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退下来让我做皇帝

　　他弯腰拾起，双手奉还，头垂得极低。

　　交接的瞬间，无人注意，萧挽云的指尖极快地在老宦官粗糙的手心里划了两个极简单的北凛文字——“耳”、“口”。

　　冯宦官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混浊的眼睛飞快地抬起来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没有任何言语，他躬身退开。

　　但下一次，他再来擦拭时，萧挽云注意到，他偶尔会极其含糊地、近乎呓语般地重复一两个戎狄词语的发音，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风听。比如擦拭油灯时，会含糊念“灯”的戎狄音，扫地时念“地”的音。

　　萧挽云背对着他，看似望着远处的羊群，耳朵却将每一个模糊的音节牢牢捕捉。

　　通过这种极其隐秘而危险的方式，配合着日常听到的只言片语，她开始艰难地拼凑这门陌生语言的碎片。她不敢记录，所有词汇和短句只靠心记，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于脑海中反复咀嚼、背诵。

　　她也在观察。观察这座王庭的权力结构。

　　赫连灼（勃律）是毫无疑问的新核心，年轻、强悍、手段铁血，但根基并非稳如磐石。塔尔浑代表着一部分保守的老派势力，手握兵权，对新汗不服。那位主持葬礼的老萨满兀尼，代表着神权，他的态度暧昧不明，似乎对赫连灼的强硬和“袒护”异族女子有所不满。

　　还有一些中小部落的首领，他们在观望，摇摆不定。

　　赫连灼麾下有几员骁将，如性格直率暴躁的巴图，和对赫连灼极为忠诚、沉默寡言的阿古拉。他们是他武力的基石。

　　王庭里还有别的女人。兀朮可汗留下的几位年长阏氏，大多出自其他部落，地位尊崇但已无实权，对萧挽云这个“不祥”的新来者多是漠视和隐隐的排斥。其中一位苏迪雅阏氏，来自一个较强的附属部落，似乎有些自己的心思，偶尔看萧挽云的眼神带着审慎的估量。

　　这些信息，像散落的珍珠，被萧挽云无声地收集起来。她坐在帐中角落，做着侍女们分配的、诸如分拣羊毛之类的简单活计，低眉顺眼，耳朵却从未停止工作。她留意谁来拜访赫连灼，留意他们谈话的语气（即使听不懂内容，语调的恭敬、急切、愤怒却能分辨），留意王庭守卫换防的规律，留意哪些帐篷是禁区，哪些路径人迹罕至。
　　她甚至通过冯宦官那近乎自语的“提醒”，得知了王庭西南角有一小片废弃的祭祀地，平日几乎无人前往。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潜伏着，收集着一切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救命的信息。

　　表面的逆来顺受，确实让她所处的环境稍微“宽松”了一点。侍女们的欺辱从明目张胆变成了暗地里的克扣和冷眼。送来的食物虽然依旧粗粝，但至少是新鲜温热的了。她偶尔提出想在帐外附近走走，侍卫虽然依旧紧跟，但阻拦得不那么坚决了——一个看起来完全被吓破胆、语言不通的柔弱女子，能有什么威胁？

　　她利用这有限的“自由”，拓展着观察的范围。她记住了粮草堆放的大致位置，记住了马厩的方向，记住了水源地，记住了哪些部落的旗帜经常出现，哪些又渐渐稀少。

　　她看到了草原的广袤和残酷，看到了牧民生活的艰辛，也看到了戎狄武士们彪悍的骑射和他们对强者的绝对崇拜。她开始模糊地理解，赫连灼那套“弱肉强食”的法则，为何能在这里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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