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女高，但是主角

　　“学姐，救救我吧。”

　　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圈圈坠在被苔藓覆盖的石板上。

　　墨入灰卷。

　　少男浑身湿透，青紫瘢痕布满白皙皮肤，黑色发丝浸满水分，丝丝漫入眉骨下方。

　　柳叶一般的秀润眼眸，低低垂，似不堪承受雨露，鼻梁处小痣让其从清丽脱俗，变成了破碎魅惑。

　　竹间仙。
　　落尘烟。
　　淤泥间。

　　他瘦弱高挑的身躯跪在地上，只占据一点点空间，却精准拦住了正从家出发，打伞去商场的你。

　　你在心里叹口气，无奈地想。
　　糟糕，麻烦来了。
　　果然，不能乱救男人。

　　依后续发展所看，结果很严重。
　　麻烦就像滚雪球，越来越大，几乎接近雪崩。

　　“原竹，你怎么了？”
　　“这是什么情况？”
　　满打满算，在你眼里，这也就是你见过他的第三面，如果不包括梦境的话。

　　我们不熟。你心想。

　　你不知道少男的暗恋心事。

　　你弯腰，透明雨伞笼罩住，站着的你和蹲着的他。

　　“救救我……”
　　少男抬眼，眶中绯色一片，光洁指节攀附上你的裤脚。

　　“我可以帮你报警。”
　　你公事公办地说，向后退一步。
　　但伞依旧，为你们遮住小雨点。

　　“不要……不要……”
　　原竹呜呜咽咽。

　　“那你冷静点，好不好?”
　　“把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清楚。”
　　你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安抚道。

　　“他死了。”
　　少男仰头望着你，嘴里缓缓吐出几个惊悚的字眼。

　　他柳叶眸子中里，满是麻木和冷漠。

　　“谁死了?”
　　你顿觉自己似乎从青春搞笑番误入了悬疑犯罪片，问完后，下意识后退，伞也跟着走。

　　少男暴露在雨幕中，身体瑟缩了一下，眼尾一滴清泪，混着雨丝落下。
　　滑过鼻梁处秀气小痣。

　　你见状，只能上前。

　　“我……”
　　原竹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人”。
　　“我父亲。”

　　他颤抖着说，泣不成声，向前跪在地面，膝盖磕在坚硬石板上，手不肯松开你的衣角。
　　“他一直打我。”
　　“学姐，我好怕。”
　　“好疼啊。”

　　“他总是喝酒，醉醺醺的，然后就打我。”
　　“今早我一开门，他躺在地上。”
　　“身边是空酒瓶，他死死地盯着我，脑后是血。”

　　“像针磨我的骨头。”
　　“真的好疼啊。”
　　“我该怎么做？”
　　“要被打死了。”

　　逻辑混乱。
　　语无伦次。

　　“然后，他没有闭眼，就这样看着我，停止呼吸了。”
　　“学姐，我该怎么办？”

　　而你当机立断，选择报警了。

　　调查取证，询问笔录。
　　善良无比的你，陪原竹走了这一趟。

　　弱气少男抖若筛糠，披着警察姐姐准备的柔软毛毯，抱着热水纸杯，慢慢润湿干涩苍白的唇。

　　你叹气。
　　怎么会这么麻烦……

　　自那以后，原竹越发黏你，怎么甩也甩不掉，完全把你当做了唯一的精神支柱。

　　课后窗外有原竹的视线。
　　季新问了你好几遍，楼下那个鬼鬼祟祟的病弱少男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放学门口有原竹的脚步。
　　乔长星非说你欺骗了他，分明不是学弟，是招惹的烂桃花。

　　虽然你不知道这两位是以什么身份责问你的，但莫名心虚。

　　不胜其烦。
　　不堪其忧。

　　于是，你决定，好好和他谈谈这件事。

　　这天，你约他到电玩城，假意放松一下，实则打算开诚布公。

　　毕竟两个蓝颜知己，已经让你受不了了。

　　“学姐……”
　　原竹声线如山间清溪，温润雅静，此时刻意放软，飞泉漱玉。

　　少男身着校服，身形又消瘦了一些，腰线纤细，盈盈一握，锁骨精致，皮肤伤痕淡去，面容神采奕奕，眸光流萤。

　　他一看到你，便唇角扬起，从正面抱了上来。

　　“请保持安全距离。”
　　你推开他，一脸严肃地警告。

　　他却不要脸，捏住你的衣摆，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缠了上来，虚搂住你的肩膀。

　　“学姐……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只有你，学姐。”
　　“你，也要丢下我吗？”
　　原竹扑到你怀中，手克制地轻放在你的背后几厘米外，嘴里喃喃道，尾音颤抖。

　　“让你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就是丢掉你吗？”
　　“你也太越界了。”
　　“况且我也没有义务吧……”
　　你忍不住吐槽，双手放在他肩上，把他推远了点。

　　“学姐……”
　　少男未语泪先流，珠光点点，洒在清透透明的肌肤上，哭得脸颊薄粉。
　　他神经质地狠狠咬唇，血丝横流。

　　“好好好。”
　　你捧住他的脸，连忙转移话题。

　　“原竹……你觉得，之前的……算你的家吗？”
　　你很好奇。

　　“……即使是深渊，也是我的家。”
　　“而我，现在没有家了。”
　　少男用头蹭蹭你的颈窝，汲取你的体温，说完，意义不明地小声喊你。
　　“学姐……学姐……”

　　“好啦好啦。我们去玩吧。”
　　你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
　　少男闷闷地吭了一声。

　　“既然答应了，那先放开我。”
　　你推他。

　　“不要……”
　　原竹可怜兮兮地抬头。

　　“快点，不然丢掉你。”
　　你使出终极大招。

　　“好吧。”
　　果不其然，他屈服了。

　　你牵住他的手腕，走进电玩城。

　　内里霓虹灯闪烁，亮粉和深蓝交辉，冰冷光滑的地面光可鉴人，一台台机器立在两侧走廊。人声鼎沸，小不点们兴奋无比，小情侣们你侬我侬。

　　立在一台娃娃机前，你嚼着口袋里翻出来的泡泡糖，吹了个泡泡，打算大展身手一番，松开牵着他的手，转头看他，认真询问。
　　“你想要哪个?”

