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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ring flow.8
最后一道追光灯束,如同疲惫却满足的叹息,缓缓收拢,最终湮灭在空旷的舞台深处。厚重如历史的绛紫色天鹅绒幕布,带着庄严的迟滞感,徐徐合拢,将方才那场水月洛神的幻梦,与台下尚未完全平息的、海潮般的掌声与喝彩,温柔而决绝地隔绝开来。
后台的空气瞬间被另一种更具实感的喧嚣所取代——卸妆油与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紧绷神经骤然松弛后的虚脱低语,道具箱碰撞的钝响,以及一种弥漫在每一个毛孔里的、混杂着极致疲惫与巨大成就感的、几乎令人晕眩的兴奋。
陈悠坐在那面环绕着明亮灯泡的化妆镜前,镜面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洛神的华美头饰被小心翼翼地逐一取下,堆叠在铺着软布的桌面上,如同褪下的蝉蜕。繁复的戏服尚未换下,层层叠叠的轻纱与丝绦逶迤在地,仿佛还残留着舞台的余温。
她的指尖带着谢幕时难以自抑的微颤,正轻柔地、一点点卸去脸上那精致绝伦却厚重黏腻的油彩。镜中的她,眼底有无法掩饰的、如同被海浪冲刷过的倦怠,然而,在那倦色深处,却有一种更为明亮的、如同星火般的东西在跳跃闪烁——那是梦想被实现瞬间的光芒,是汗水浇灌出的花朵终于绽放后的、无与伦比的满足与自豪。
就在她的指尖沾满卸妆乳,即将覆上眼睑的那一刻,化妆间那扇不算隔音的木门,被极有节制地、轻轻叩响了。
离门最近的刘双,正对着小镜子检查自己的睫毛,闻声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只一眼,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如同被点亮的烟火,绽放出一个极其夸张、充满了挪揄与了然的灿烂笑容。她猛地转过身,朝着化妆间里或坐或站、同样处于演出后放松状态的姐妹们,用力地、无声地比着口型,并用手指激动地指向门外。
“哟——嗬——!”程鸢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本来正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揉着酸胀的小腿,此刻像被注入了强心针,瞬间弹坐起来,用手肘使劲顶了顶身边正在喝水的女伴,声音刻意压低了,却因兴奋而带着尖锐的穿透力,“快看!咱们首席舞者御用的、五星级好评的‘专属鲜花速递员’,又一次顶着万众瞩目的压力,准时、精准、无误地送达啦!”
她这一嗓子,如同在平静,虽然这平静只是相对而言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哄笑声,暧昧的口哨声,以及夹杂着“又来了”、“真是风雨无阻”的窃窃私语,如同涟漪般在不算宽敞的化妆间里迅速扩散开来。
空气中原本弥漫的疲惫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粉色泡泡的插曲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集体性的、善意的调侃与兴奋。
陈悠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掌控,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以一种混乱而激烈的节奏,重重地敲击在肋骨上,发出连她自己都能清晰听见的、擂鼓般的轰鸣。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借此来平复过于汹涌的情绪,然后,缓缓地转过了头。
门口,许南山的身影就那样沉静地伫立着。
他似乎是刚从观众席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剧场外微凉的夜的气息。
依旧是一身剪裁极致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平直,身形挺拔如孤松。但与酒会那晚全然的精致与疏离不同,此刻的他,领带被松开了些许,严谨的领口微微敞着,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随性;额前几缕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碎发,也因匆忙而略显凌乱,垂落在他光洁的额角,平添了几分真实的风尘仆仆感。然而,这一切的细微凌乱,都无损他周身那股沉淀下来的、沉稳从容的气度。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他怀中抱着的那一大束玫瑰花。
那不再是酒会上那种象征着商业礼仪的、颜色浓郁到近乎沉重的丝绒红玫瑰。眼前的这一束,是更为明丽、鲜活、饱含生命力的朱红色,如同被朝霞最深情的吻浸染过,花瓣饱满而娇嫩,边缘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渐变的金粉色,在化妆间顶灯不算明亮的白光下,仿佛自身在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晕。它们被精心地搭配了少量的尤加利叶和白色的满天星,用素雅而有质感的浅棕色牛皮纸包裹着,系着一条墨绿色的、手感极佳的哑光缎带,打成一个优雅而复杂的结。整束花看起来,少了几分正式场合的客套与隆重,却多了无数倍私人的、温存的、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细腻心意。
他站在后台这个略显凌乱、堆满了服装箱、道具和疲惫演员的空间入口,自身的存在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被突然置入了写实的纪录片场景中,形成了强烈而奇异的视觉反差。然而,他脸上那份从容与安定,却又奇妙地让他与这略显嘈杂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每一次重要时刻的终点。
他的目光,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导航系统,越过了所有挤眉弄眼、窃笑低语的人群,穿透了空气中弥漫的粉尘与卸妆油的气味,精准无误地、牢牢地锁定在刚刚卸去一半妆容、发髻松散、脸上还带着演出后特有的潮红与疲惫的陈悠身上。他深邃的眼眸,在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后,闪烁着清晰可辨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情绪。
“许总!”刘双双手抱胸,笑得见牙不见眼,故意将“总”字拉得老长,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满溢出来,“您这位‘最大投资人’可真是业界楷模,身体力行地诠释什么叫作‘全方位、无死角、一条龙式的贴心服务’啊!这售后关怀,简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金牌管家!”
