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行

　　回家的路上，林雪川看着袋子里其他的奶制品，有些好奇，他刚才就想要尝尝，云丹嘉措就温和却坚定的制止了他。
　　他说：“等下再吃，不然要不舒服了。”
　　林雪川知道，他是怕他觉得自己吃得多了又要催吐。他自己也知道，就忍住了。
　　云丹嘉措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里好笑的问道：“下午加餐，想吃什么？”
　　林雪川犹豫了一下，把酥油奶渣饼拿出来了。
　　“行，”云丹嘉措嘴边泛起笑，“下午就吃这个，允许你吃一块。”
　　到了地方，林雪川开开心心先进了公寓电梯，站在门口等着云丹嘉措开门。
　　云丹嘉措拉着他一起进了屋，林雪川换了睡衣就懒懒的主动进了云丹嘉措的房间想找点乐子。
　　他自从到这面住后，除了卫生间就是自己卧室，其他哪都没去过，他这会子进了云丹嘉措的房间，才发现他房间里还连着个小健身房，有动感单车和举铁的器材。
　　林雪川想进健身房做几组无氧，保持一下身材。他转头用眼神询问云丹嘉措，但脚步已经跃跃欲试了。
　　医生跟云丹嘉措交代过不要让林雪川做和原来模特生活中十分重叠的事，比如健身、拍照等等，要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远离了原来的环境。
　　“做俯卧撑吧，我们比比看谁做的多？”云丹嘉措思索了一瞬，就决定还是慢下来，不能着急，也得按照医生说的来。
　　“不想做，我做不过你。”林雪川盘腿坐回床上，嘟着嘴，显然不太高兴。
　　“我俯卧撑很弱的！真的！”云丹嘉措在地上支起身子，演技十分拙劣的双臂震颤。可惜，那两条跟林雪川大腿一般粗的手臂，显然不是能抖成面条的。
　　“真不来？那好吧。”云丹嘉措还穿着出门的那身衣服就要去抱林雪川，他可爱死洛洛了，真乖，他家弟弟世界第一乖。
　　“换衣服去！”林雪川抬手虚空打了云丹嘉措，云丹嘉措笑着跳开了，直接在他面前就扒了衣服，换了套短袖短裤的睡衣。
　　“这回可以了吧，想干点什么？游戏房里有乐高、拼图和超轻粘土，想玩吗？我陪你去？”云丹嘉措坐到林雪川身边，林雪川明显感觉床垫子陷下去一大块。
　　“你当我是小孩？”林雪川很无语云丹嘉措拿自己当个没长大的孩子，还乐高？他怎么不给自己戴一纸尿裤呢？
　　林雪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要是跟别人这么说，那人估计会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云丹嘉措显然不是“别人”。
　　“呀！你这就小看人家了吧！那10000多块的有的是，不信？我带你去看，我买了一大堆呢！”云丹嘉措说着就抱起林雪川直接往特意给林雪川准备的游戏房走，一开门就有一个巨大的懒人沙发，上面有一堆毛绒玩偶，什么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反正就是一堆羊……
　　沙发旁边林林总总堆了些书，林雪川一眼看到了《哈利波特》，单独堆了一摞。其他的都是什么《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的纯纯儿童画本子，林雪川扁着嘴抬头瞪了云丹嘉措一眼才继续偏过头看。
　　靠窗边有七八个盒子，最外面的是霍格沃茨城堡的乐高，最高的是半人多高的豪华粘土套盒。
　　这些其实都还成，林雪川看着还有点感动，但最让他破大防的是盒子旁边的一个深蓝色的橡胶充气“驴”和小卖店门口那种投一块钱就晃悠的摇摇车，那摇摇车还是懒羊羊脑袋的……