　　“我……可以选吗？”

　　“当然啦!快点选一个。”

　　“我……”
　　少男说不出口，眼神却止不住飘向一个紫色小月亮抱枕。

　　他不习惯表达自己的需求。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满足他。

　　“就这个了哦!”
　　你指了指那个小抱枕，投下游戏币，手握紧摇杆，专心致志地盯着玻璃内的月亮。

　　而原竹，目不转睛地盯着你。
　　这是他的月亮。

　　“谢谢学姐。”
　　少男语气笑意盎然。

　　“等我抓上来再谢不迟。”
　　你随口回答。

　　“不一样的……现在谢的是学姐愿意为我花时间。”
　　他在背后，小声对你说。

　　你没听清，按下按钮。
　　人在极端专注的时候是听不到外面说什么的，只能感到外周嘈杂，内心平静。

　　玻璃箱里，钢铁三爪落下，摇摇晃晃地勾起小月亮的边缘。

　　你和原竹都屏住呼吸。

　　所幸，机械爪抱了月亮一满怀，慢悠悠地提上来，转过来松爪，小玩偶落下，一气呵成。

　　你笑起来，掏出小月亮，一把塞进少男怀里，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我可真厉害!一击必中耶!”
　　“喏，战利品，送你了。”

　　少男珍惜地接过，呆呆地看了月亮很久，抬头后眨巴眨巴眼，晶莹剔透的眼泪又唰地落下。
　　“谢谢……谢谢学姐的礼物。”
　　说完，他突然抱住了你。

　　你震惊于这人怎么说哭就哭，说抱就抱，于是推开他，呵斥他。
　　“不要随便抱我!”

　　少男吸吸鼻子，刚才的泪湿了你的额发。
　　“不可以吗……?学姐，很温暖。”

　　“不可以!反正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抱我。”

　　少男讪讪，脸颊红了又红，鼻头也因为哭泣红红的，道歉道。
　　“对不起，学姐。我冒犯了你。”

　　你挥了挥手，大度地问。
　　“还玩别的吗？”

　　“我不知道可以玩什么……”
　　“打地鼠，玩不玩?”

　　“好。”

　　“过来骑赛车!”
　　“这个可以滑雪欸!”
　　“过来突突突!”

　　你到处乱窜，拉着原竹体验各种游戏设施，把此行的目的抛到了九层云霄之外。

　　结束后，夜色降临，原竹拎着一大兜毛绒娃娃，送你回家。

　　路灯下，人影很长。

　　少男鼓起勇气，提出请求。
　　“学姐，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你大义凛然地伸开双臂。
　　这时候，你已经把他划入自己的朋友圈。
　　“来吧!”

　　原竹抱了上来，拥得很紧，像初见那年互相交错缠绕的紫藤萝，他在你耳旁吐息片刻，维持着拥抱，然后说。
　　“我想告诉学姐一件事情。”

　　你发出语气词。
　　“嗯?”

　　薄凉的柳叶眼里污染重重，秽涩不明。
　　你看不到。

　　少男在你耳畔说着，语气淡漠。
　　“那天，我眼睁睁看着他咽气的。”
　　“我没有及时打急救电话……”

　　“也许……也许，我打了，他就能抢救回来。”
　　“然后回来继续打我。”
　　“我是不是很坏?”
　　原竹问你。

　　“我不知道。”
　　你老实回答。

　　你真的不知道。
　　你不太懂法律如何判定，也不太懂那些圆熟的人情世故。

　　“那……学姐，会远离我吗？”
　　少男试探着问。

　　“会。”
　　你不假思索。

　　“不要……”
　　原竹拉开了距离，让你看清他盈满泪珠的眼眶。

　　你笑了。
　　“骗你的。”
　　“我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否正确。”
　　“但我不会远离你。”
　　“如果阳光照不进屋内，捅破窗户又如何？”

　　少男又惊又喜，语气带了点幽怨，继续哭。
　　“学姐……”

　　你劝他。
　　“别哭了。”

　　他不听劝，眼泪汪汪，水像不要钱一样掉。
　　“我要哭……”

　　你无语，淡淡威胁。
　　“那你哭吧。”
　　“再哭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就没有女人要。”

　　听到这话，秀丽少男捂住嘴，压下哭腔，憋住泪水。
　　半晌后，不知道脑回路怎么转的，他突然说。
　　“学姐，我……我想吻你。”

　　“啊?”

　　“我想亲你。”

　　“亲哪里?”

　　“亲脸，好不好?”

　　“为什么要亲我?”

　　“想亲。”

　　“只能亲脸。”

　　左脸，右脸，被细细密密的啄吻覆盖，似羽毛一样轻柔。

　　要求总被泪水满足。
　　他亲到了他的月亮。

　　也许，真相该埋入海底。
　　他只需要以一名受害者的身份，接受同情，就可以了。

　　梦想成真。

　　你心想完了，又摊上事了。

　　却没想到，再后来，这悬疑恐怖片还能变成警匪教育片。
　　你是警，对面是匪。
　　这一切都怪，万恶之源——乔长星!
　　或者，都怪这夏天，雨意绵绵，勾出了太多人心里的贪念。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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