程鸢立刻默契地接上,她甚至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捏着鼻子,用一种极其夸张的、模仿着某种深情款款话剧腔的语调,尖声细气地念白道:“‘记住!你——可是——我——的人!如此历史性的、里程碑式的、光芒万丈的首演成功之夜,怎么能——没有——与之匹配的、最娇艳、最芬芳的玫瑰来增光添彩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配上了夸张的、手抚胸口的动作。
这番惟妙惟肖的模仿,立刻引爆了全场,化妆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哄堂大笑和更加响亮的口哨声。连几个平日里比较文静的女孩,都忍不住捂着脸,笑得肩膀直抖。
陈悠感觉脸颊上的温度,如同被点燃的野火,迅速蔓延开来,烧得她耳根脖颈都一片滚烫。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热度透过尚未完全卸干净的脂粉,清晰地透了出来。在一片暧昧不清、充满了善意的戏谑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她有些局促地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略显褶皱的戏服,然后,迈开了脚步,朝着那个仿佛自带静音结界和聚光灯效果的男人走去。
每一步,高跟鞋踩在略显陈旧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都仿佛与她胸腔里那片混乱而激烈的擂鼓声,形成了奇妙而令人心慌的和弦。
“许先生,”她终于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那因方才演唱和此刻紧张而带来的微哑,“你怎么……又……”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束鲜活欲滴、仿佛还带着晨露的玫瑰上,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瞬间塌陷了一小块,温暖而潮湿,“……这么破费?”
许南山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向前一步,将怀中那束巨大的、芬芳的玫瑰花,以一种极其自然却又无比郑重的姿态,递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动作优雅而稳定,仿佛呈上的不是一束花,而是某种稀世的珍宝。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在她虽然疲惫却因激动和羞涩而格外明亮的眼眸、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卸去浓妆后更显清丽动人的五官上流连。
“演出非常成功,”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更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磁性,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也盖过了周遭残余的嘈杂,“无论是技巧的掌控,情感的投入,还是对洛神那份飘逸与哀婉神韵的诠释,都堪称完美。今夜,舞台只属于你,洛神只属于你。”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着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衬托得更加娇小的花束,才继续道,声音压低了几分,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只有他们两人参与的、秘密的对话,“祝贺你,陈悠。”
不是疏离而客套的“陈小姐”,而是直接唤出了她的名字——“陈悠”。这两个字,从他线条优美的薄唇中吐出,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重量与温度,像两颗被精心打磨过的温润玉石,穿透了空气中所有的喧嚣与干扰,精准地、重重地投入了她心湖的最深处,激荡起层层叠叠、再难平息的汹涌波澜。
“……谢谢。”陈悠几乎是本能地回应,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将那张扬着热烈生命力的花束更紧地抱在怀里。馥郁而纯粹的玫瑰香气,带着一丝清甜和一丝微涩,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呼吸,与她身上残留的舞台脂粉气息、汗水的气息奇异地交织、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此刻的、复杂而令人迷醉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将微微发烫的脸颊贴近那冰凉而柔软的花瓣,仿佛能从这无声的接触中汲取一丝冷静,或者说,是在掩饰眼底那几乎要无法控制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哎哟喂!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程鸢在一旁做出一个夸张的、快要晕厥过去的动作,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颗小心脏啊,受不了这种甜蜜暴击!酸,太酸了!比咱们后台那瓶陈年老醋还酸!”
刘双也笑着,开始动手推搡着身边还在看热闹的同伴:“行了行了,戏也看完了,花也送到了,咱们这些亮度高达一千瓦的‘电灯泡’们,有点自觉性好不好?赶紧给咱们的首席和她的‘专属投资人’腾地方,让人家好好深入地……嗯……‘探讨一下接下来的艺术发展规划’,或者‘复盘一下今晚的投资回报率’!”她一边说,一边朝着陈悠挤眉弄眼,然后故意抬高了音量,朝着许南山的方向喊道:“陈悠!咱们老地方宵夜摊子给你留着最好的位置啊!你们家许总要是实在不放心,或者想体验一下人间烟火气,随时欢迎携家属加入!”