　　“什么东西啊？那是？”林雪川拍掉云丹嘉措托着自己大腿的手，踩着宣软的地毯，走到了那“摇摇羊”身边。
　　云丹嘉措也跟过去，从车里拿出一桶硬币，“坐一圈？”
　　“你这是父爱泛滥想奶孩子了吧！让干妈赶紧给你介绍对象吧！多生几个！挑个最好看的给我玩！”林雪川说完就赶紧远离那车，刚走两步听到云丹嘉措弱弱开口，好像很是落寞。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坐这个的。”
　　“你也说了那是……”林雪川回头看到云丹嘉措把硬币桶搭在懒羊羊头上，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记得你最喜欢《哈利波特》，你跟我说想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要进赫奇帕奇，要学阿尼玛格斯，想变成一只猫咪，因为你想养，但是干妈不给养。你小时候也有那个跳跳马，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是在骑这个马。当时干妈在抽烟，看到我阿妈就熄了，还抱了我一下……”云丹嘉措一动没动，但眼神更加黯淡了。
　　“对不起，哥来晚了。”云丹嘉措说完，房间中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林雪川不记得这些了，或者说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多矫情啊，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会坐了病。
　　可母亲的冷漠眼神被云丹嘉措的记挂打破，他的喜好，有人记得。
　　“悔恨结束，来吧，我想看你坐一圈！”云丹嘉措抬头看向林雪川，面色平常，一点伤悲都找不到了。他知道认错和后悔都没有用，把握现在做出改变确保未来才是真谛。
　　“你变脸还真快！”林雪川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走到了摇摇车旁边，“这车禁得住我吗？”
　　“把心放肚子里，我抱着你一起都禁得住！”云丹嘉措扶着林雪川上了车，从硬币桶里摸出一个硬币递给他。
　　林雪川还想嘲讽两句——什么云丹嘉措的脸就像“晴天白云突然暴风雨”，话都到嘴边了，他看到了装硬币的桶上写着“真巧棒”，这个他记得，他小时候说好吃的棒棒糖。
　　“看什么呢？”云丹嘉措注意到林雪川怔怔的目光，低着头也看了一眼。
　　“哦，想吃这个？明个加餐给你吃！”云丹嘉措保持探头的姿势，抬眼看向林雪川，他离得很近，呼出的暖息都打在林雪川脸颊了。
　　“我今年多大了你知道吗？”林雪川抬手捏住了云丹嘉措的下唇唇沿，轻轻向外掰着。
　　云丹嘉措一点都没躲，他的唇蠕动一下，很快说道：“比我小三岁啊，10月9日，上午9点12分出生，你刚出生的时候跟个金丝猴似的，头发贼多……”
　　“得得得，闭嘴吧！”林雪川稍带手捏住了云丹嘉措的嘴，把硬币投进投币口，熟悉的声音响起。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妈妈叫什么，妈妈的妈妈叫姥姥……”
　　林雪川闭上眼睛，觉得这一分钟真的是他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分钟。
　　“开心嘛，洛洛！”云丹嘉措伸出手想扶着林雪川下来，被林雪川打走了。
　　“开心，我可真开心……”在云丹嘉措安排他之前，林雪川率先走到懒人沙发，拿了本《哈利波特》窝了进去。
　　“别说，它还挺给力的，都十多年了还能动。”云丹嘉措走林雪川身边，一屁股坐上去，长手长脚的大张四开，喃喃着像对自己说道：“我十岁时给你买的，当时阿妈说你会来家里玩。”
