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爱情之歌

　　半夜醒来的时候，程聿感觉床上空荡荡的，本该躺在那里的夏阳不见了

　　轰隆隆一声响，一道很亮的闪电从空中划过，积攒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了起来

　　不知怎的，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客厅、卫生间，包括客卧他都去搜寻了一遍，没有夏阳的身影

　　去了哪里？

　　程聿的眉头拧起，他看到程小宝也并没有在睡觉，而是站在阳台上不知在看什么，程聿走了过去，只那么一眼，他的心便猛然一跳

　　夏阳戴上手套，捡起一只在水里泡着的小猫，小猫看着没几个月大的模样，浑身的毛发湿漉漉的，呼吸微弱

　　下了大雨，流浪的小动物们总是很难找到一个既安全又可以避雨的地方，对于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就更是一场灾难，它们的妈妈还没有教会它们怎么在人类社会的缝隙里生存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夏阳用毛巾把小猫的身体擦干，然后放进航空箱里，里面已经有了一只三花和小橘，这是他救下来的第三只猫

　　直觉告诉他，应该还有……他的视线在灌木丛里搜索，天色那么黑，他没有注意到脚下为了让积水可以快速排空而撬开的井盖

　　他脚下一空，在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只大手有力地把他拉了过去

　　很熟悉的味道，就在不久前，这个味道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夏阳大脑空白了一瞬

　　“你怎么来了？”

　　程聿黑着脸把人拉回了安全地带，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我再晚来两秒你就掉井里了，到时候靠谁救你，箱子里的小猫？”

　　凉凉的雨丝打在身上，程聿想要为他打伞，但见他早已经湿透了的模样，又心疼又生气：“怎么就这样跑了下来？”

　　夏阳的睡眠很浅，而且既然身为宠物医生，便会对小动物们的叫声格外敏感

　　在层层叠叠的雷声中，他听到刚出生的小猫的求救

　　小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怀孕的流浪猫，猫妈妈应该是刚来这里没多久，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小区里每只流浪猫都被他抓去做了绝育，而且它们喜欢在哪一片区域活动，夏阳都了如指掌

　　这次是他的疏忽

　　因为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

　　在这样的下雨天，他不来救肯定都会死的

　　他抱着航空箱，发丝湿漉漉的，低眉搭眼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程聿原本还有些生气，到后来就只觉得无奈

　　“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看到父母吵架，便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因为他不乖，因为他的成绩没考好，程聿敲开他家的门，只看到一地摔碎了的碗筷，还有蹲在角落里瞪着眼睛发怔的夏阳

　　程聿想要把他拉起来，他却摇摇头，怎么也不肯站起来，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提起学校里的家长会，不然那两个人便也就不会因为谁付出的更多，谁的牺牲更大而争论甚至动起手来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说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有些累了，他说他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程聿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他陪着他坐下来，跟他紧紧地挨在一起，他说，大人们的问题不是因为你的出生才出现的

　　而是他们总觉得有了一个孩子，一切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有的时候他们比小孩子还要幼稚任性，没有学会如何经营家庭就迈进了婚姻这道门，还不懂怎样教育小孩子，就冲动地把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们总以为自己换了一个身份便很伟大了，但其实很多时候一切的后果总需要小孩子来买单

　　可是，凭什么呢？

　　夏阳疲倦地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提着行李袋离开，离开前还要再折磨自己的孩子一次，他们要夏阳看着他们离开

　　程聿说不出来话了，他把伞塞到他的手里

　　“你在这里等着。”

　　他挽起裤脚，夏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急急地拉住他：“我自己来就好。”

　　他什么都可以自己来

　　程聿又气又恨，他拧了下他的脸，强硬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程聿转身拨开杂乱的草丛，又在那些极难搜寻的缝隙里翻看了一遍，最终又找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趴在墙角的小水洼前，而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只身体早已僵硬的母猫，程聿发现它的时候，它的瞳孔已经涣散，嘴角都是血，看样子是被毒死的

　　程聿的心沉了下去，小猫的身体似乎也已经凉透了

　　母猫应该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又颤颤巍巍跑过来给自己的孩子喂奶，结果把自己的孩子也给毒死了

　　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目睹这种惨状，他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夏阳也看到了，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语气很平静：“帮我把它装起来吧。”

　　黑色的袋子里，母猫的尸体既轻又重

　　夏阳低着头：“最近出现了很多猫狗中毒的案例。它应该是太饿了，吃了投毒的人故意放在那里的食物。”

　　人不是这个世界上寿命最长的生物，花朵春开秋败，蜉蝣朝生暮死，一天是一个轮回，一度春秋也是一个轮回。然而不管是一天，还是一年，它们从来没有辜负过自己的生命

　　生命脆弱、可贵，而对于其最大的祝福莫不过是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走到尽头

　　然而太难了

　　夏阳总觉得，生命太难了

　　对于这些流浪的小动物们而言，有的时候要抵抗的不仅一个寒冷的冬天，它们还得避开对自己心怀叵测的坏人们

　　而现在，它们努力地扛过了冬天，却在生机盎然的夏天离开了

　　野外刚出生的小猫的存活率不是很高，尤其又经历了降温和雨水，好在夏阳在把它们送来医院之前已经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张医生用针管喂了点羊奶又把它们放进保温箱里

