑过去，秋千被他撞得晃了晃，江临渊伸手稳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平板屏幕上是篇新发表的研究，标题写着《基于共生信息素的建筑材料改良》，配图是栋透明的房子，不同颜色的信息素光带在里面自由流动，却互不干扰。
　　“建筑学院的人做的，”晏归鸿的指尖点在屏幕上，眼睛发亮，“他们用我们的结晶数据，开发出了能中和信息素冲突的材料，说以后不同等级的Alpha、Omega住在一起，再也不会因为信息素排斥吵架了。你看这个模拟图——”
　　江临渊的目光掠过屏幕，落在他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耳尖上，那里还沾着片小小的玫瑰花瓣。他伸手摘掉花瓣，指尖轻轻捏了捏那温热的皮肤：“不如我们先试试？”
　　“试什么？”晏归鸿眨了眨眼，浅灰蓝色的眼睛像盛着阳光的湖。
　　“试试住在一起，会不会冲突。”江临渊笑着将他抱紧，双腿一蹬，秋千轻轻荡起来。冷杉的枝叶在头顶掠过，玫瑰的香气扑过来，混着他身上的清冽气息，漫过整个院子。
　　晏归鸿的笑声被风吹散，他搂住江临渊的脖子，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低头吻住他的唇。这个吻带着阳光的温度，带着草木的清香，带着属于家的安稳，比任何誓言都更笃定。
　　秋千慢慢停下，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缠。江临渊的指尖划过晏归鸿无名指上的戒指，那里的银戒被体温焐得温热，内侧的“共生”二字硌着指腹，像刻在心底的印记。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什么吗？”晏归鸿忽然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说‘特战队的Alpha都是野蛮人’。”江临渊挑眉，指尖在他腰侧挠了挠，“然后被我按在训练场上，哭着喊停。”
　　“才没有哭！”晏归鸿气红了脸，却忍不住笑，“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你住在一起，在院子里种冷杉和玫瑰，还……”
　　还会有这样的午后，阳光正好，风也温柔，彼此的信息素像呼吸一样自然缠绕，再也不用害怕被排斥，不用躲在角落里注射抑制剂，不用在深夜里对着父母的遗像发呆。
　　远处的星港又传来飞船起降的声音，这次格外清晰，像在为新的旅程鸣笛。近处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双眼睛在微笑，在说：看啊，他们终于走到了这里。
　　迷宫早已走完。那些关于信息素的挣扎，关于等级的偏见，关于过去的伤痛，都留在了身后的路上，被冷杉叶和玫瑰花瓣轻轻覆盖。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是江临渊亲手钉的秋千，是晏归鸿搭的实验台，是院角那株嫁接的幼苗，是玻璃罩里闪烁的星状结晶，是每个清晨醒来时，身边温热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
　　是用爱筑起的，永远的家。
　　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院子的草地上交叠，像两棵共生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相握，枝叶在风中轻轻私语。冷杉的清香与玫瑰的甜香还在空气中弥漫，温柔地包裹着这座小小的院子，也包裹着属于他们的，漫长而安稳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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