　　但你一直都没来。云丹嘉措没说这句话。
　　“早知道买完直接邮北京好了，这样你小时候就能玩了。”云丹嘉措笑嘻嘻翻身扒着林雪川的胳膊，给他塞了他自己最喜欢的懒羊羊。
　　“你消停会儿……”林雪川左手捏着玩偶，右手摊开书，慢慢看起来，他小时候看过一遍中文译版，看过一遍英文原版，之后就没有很多时间看“闲书”了。
　　他得练模特步，上舞蹈课，做按摩和头发护理，完成各式各样的工作，还要跟上学校课程，准备报考学校……
　　他是时尚的宠儿，是母亲的儿子，是学校的传奇，唯独不是他自己……
　　云丹嘉措不再说话，也拿了本书，陪着林雪川一起看，当然，他可不是爱看书的人，除了为考大学他好好学习过那么一段时间，其余时间他都是“熬鹰玩马”的正经草原好男儿。包括现在，除了做设计，他还是坐不住，妥妥“多动症”晚期患者。
　　云丹嘉措很快就走神，还将一切归咎于“粉色吹风机”太“好看”了，他斜着眼睛瞟着林雪川，林雪川一翻页他就收回眼神。等林雪川又看下去，云丹嘉措才继续如痴如醉的看他。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窗子开着，微风阵阵，撩起林雪川的额前碎发，他的眼睫不断眨动，眼仁在微光照映下显出深蓝色。
　　看到吸引他的地方，林雪川就会下意识抬起左手抚住自己的下巴，他看书看得很快，不一会就看完了小半本。
　　“铃铃铃……”
　　云丹嘉措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出了房间又很快进来，手上拿着湿巾和小碗，碗里有三小块奶渣饼。
　　云丹嘉措本来要给林雪川擦手让他自己吃，但林雪川完全不配合，擦完就翻书，再擦完再翻书。
　　“你……”
　　“我正看到洛丽丝夫人被石化，你能不能懂点事儿。”林雪川赶在云丹嘉措说话前，先声夺人，先发制人，好一个“恶人先叭叭”。
　　云丹嘉措看他头都没抬，说完就又看起来，知道让他自己吃不现实了，就擦了自己的手，拿了块奶渣饼喂林雪川。
　　林雪川张嘴咬了一口，含着继续看书。
　　“嚼啊，这不嚼不好吃。”云丹嘉措嘴动加速着喂食过程，林雪川刚嚼完上一口他就喂下一口。
　　林雪川也没注意，递到嘴边就张嘴，让嚼就嚼，很快吃完了三块奶渣饼，给云丹嘉措高兴的连连凭空握拳庆祝。
　　林雪川继续看书，中间停了一小会，云丹嘉措怕他看这么久眼睛会疼，主动拿了人工泪液给他滴。
　　林雪川拒绝无果，被云丹嘉措环在怀里润了眼睛靠在沙发上休息。
　　后来云丹嘉措要去做晚饭，他怕一眼没看住再出什么幺蛾子，就拉着林雪川到客厅去继续看。
　　晚餐做好了，林雪川也看完了，他被云丹嘉措叫到餐桌吃晚饭。他的是半碗疙瘩汤，云丹嘉措面前的是一堆碗，林雪川看出是前几天他拒绝吃的那些东西。
　　感动归感动，但林雪川对于吃这碗晚饭依然表示抗拒。
　　“我今天已经吃很多东西了。”
　　“是，很棒，特别乖，乖的不得了。”云丹嘉措伸手握住了林雪川的手，他其实不算特别黑，是淡淡的古铜色，但和林雪川白的透光的肤色一比就感觉差距特别大了。
　　“乖乖吃两口，就两口。明天带你去风马工作室玩，那里人多，热闹。”
　　林雪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他真的不太想吃，但出去玩，特别是去风马工作室的诱惑很大，他最终还是拿起勺子，默不作声的吃了两口，而且一口面疙瘩都没吃，只是喝了两口鸡蛋汤，就立刻推开了。
　　“好，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云丹嘉措完全没计较，一点不再逼他，拿起碗放到自己嘴边，一仰脖就吃完了。