　　“先观察一个晚上，能挺过来就有希望。”

　　尤其是被他们最后发现的小橘，比起另外两只要更加的虚弱，也更危险

　　而它们的母亲则被埋进了院子里，希望来年，小猫们都活下来，在院子里欢快地玩耍的时候，能看到一片小雏菊在对它们招摇

　　他看了看浑身都湿透了的两人，不赞同道：“但是再怎么样，注意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夏阳，有很多我们是救不过来的。”

　　医院里，夏阳把毛巾递给程聿，自己乖乖低头听训

　　张医生是比他大几届的师兄，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满脸严肃的模样，医院里的人从来不敢跟他开玩笑，就连被送来的猫猫狗狗到了他的手里都是老老实实的

　　凭借着妙手回春的医术，以及高超的绝育技术，张医生喜获修猫修狗宠物医院第一摘蛋圣手的美誉

　　这次恰巧碰上对方值班，这下小猫就有救了

　　夏阳犯了错，犯错当然就要端正态度，虚心接受对方的批评教育

　　张医生又看了眼他身边的程聿，是个陌生面孔，还在这个时间点跟夏阳一起赶过来，秉着从前就对自己这位师弟照顾有加的习惯，他皱起眉：“你是夏阳什么人？”

　　夏阳讷讷还不知道怎样开口

　　张医生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还能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吗？他不耐烦道：“都走都走，站在这里我还得拖地。”

　　两个湿哒哒的人就这样被赶了出去

　　折腾了一个晚上，天也快要亮了

　　程聿的青蛙拖鞋沾了水，随着他的脚步呱呱作响走进了小区，好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只有哪家早起上厕所的，骂道，该死的□□精，早晚就让物业把你们全都赶出去！

　　夏阳抿了下唇

　　程聿慢悠悠：“夏阳。”

　　夏阳没有说话

　　两个人挤在一个水龙头下洗手，夏阳转身背对着他

　　程聿无奈：“你想笑就笑吧。”

　　夏阳摇了摇头：“……我没有。”

　　程聿气笑了，于是趁他没有防备，掰过他的身子，抬起他的脸，还没来得及按下的笑意就这样明晃晃的昭示于人前，如三月春花，明媚得耀眼，躲也躲不开

　　“你从哪里买的拖鞋？”程聿气得牙痒痒

　　其实也就是个三无产品，见路边卖拖鞋的老阿婆实在可怜，夏阳就忍不住买了一双，然后丢进鞋柜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谁知道，程聿恰巧住了进来呢？

　　青蛙拖鞋严重损害了程聿的精英形象，平日里他都是不穿出门的，就这次，因为太着急……

　　“那你该怎么赔偿我？”

　　夏阳说：“那我给你买双新的吧。”

　　他想了想，又小声道：“我们一起去挑一双你喜欢的，你想在这里穿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程聿愣了下

　　这已经是夏阳能说出的最明显的告白

　　他在回应他的生日愿望，原来他听到了，记住了

　　夏阳的脸红了，他眼睛左看右看：“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别感冒了。”

　　程聿抬起水淋淋的手指，固定住他乱晃的脑袋亲了过去

　　“唔……”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距离上次还不到六个小时，双方情绪都如此平和，思想清醒理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夏阳没有抗拒，在短暂的身体僵硬之后，他渐渐放松了身体，手指抓住了程聿的衣服，顺从地仰头，迎接他的侵入

　　他觉得接吻是这样奇妙的一件事情，唇齿相依，鼻尖互相擦过，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心脏都在为彼此而疯狂跳动

　　程聿终于松开他，擦掉他嘴上的水痕，又忍不住啄了一口红润的唇，他深深地看着他：“那么，这就算是精神损失的补偿吧。”

　　两个湿淋淋的人互相拥抱，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夏阳轻声道：“程聿。”

　　“嗯？”

　　夏阳又叫了一声：“程聿。”

　　程聿说：“我在。”

　　“……”

　　听着这个久违的声音，夏阳眼眶热了起来

　　他好像没有跟他说过，他真的好喜欢他啊

　　程聿说：“我也喜欢你。”

　　……

　　“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

　　客厅里，夏小白已经学会自己打开笼子，它跑到卧室门前，门是关着的，里面只听到窸窸窣窣的粘腻声响，没有人出来

　　夏小白觉得无趣，又跑到那只总爱逗弄它的老狗身边

　　老狗在小憩，半睁不睁着眼睛

　　夏小白拽着它的毛爬到了它的背上，把自己摊成一张饼，下巴就抵在它的脑壳上，渐渐地，也闭上了眼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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