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地基的家

　　百无聊赖的生活，让时间静止了一般。

　　每日除了吞食维生素D之后可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补钙的间隙让自己透透气之外就没有能出公馆大门的机会，李曼衍所有的工作都被暂停了，她在网上看到了有关自己的报道。

　　她才知道对外的托词是去外国深造了。

　　相关报道的网站评论区里都有上万条，算是有讨论度的贴子。大多是些祝福语，中间掺杂着几条指责皇室又用纳税人的钱给自己镶金了。

　　李曼衍看着笑出声，“说的还挺对。”

　　“什么还挺对?”

　　施元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公馆。

　　抬头紧盯他的动向，她顺手关闭了所有网页，“你进屋前不能敲个门吗？”质问的语气慢慢转换成询问的声调。

　　“怎么回事?听说你从房间跳到楼下后院。”

　　“就是……呃……”

　　“下次别闹太大。”

　　又一次忽略掉她的需求，施元谦只在意自己这件事上李曼衍还要向他多学习。这次出差他带了一份土特产，放在卧室的小圆桌上，和其它餐点放在一起，像是施舍，又像是分享日常。

　　看着拿着衣服和专用的泡澡浴药球的佣人进来，又出去。

　　公馆对于他们俩来说都像是酒店。

　　只是李曼衍是长租客，施元谦是钟点房。

　　拿捏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她也就没那么好奇，毕竟每个人的耐心都有限度。

　　她推着轮椅停在窗边，没碰那份特产礼盒。

　　通往阳台的门因为上次的坠楼事件被彻底封上了，破碎了的玻璃都被重新安装了防弹品质的材料。窗外晃动的竹林让她走神，直到看见周玉凡匆忙的身影，他手里还拿着个纸袋。

　　眨眼的功夫，坏心情消失不见。

　　“小姐，您要的那家淀粉肠店铺今天歇业，我就买了隔壁店家的，可以吗？”

　　这边刚嘘声阻止，里间的卫生间响起咔哒的开门声。

　　“收起来。快，快！”

　　眼下情况棘手，周玉凡只能将纸袋子藏在工作服内，“殿下。”说着侧身低头。

　　食物能藏，气味藏不了，孜然、胡椒面的香气勾着人唾液分泌。李曼衍担心让人发现，赶紧出声吸引注意力，“你这么快又要出门啊?”

　　“有酒会要出席。”

　　她焦急地推着轮椅，快赶上双腿。靠近呆在原地的周玉凡，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裤管，他才趁人换衣服的空隙退出房间。

　　施元谦轻应，嘴角笑意压制不住，“下次太子妃想吃什么都不需要藏着掖着。”

　　“那是你。”

　　施元谦还在衣帽间整理行装，很轻松的表情，不像是去过书房的样子，不知道等他发现元牙不在书房时会不会大发雷霆，目前看来他被工作缠身没什么时间上书房。

　　“你如果真想出远门可以让沈医生给你开个证明。”

　　“能吗？每次见沈医生都好严肃，不敢和她提起种事。”李曼衍想起那双露在口罩外的浅绿色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混血儿的关系，没什么亲近感。

　　“我可以帮你和她说一声。”

　　李曼衍在嘴巴里嘟嘟喃喃地说话，“你有这么好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好奇心害死猫，李曼衍可不敢顺着跳下去，她又没有九条命，还不够他玩的。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施元谦以为她没听到他说的话，他从衣帽间探出头，看见在圆桌边看综艺的人，“你在啊？我以为去院子了。问你话不回?”

　　李曼衍眯着眼睛看他，“真是想让你也尝尝被关禁闭的滋味。”不过这句话她只敢低声的抱怨。

　　“嗯?你在说什么？”他没带眼镜，视觉好像影响了听力。

　　“没什么。”她不太信这些人的话，没再搭理，只是推着轮椅缓缓向床边移动，“出远门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吧，被发现了惩罚的人不会是你，我还想安生几天。”左小腿的骨裂还没有痊愈，着地时滋滋地扎着疼，不过已经不用依靠止痛药了。

　　她费劲地撑起自己，想躺着休息一会儿。

　　突然一股力量将她抱起离地，轻轻地放在床上，她盯着因紧张把施元谦胸口的布料揉出的折痕，“不，不好意思。”

　　“没事，我会去通知她。你出门前让周玉凡去总管那里告知一声，他会报备到宫里。”

　　“谢谢。”李曼衍有些羞耻地低头。

　　是不是她把人想的太坏了？

　　时间上有点晚了，施元谦扯着衣服的褶皱边往门外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脚步，“提醒一句，记得提早和总管说。”

　　随着门被关上，卧室安静。

　　元牙顶开首饰盒，它一眼就看见李曼衍脸上的笑容，“激将法?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没有要阻止的想法。”

　　“以防万一嘛。”她靠在身后蓬松柔软的靠枕，“无论是不是他真有什么阴谋算计，我也得保护自己的安全，你也可怜可怜我身上的皮肉之灾吧，能少一次是一次。他算我，那我也借他的权力用用。”她说着吐了口气，身体下滑。

　　小说里那些男人排老几，他的女人就排老几都是鬼扯的道理。

　　这人呐，还是得自己有本事。

　　要不然，瞿淑良也不至于当了皇后这黄土上国母的身份还是逃不过抑郁症的折磨。

　　不知道，如果在李曼衍没许愿的世界里瞿淑良是怎样的人生?