　　“怪不得你不爱吃，真不咋好吃，以后哥争取给你换点好吃的。”云丹嘉措说着把空碗放到桌上，甩开腮帮子开吃桌上那些，也就十分钟吧，全都一扫而空，给林雪川看的目瞪口呆的。
　　“我，194，快200斤的帅小伙，这不纯纯正常饭量嘛……”云丹嘉措感受到林雪川的目光，边收拾碗边给自己解释。
　　“没有，我不是觉得你吃得多，我是没见过谁拿嗓子眼当泔水管子，一口不嚼直接往嘴里倒的。”林雪川跟着他走到了厨房门口，他靠着厨房门看着云丹嘉措把碗放到洗碗机里。
　　“我嗓子眼粗行不！再说了，你不是见过嘛，我哪不粗啊……”
　　“你再开黄腔我就录下来去跟干妈告状！你个自大狂！”林雪川抬脚踹了云丹嘉措膝弯一脚，给他踹的半蹲了一下。
　　云丹嘉措也没恼，跳开林雪川的“佛山无影脚”到了客厅一屁股坐沙发上了。
　　“看电影啊，这电影评价挺好的！”云丹嘉措点了遥控器将投影放下来，左手拍拍身边的位置。
　　“我……”林雪川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再吃一点，吐出来。他皱紧了眉毛，咬着下唇忍着冲动。他知道食物都在厨房的冰箱里，奶渣很好吃，他想再吃一点，但他不能胖，他不想做泡发的海参……
　　“来吧，好看！”云丹嘉措走到林雪川身边，揽住他的腰，和他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贼好看，说有露屁股的场景！”云丹嘉措其实都看过了，医生要求他在给林雪川看任何书和电影纪录片前都要先过一遍，确保没有对身材凝视之类的会让林雪川不适的场景。
　　“你脑子里只有这些是不是，恶不恶心啊！”林雪川抖开云丹嘉措的手，就想起身离开。他虽然不喜欢女人，但更不喜欢对女人开黄腔的男人。
　　“恶……男的，是男的露屁股！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这是艺术！美！”云丹嘉措的手按住林雪川的脖子，给人按回到身边了。
　　“呵呵……”林雪川狠狠抓了一把云丹嘉措的大腿，不太疼，但云丹嘉措装出特别疼的表情。林雪川也就没那么生气，松了手还给他揉了两把。
　　“错了错了，不说了，肯定不说了。”云丹嘉措拉了窗帘，关了灯，开了投影后的氛围灯。他坐回来点开了电影，搂住林雪川的腰，点开了电影，快进了开头，直到电影名字出现才恢复了原速。
　　关于我和鬼变成家人的那件事……
　　林雪川微微皱了皱眉毛，他不看鬼片，他害怕……
　　“害怕？那我们换一个吧。”云丹嘉措的注意力全在林雪川身上，林雪川刚变了脸色他就发现了。
　　“不害怕，看吧……”
　　林雪川双手握起，脚也不敢踩在地毯上了，全都蜷到了胸前。
　　“啊！”
　　电影里七窍流血的鬼脸一出来，林雪川就大叫出声，双手掐住了云丹嘉措的胳膊。
　　“啊，没事儿没事儿，后面就好了，这是个喜剧来着。”云丹嘉措倒吸一口冷气，林雪川的指甲揪着他手臂一点点肉，这是真疼。
　　“我本来也没事儿……”林雪川松开手里的肉，嘴硬的继续看。
　　云丹嘉措没说错，这确实是个喜剧的，看到男主角满大街裸奔林雪川也没忍住笑了。
　　挺好笑的，也挺催泪的。
　　最后林雪川哭湿了三张抽纸，接连着擤大鼻涕。
　　“还成？”云丹嘉措给林雪川捧着纸抽，让他擦眼泪。
　　“挺好看的，下回能不能看纯乐的，我明天眼睛会肿的。”林雪川说完打了个哈欠又流出两行泪，云丹嘉措就照例陪着他去洗澡，把他送卧室里，盖好被子，调好空调，关了灯。
　　他站在门口看着闭上眼睛的林雪川，笑着说：“养足精神，我们明天去工作室。”
　　“嗯……晚安……”林雪川的呼吸变得平稳均匀，他翻了个身，几乎是梦呓着。
　　“晚安。”
　　云丹嘉措出去了，门依然是开着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