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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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暴雨。


      礼寐伞被困在航站楼了。英国的天气阴晴不定,此刻机场的落地窗外哗啦哗啦地下着暴雨。礼寐伞知道,他的航班不可能准点起飞了,认命地靠在机场座椅上,抱着手机随意刷着。

      上次回国演出很成功,教授终于还给他自由身,能回国过完这一个寒假,就想着探探亲友——顺便抚慰一下自己备受折磨的味蕾。他在航站楼嗦着泡面,暗自庆幸泡面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去。

      等了快5个多小时,礼寐伞都快在等候大厅里睡下了,终于被告知航班可以起飞了。于是,时间绝好的下午航班突然变成红眼航班。礼寐伞生无可恋地抱着琴登机。

      落地S市时,已经是凌晨3点了。

      礼寐伞迈着长腿往出口走着,忽地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季秋雨……?”礼寐伞心里觉着不能这么巧,仔细瞧了又觉得和他记忆里的那张脸不太相似——季秋雨应该没有这么……老气。但他总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又不好武断地归结为自己日思夜想产生了幻觉。

      季秋雨刚出差回来,正准备去车库开车回家,听到这么一声喊,一时有点恍惚。他总觉得这音色有点熟悉,但想不到是谁。但好奇心驱使他往声音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高挑的男人。

      说来也是有意思,当了那么久室友,季秋雨却更熟悉礼寐伞的琴声。

      转到正面,礼寐伞完全认出了他。他快步走近季秋雨,似乎想说些什么,而季秋雨只觉得大脑放空,呆呆地伫立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站定在这里阻塞交通吧。”于是一个劲地往人少的地方走。礼寐伞在他三步外的地方默默跟着,就这样一直跟到了地下车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季秋雨没有启动车子,握着车门把手,低着头,丝毫没有“我顺便送你一程”的意思。

      礼寐伞沉默着。叫住季秋雨是出于本能,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话——或者说,想说的太多了,所以反而不知道从何开口。他叫住季秋雨的本意或许只是希望季秋雨能回头看他一眼,分他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好久不见。”

      思索半天,礼寐伞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现在正是冬天,地下车库虽是个挤满了车尾气放出的二氧化碳的“暖和”地方,也隐隐有冷风穿过。季秋雨的体感似乎放大了这丝冰冷,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唉……”季秋雨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准备上车:“你怎么走?”

      “打车吧。”

      “我送你吧。”

      礼寐伞在迟疑中拉开车门,随后吃了季秋雨一记眼刀,飞快地钻进了车里。

      车是季秋雨今年刚买的,很普通的代步车,一半靠父母赞助,一半靠自己攒钱。季秋雨熟稔地点火,起步。

      “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你走之后不久。”

      礼寐伞坐立难安地待在副驾。不安地转来转去。红眼航班带来的疲惫感被洗刷而去,取而代之的是重逢的兴奋和紧张。

      季秋雨在高度专注的高速公路上分出一点精力,斜睨了礼寐伞一眼:“……身上痒吗?”

      他的心情看不出来好坏。礼寐伞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事而心虚,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终于坐上了男神的副驾而兴奋。

      季秋雨摇下了车窗,冬天S市的湿冷气息铺面而来。冷空气钻进他不算厚的衣领里,从头到脚吹了两人一个透心凉。季秋雨不知怎的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随着风扩散出去,又隐匿在诸多车辆行驶的噪音之中。礼寐伞不安地观察了一会,才确认季秋雨不是失心疯了,是真的在为什么事情而开心。

      “会感冒。”礼寐伞提醒道。声音却被一旁轰鸣着的红色跑车盖过。他也不知道季秋雨听见了没有,只见季秋雨关了窗,小声嘟囔:“吵死了。”语气虽不耐烦,嘴角却带着笑意。

      季秋雨开朗,礼寐伞也跟着开朗起来,便开口问道:“你还打算回来做音乐吗?”

      季秋雨没有给他回复,把车开进了一个小区里,礼寐伞不认识。

      车停好后,季秋雨把礼寐伞带到了家里。其实他原本不打算让这人进屋,但念及这可怜留子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现在又是饭点,更况且还是自己主动说要送他的,就把他带进家了。

      礼寐伞到处张望——季秋雨新租的房子不大,客厅放了一张极小的饭桌,卧室也堆满了各种杂物。桌上摆着一架键盘,大概就是季秋雨曾经借给他的那架。键盘上没有明显的落灰,最近季秋雨应该有使用。

      “你重新开始写曲子了?”

