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他以下犯上

作者:絮语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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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地反击


      南宫怀瑾穿着单薄的里衣赤脚站在地上,冷风像细针似的顺着衣摆往骨头缝里钻。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颈,指节攥得发白,连带着肩头都在小幅度地发抖。

      南宫怀瑾虽然常把床笫之欢挂在嘴边,可那都是徒托空言,自己从来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

      从小他的父皇和母后就教导他,倘若遇不到一位真心待己的爱人,宁可清净独活,也切莫去轻慢或是践踏他人的情感,尤其不可伤害那些爱自己的人。

      他的父母身份特殊,却也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眼神复杂的望着陆时卿,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先出去,我要静一静。”

      陆时卿刚站起身想要解释,就被门外的催促声牵住头绪:“陆大人,苏大人在前厅等您呢。”

      陆时卿简单应答一声,瞥了一眼南宫怀瑾,想等忙完工作再来寻他,解释昨晚的事情。

      陆时卿匆匆忙忙刚踏进正屋,迎面便扑来一阵暖意,檀香的青烟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他向内扫视一眼就发觉这苏敬之来者不善。他正和户部一些老人聊着近十年来的账,全是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陆时卿坐上主位,佯装淡定的喝茶,内心实则万马奔腾,在想如何应对这些人。

      若是得罪了他们,闹到陛下那里,他们又该参王爷揽政专权,斥责他“武夫掌财,国之将亡”,言辞极尽羞辱。

      下首,苏敬之捧着账册,半垂着眼睑,语气恭敬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可言辞间却尽是绵里藏针。

      “尚书大人,”苏敬之声音温和,“下官与几位郎中正在梳理近十载的漕粮折色与盐引开中账目。尤其是这‘存留’,‘起运’与‘折盈’之间的勾稽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敢问大人,关于大晟三十年起,因东南战乱,漕粮改折银两后,与太仓库岁入之间的‘空盘’与‘实盘’亏空,当如何厘清,以便回禀内阁?”

      他话音一落,旁边几位户部老郎中都默契地微微颔首,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主位。

      这些术语如同他们熟悉的武器,此刻结成了一张无形又专业的网,静待着那位部堂大人自投罗网。

      陆时卿的背脊挺得笔直,他能听懂每一个字,但这些字组合起来的意义,却如同天书。

      他能指挥锦衣卫频频立功,却看不透这纸面上数字的迷局。他能感觉到那些投向他的目光,平静之下藏着审视与轻蔑。

      室内静得只能听见账簿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他自己胸腔里那颗因被困于方寸之间而擂动的心跳。

      他指节微微泛白,面上却依旧是古井无波。他知道,苏敬之这是阳谋,就是要让他在这专业壁垒前丑态百出,让他明白,这户部,终究是文官的天下,不是他一个指挥使执掌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时卿放下握紧茶杯的手,正打算破罐子破摔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又自信的声音。

      “苏侍郎所提,确是关键。然十年账目,头绪纷繁,非一时一堂可以厘清。治大国如烹小鲜,重火候,更重章程。着尔等就所疑之处,三日内,具一份明晰节略呈上。

      须得说清三事:一,‘空盘’与‘实盘’亏空之确数。二,历年相关经手官吏之职名。三,户部内部初步的稽核意见。待陆大人览毕,再行定夺,奏报内阁不迟。”

      南宫怀瑾走到陆时卿身边站立,继续说道:“既然要查近十年来的账,不如先从三年前江南织造弊案查起。”

      他偏头看向苏敬之,“苏大人以为如何?”

      底下户部的老郎中们面面相觑,都表示赞同。

      苏敬之闻言脸上的那丝虚伪的恭敬,瞬间消失无踪。

      他并未立刻看向南宫怀瑾,而是先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账册合上,轻轻置于案几,仿佛在处置一件极其污秽之物。

      他半转过身,目光审视的上下扫了南宫怀瑾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哦?”他拖长了语调,声音不高,却确保堂内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本官与尚书大人议论朝廷机要,何时轮到一个被家国抛弃,寄人篱下,仰我朝鼻息的客居之人插话了?”

      他目光陡然转冷,语气带着赤裸裸的警告与轻蔑。

      “尊驾自身尚且是待罪之身,客居于此以求宽宥,还是先学会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该如何写,再来说话不迟。莫要自误!”

      南宫怀瑾目不斜视,双手交叉于胸前礼数周全,不卑不亢道:“侍郎大人所言极是。在下确为客居之身,于朝政本无置喙之权。

      然而,《礼记》有云: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在下蒙天朝上国庇佑,赐衣赐食,习圣贤之书,此乃来之厚恩。

      今日见堂中论事,诸位或有当局之迷,在下不才,或怀旁观之清。斗胆出言,非为干政,实为报恩,尽一份往来之礼。若所言有误,甘受诸位大人训斥。若所言微中,亦足见天朝教化,泽被远人。大人以为,此礼字,当何解?”

      “住口!” 陆时卿看准时机打断苏敬之,出言道,“本官倒觉得,殿下句句在理。户部之堂,论的是天下钱粮之实,而非朝堂上下之序。苏侍郎,你是要跟本官论账,还是要论出身?”

      苏敬之被气的哑口无言,瞪了南宫怀瑾一眼,之后的讨论便再未发一言。

      南宫怀瑾看着没自己什么事,便提前离开。他还是生气昨晚的事情,却又看不惯这么多人去欺负一个人,整个过程都没给陆时卿一个好脸色。

      他脑子里一直想着昨晚的事情,越想越气,越想越亏,又想到哥哥说那种事情只能和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做就羞愧后悔的要死。

      他在院子里反复踱步,实在是静不下来,花了大价钱找车夫将自己送回质宫。

      容昭背对着院门,用力掸着书房书柜上的灰。虽是主子不在的日子,他依旧保持着窗明几净。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却又绝不该在此刻出现的脚步声,他干活的手一顿,猛地回头,手里的鸡毛掸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埃。

      南宫怀瑾逆光站在门口,风尘仆仆。

      容昭几乎是弹跳起来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灿烂到极致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

      “殿下你回来啦!”

      他洋溢着热情的话语,却在接触到南宫怀瑾眼神的刹那,戛然而止。

      南宫怀瑾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回应他半个字。那张原本清俊的脸上,此刻只有沉沉的倦意。

      “容昭,我有话想跟你说。”

      容昭是他从北儋带过来的,自小一起长大,在大晟相依为命,无话不说,早就超越了主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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