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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听风
萧昱安本来就头痛,心烦意乱,现在又凭多了耳鸣之症状……
“安王殿下!是伯吉糊涂啊!是伯吉混账!”赵铭德见萧昱安,边叩头,边大声哭道:“伯吉误信了江湖酒术士的话……谁知竟酿下如此塌天大祸啊!”
赵铭德背负着一捆荆条跪在王府内院冰雪之上。额角磕的一片青紫血污。
“伯吉罪该万死!不敢求安王殿下饶恕,只希望安王殿下……心情顺畅,贵体安康……昨夜之事……”
赵铭德涕泪横流,凄凄惨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
“好了!”萧昱安低声怒斥道:“堂堂八尺男儿,如此哭啼,成何体统!”
“……”赵铭德哭声闻言而止,抽咽却难抑。
“伯吉,照你这般说辞……本王昨晚,就应是呆在你准备的暖阁内,等着你请的名师诊治?而不是冒着大雪自回王府,凭白让你们永昌侯府提心吊胆的寻了一夜?”
赵铭德惶恐又满怀希望地抬头。
“安王殿下~都是误会啊,天大的误会啊!伯吉对安王殿下向来都是是忠心不二啊!伯吉待安王殿下如何,安王殿下还不知吗?伯吉怎么可能会存了,呜呜,害……晏哥的心思呢……”
萧昱安居高临下,俯视着泪眼汪汪的赵铭德。
赵铭德是一路跟着自己身后的……是能交付后背的关系。
“罢了!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本王,信你是无心之失。”
“安王殿下,宽宏大度!伯吉……臣,定毕生不忘安王殿下之恩德!”赵铭德连连叩首。他就知道安王殿下虽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是有把他放在心中。
安王殿下,还是那个,他哭哭就会心软的晏哥~
萧昱安边揉着额角,边漫不经心道:“赵左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铭德心领神会,立刻感恩戴德道:“臣领罚!臣谢安王殿下不杀之恩!臣愿即日起自请贬去南州……待到来年荔枝熟,伯吉亲手摘……”
萧昱安挥了挥手,打断道:“快滚吧!”
“是!是!”赵铭德如蒙大赦,叩恩后便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
今年的冬日祭天父皇格外在意,若是赵铭德在祭天礼上闹出乱子,怕是他也难辞其咎。
南州……很远……倒是个躲风雪的好地方。
雪还在下……
新雪淹了旧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事了无痕。
“舒白,年年雪景如此,怎么今儿个还瞧出了神呢?快些喝药吧!”
谢珩之接过孙叶珍手中的药碗。“仲思,今年这场雪下的格外久!”
“瑞雪兆丰年啊。舒白,你的贺雪诗分我一首如何?”
谢珩之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吹了吹药汤,闭眼,喝了下去……
今天的药不苦,甚至还有丝丝酸甜……谢珩之将空药碗放在木案上。“赠予仲思两首。”
“呦!看来舒白今日心情不错,如此慷慨大方~”
“我何时对仲思,不慷慨大方?”谢珩之的脸上漾起温润的笑意。
“那我若说,还想要两盒孙婆做的透花糍呢?”
“好说。”
“王大家的《快雪时晴帖》呢?”
“依你。”
孙叶珍摸着下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窗案上的白玉花瓶,花瓶所插之物与其极不搭配。
“那枝枯红枫呢?”
“不可。”谢珩之依旧是脱口而出。
“为何?”那枝枯红枫果然有来历。
“它啊……是安王殿下赏赐之物,我需要好瓶供着……”
“哦?那安王殿下倒也算是歪打正着投舒白所爱喽?”
“仲思……红枫何其无辜呢,无心却被有心用……”
“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孙叶珍轻笑一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偷得浮生半日闲。快哉啊!”孙叶珍语气轻快,带着舒朗的笑意。
只是不敢再去看谢珩之的眼睛。
孙叶珍的目光落向窗外,雪花纷飞似白蝶翩翩群舞。
“舒白,看样子我是等不到雪停了!”
谢珩之抬眸,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最终却只道:“仲思,路上小心。”
“嗯。”孙叶珍低低应了一声。
冷冽的寒风携着雪花,扑打在孙叶珍的脸上。周遭银装素裹的景致在他眼中全然失了颜色。
刚下马车的谢明远见到孙叶珍,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仲思贤侄?这般大雪天,你还来府诊视,辛苦了。”
孙叶珍闻声立刻,深深一揖,行礼道:“谢世叔安好。晚辈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谢明远目光如炬,见他面容似有倦色,便又道:“仲思贤侄,既来了,何不留下。你谢世叔打了头鹿,又带了蜜酒,一起围炉烤肉去!”
“多谢世叔美意,然事务繁忙,晚辈这就不得不告辞了。”
谢明远见孙叶珍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既如此,仲思贤侄慢行。路上,当心。”
“嗯。”孙叶珍再次行礼告别。
谢明远望着孙叶珍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孩子来的未免太勤了些……
鹿肉发出细密的滋啦声,油星溅落。铜盆里炭生火苗倏地一窜高后又低伏下去。
“珩之,有些事有些人如同这炭火。靠得太近,会有灼伤;离得太远,又无法取暖。其中的度与分寸,需要你控制得宜才是。”
“儿……明白。”
炭火的影子在谢珩之的脸上跳跃不清。
谢明远执箸,翻动着肉片,动作缓慢而专注。
谢珩之提壶将蜜酒缓缓地倒入谢明远的酒杯中。
谢明远夹起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肉片,放入谢珩之面前的碟中
“尝尝,火候如何?”
“……”谢珩之将肉片放入口中。味同嚼蜡。鹿肉是阿娘最喜欢吃的。阿娘不在,苦涩难咽。
“父亲,正好。”谢珩之面色平和的回道。
“可惜,起风了……”谢明远忽然说道。
谢珩之顺着谢明远的目光望去,院中青竹,承雪压弯,枝叶未动。
是父亲的心在动摇了……
“……”
谢珩之正离开竹苑时,已经是月上枝头。
深冬的白天很短,夜晚很长。
谢珩之独自拿着灯笼,如黄色飞萤,在黑夜里晃动。
忽大风刮过。
弯竹之上的风雪,一时间,簌簌抖落,竹又挺拔直立,冲云天。
借之东风,破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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