　　————

　　施元谦从卧室出来就去了趟书房，他打开暗格，里头和他预想的一样空空如也。

　　正满意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书房的门被敲响，“殿下，我看有门缝有光。”外头是总管的声音，“有一封寄给太子妃的文件，我看文件是从一所科研院寄出来的，所以，我觉得您需要知道。”

　　他听着那些话话，脸色阴沉。

　　“行，我知道了，放桌上。”

　　“是。”

　　那份配方表他盯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没有在第一时间销毁，准备将文件放在书桌抽屉的夹层。

　　打开抽屉，全是成套的珠宝首饰。

　　李曼衍在养伤阶段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能迈。她只能每天打扮自己来打磨时间，也算是玩上真人版换装游戏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痊愈的时长比想象中更久。

　　十月末的金京空气里已经可以嗅到来自北方大陆白雪的冷味。在庭院里坐不了一小会儿，就会有人提醒该回屋的准备，太阳要落山了。

　　沈医生的医疗团队每三天来一趟公馆，今天的康复训练是最后一回，明天起只用散步半小时就可以。

　　“和预计的恢复情况一样，太子妃如果有任何不适都可以联系我。”

　　“好。谢谢，沈医生。”

　　“不会。”

　　在沈医生整理完医疗箱准备离开时，突然被叫住，“太子妃，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李曼衍握紧拳头，自我的需求难以宣之于口，“我想出门静养，您可以帮我的，对吧？”

　　“当然。”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才松了一口气。

　　沈医生的证明单需要回医院才能开单，正好她有时间可以整理出行的行李。

　　原本这些小事都是佣人来做，只是她实在不能接受别人拿她的贴身衣物。她没过过有钱人的生活，不适应所有的贴身或者跪式服务，这些太吓人了。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周玉凡站在一边，拿着还没喝完的奶茶。

　　“傻啊，出行不要行李的吗?”

　　“可是……荔淮的寺台市有皇室的房产，在你和沈医生提出要出门疗养的那天，总管就吩咐过那边的管理人打理了。”

　　李曼衍折衣服的手缓慢放下，抬起头看他，“怎么不早说呢？”

　　“对不起。”

　　看到他紧张的神色，她只是发话让他去休息。

　　落地窗外灯火阑珊，远远望去，霓虹灯没有尽头。车灯像是萤火虫在城市的钢筋混泥土里穿行。如果没有这一遭奇幻的经历，她也到了要加入生产大队伍的年纪。

　　有道是富长良心，穷生恶。

　　这种不正当的途径拿到财富，为什么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现状呢？

　　《白毛女》里一个名叫穆仁智的反派说的台词在如今的社会被奉为圭臬。

　　让她夜夜都在多年教育和社会的落差之间拉扯的煎熬。

　　黯淡无星光的夜晚，月盘还未圆。

　　“果然不能太晚睡觉，意志是容易消沉。”她摇摇头，尽快调整到健康的作息时间。

　　出于对外的新闻，李曼衍这段时间里都不适合出现在公众视野，所以要趁夜色未退的凌晨上路。

　　周玉凡来叫人起床的时候，床上的人橡皮泥般无力无骨，疯狂摇晃才让李曼衍清醒半分，“背我下去吧。”刚起床嗓子黏糊，带着点撒娇的口吻。

　　“好……好的。”

　　听到同意，李曼衍的脑袋直接垂靠在他的肩膀。

　　他的瞳孔如地震抖动，呼吸急促，闻到的全是她发丝上残留的香味，像是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身体，体温极速上升，汗冒了整个后背。

　　在周玉凡手足无措时，李曼衍一个转身摔倒在毛毯的动静让他彻底回神，“小姐！您没……”才一个反应的时间，她微皱的眉头变得舒展，“看来是没事了，尽是我自己慌了。”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些无奈。

　　他拿过床边矮椅上的睡袍，将李曼衍裹起来，才背着人出门。

　　进了秋，空气更干燥。

　　颗粒物飘在半空中就下不来，瞧着像是雾重，远光灯也散不开前路。

　　肚子被硬物硌着难受，李曼衍才从睡梦中惊醒，眼下的道路在向后移动，迷迷糊糊的问：“这是到哪里了？”

　　“我们现在要登机了。”

　　“啊！?”她惊讶地直起背，看见登机门的空姐们，才从恍惚中清醒。

　　昨天李曼衍晚上伤春悲秋的太晚了，差点误了正事，“还好有你在啊，小凡！”

　　“不，不会的。小姐。”周玉凡低头遮住耳红。

　　李曼衍只沉浸在坐头等舱的喜悦，“真是爽！才两个小时的飞机路程也要坐头等舱。”

　　元牙悄摸的从她睡袍口袋中钻出来，浮在她耳边，用长发藏身，向窗外看去。

　　现在总算知道刚刚硌得她慌的“元凶”是谁了，咬着牙小声的提醒，“这头等舱可不只有我和小凡啊，你可小心点。”

　　“这就是你们地球人的飞行方式吗？”

　　“呃……算是吧。怎么了？你们不是能直接飞吗？还在乎我们的方式?”

　　“没有在乎，就是好奇而已。”元牙随口搪塞，它用心的感受着距离它6000多米的土地依然蓬勃迸发着的灵力，“真好啊，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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