      季秋雨正给自己戴围裙——现在点外卖也太迟了,干脆随便下两碗面吃。听到礼寐伞这话,他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舒展开。

      “先吃东西。”

      几年来,季秋雨做饭手艺颇有长进,一碗简单的素面配几片青菜,配上鸡汤料包,也是香气四溢,十分美味。礼寐伞囫囵吃完,惊觉回想不起来这面的味道。

      好像他们做室友的那些日子,尝不出个酸甜苦辣,美好也朦胧。

      “后悔吗,去国外。”季秋雨话刚出口就开始反悔,连连摇头:“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礼寐伞回答道。

      季秋雨矛盾的很。一面又知道,礼寐伞出国是理所应当的选择,却又控制不住的去想,要是他当时没有说那些话,更坚定地肯定了自己,事情会不会有些不一样呢?

      比如现在,他大抵不会这么艰难地写歌——做音乐是有惯性的。一直写的时候,创作就不怎么困难。但他中间暂停了几年,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从前写曲子似乎很容易,好听的旋律在他脑内层出不穷,永远不担心诸如“灵感枯竭”一类的东西。如今望着空空荡荡的工程,他无从下手,才发觉原来从一片空白中创造出一首曲子是这样难的事情。一切仿佛归零重启,现在的季秋雨的水平和他高中刚开始写歌的水平大概差不多。

      “对了,你开始写东西了吗?”

      “没有。”季秋雨说了谎。

      “那你打算……”

      “你非得问个清楚才满意吗?”季秋雨低下头去。原本礼寐伞就比季秋雨高一些,这场面几乎像是季秋雨在哀求他一般。

      礼寐伞发懵了。不论怎么看,似乎他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才对,到底什么让他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为什么?”

      季秋雨别过脸去,踌躇着要不要开口。他确信自己拙劣的谎言已经被看穿了,却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要是他明明说重新开始写歌了,可最终发现自己还是没法找回曾经的创作力……礼寐伞会失望。

      礼寐伞垂眸,思索着季秋雨是否恨他。

      他们刚重逢时,季秋雨的那份冷漠的确让他怀疑过这点,但现在看他的状态又不像。即使季秋雨真的恨透了他,他也可以理解——客观上他的逃避是造成季秋雨一切痛苦的来源。他完全可以想象季秋雨在琴键之间挣扎的样子——他会随意在键盘上抚弄,然后发觉自己已经不是随意一按就能按出一个正确的和弦了。挣扎一会儿,他大抵会大脑放空地靠在椅背上,歇息一会又重复同样的步骤。他大概不会像以前那样呵斥自己写出的难听旋律,而是改为埋怨自己,把头埋在膝间……或许他会采用更为暴力的做法,比如猛地拍向那架键盘,使它发出难听的噪音。

      礼寐伞不敢再往下想了。恰好这时,季秋雨注意到他的异样,凑近了过来,弹了下他的脑门。

      清脆的一声,常言好听就是好头。

      “你怎么了?”季秋雨轻笑地说着。做饭时围上的小猫围裙还没解下,这是他们刚开始合租时一起在楼下小卖店随意买的。

      礼寐伞仿佛一晃神回了两年前。

      “没……没事。”

      季秋雨眉头一皱,后悔自己不该说那句不明不白的话。

      季秋雨觉得他或许应该更相信自己的才华一点,心一横,他捏住礼寐伞的下巴,蹲着与他平视道:“别太狂了,小子,你只是暂时领先。”

      话毕,季秋雨拿上外套和车钥匙:“不早了,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礼寐伞刚循着声音抬头望去,撞见季秋雨明媚的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等着我!”

      礼寐伞发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仿佛一场太阳雨,在他干旱的心田浇灌出了新生的花。

      于是他也笑着回应道:“那要来伦敦巡演,我一定去看!”

      或许是自己一直以来把他想的太脆弱了吧,礼寐伞想到。

      送礼寐伞回了家,季秋雨终于瘫倒在自家沙发上。长途出差回来,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遇到了个大惊喜。于是回程路上,他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喜悦了,才那样大笑起来。甚至失去理智地在零下的日子开窗吹风,也不怕给自己吹感冒了。

      季秋雨想,他有很好的灵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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