许南山面对这一波接一波的、带着浓浓善意的调侃,并未流露出丝毫窘迫或不耐。他只是微微颔首,唇角那抹清淡而真实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他没有回应那些关于“宵夜”和“家属”的邀请,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始终稳稳地、专注地停留在低头嗅花的陈悠身上。
朋友们嬉笑着,互相交换着“你懂的”眼神,动作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如同退潮般,喧闹着、簇拥着离开了化妆间。最后离开的程鸢,甚至还极其贴心地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轻轻地、严实地带上了。
“咔哒”一声轻响。
仿佛按下了某个神秘的开关,整个世界骤然间被抽离了所有的嘈杂与喧闹,陷入了一种近乎真空的静谧之中。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化妆间,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而立,以及那束在寂静中仿佛开得更加恣意、香气也愈发浓烈的玫瑰,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未竟的语言。
骤然降临的独处,让陈悠脸上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抱着那束沉甸甸的、如同拥有生命般的花,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植物,而是一团温暖而跃动的、既让她感到无比心安又让她心慌意乱的火焰。
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动的声音,以及那完全失控的心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她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无形张力的沉默。
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平静一些,迎上许南山那双始终凝视着她的、深邃如古井的眼眸。
此刻,在那片总是平静无波的墨色深处,她仿佛看到了温柔的星璇在缓缓转动,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细腻而绵长的情愫,如同春水般无声蔓延。
“她们……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口无遮拦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干涩,她试图解释,语气却不自觉地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无妨。”许南山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向前迈了一步,距离被再次拉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带来的、微小的气流变化。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而沉稳的木质调古龙水气息,与她怀中玫瑰那暖融而感性的芬芳,彻底地交织、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私密而暧昧的嗅觉印记。“事实上,”他看着她,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我很高兴。”
他微微停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强调某种重要性:“能成为那个,有资格在你每一次倾尽全力的演出之后,为你送上第一束鲜花的人。”
这话语,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钻石,不仅激起了涟漪,更折射出了万千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它不仅仅是对她艺术成就的至高肯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却无比清晰的宣告与占有。它划下了一个圈子,将她圈定在他的视野与关怀之内,定义了一种超越普通合作者、甚至超越朋友的、独一无二的关系。
陈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让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四肢百骸。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羞涩、以及一丝惶恐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而沉静的脸庞,看着他金丝眼镜后那双映着自己此刻略显狼狈却又无比真实身影的、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眸,看着他那张总是紧抿着、此刻却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薄唇……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在她心底疯狂地叫嚣着,诱惑着她,让她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踮起脚尖,去触碰那份看似冷静克制、实则其下暗流汹涌、足以将她焚为灰烬的温柔。
然而,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如同细弱却坚韧的丝线,牢牢地拉扯着她。最终,她只是如同寻求庇护般,微微偏过头,将更加滚烫的脸颊,深深地埋进那微凉而柔软的花瓣之中,贪婪地呼吸着那浓郁的、带着安抚力量的香气。她用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细微颤抖和浓浓依赖感的语调,轻声地、几乎是喃喃自语般地问道:
“那……下次我演出,你还来吗?” 这句话问出口,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也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切的期盼。
许南山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廓,看着她那如同受惊小鹿般将脸颊埋入花丛寻求安全感的下意识动作,眼底那抹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终于彻底冲破了惯常的冷静壁垒,清晰地流淌出来。他再次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缓慢,仿佛怕惊飞一只栖息的花蝶。他的指尖,并未直接触碰她的肌肤,而是极其小心地、为她拂开一缕被汗水濡湿、垂落在光洁额前、阻碍了视线的乌黑发丝。
那短暂的、若有似无的指尖与额发的接触,带来的却是一阵清晰得令人战栗的电流,瞬间从接触点窜遍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只要你在台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品质绝佳的大提琴在寂静午夜拉出的最醇厚悠远的尾音,带着一种磐石般无转移的笃定,一字一句,清晰地叩击在她的心弦上,“无论风雨,无论远近,我永远会在观众席中,为你亮起一盏,只属于你的灯。”
没有华丽的山盟海誓,没有夸张的浪漫辞藻,只是这样一句朴素到了极致、却也因此而沉重到了极致的承诺。它像一颗拥有生命的种子,被温柔地植入她心田最柔软肥沃的土壤,瞬间扎根,并开始疯狂地汲取养分,生发出坚韧而翠绿的芽苗,她知道,这芽苗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陈悠用力地、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玫瑰,仿佛要将那馥郁的香气、那花朵传递而来的生命力、以及他这句重于千钧的承诺,一同深深地、深深地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她感觉那温暖而芬芳的气息,仿佛已经化作了有形之物,丝丝缕缕地,透过皮肤,渗入血脉,融入了她每一次心跳的强劲律动,与她呼吸的频率彻底同步。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如同碎钻般铺陈开的万家灯火,车流如同光的河流,无声地奔腾不息。而在这方小小的、暂时与世隔绝的、弥漫着玫瑰与爱情最初芬芳的空间里,那颗早已被埋下的、名为“心动”的种子,终于彻底冲破了所有自我怀疑与外界定义的泥土,在这心照不宣的撩拨与这重于泰山的无声承诺中,傲然地、舒展地,绽放出了它第一片稚嫩却无比坚定的、翠绿欲滴的叶子。
有些界限,在她接过这束不同于任何商业往来的、只为她一人盛开的玫瑰时,便已模糊不清;有些距离,在他许下那盏“永远”的灯火时,便已悄然消弭于无形。故事的下一章,似乎已经在这无声的凝视与玫瑰的馥郁中,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掀开了它的扉页。
陈悠暗自腹诽,许南山,你对我好的实在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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