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个吧

　　吃过午饭，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林歌叶没有去同学家串门的经验，这次来也没带任何可以用于多人娱乐的道具，虽然他跟梁安风能聊天，但总不可能聊一整个下午。

　　他被尴尬驱使着，提出与现下状况风马牛不相及的建议：“我去洗碗。”说完便起身开始收拾餐桌。

　　梁安风按住他的手臂：“我来。”

　　“没事。”林歌叶坚持着，轻轻抖了抖被梁安风攥在手心里的手臂，梁安风便松了手。林歌叶又说：“饭都是你做的，我洗个碗而已。”

　　梁安风看他几秒，没再说话，把手收了回去。

　　林歌叶很快就把餐桌收拾干净，在厨房里哗啦啦地洗起碗来。

　　梁安风跟着走到厨房门口。

　　林歌叶片偏头看梁安风，道：“你赶紧想想等下我们要干什么，不然就只能干坐一个下午了。”

　　梁安风闻言，眉头紧锁，看得出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想着想着便开始在房里踱步。

　　林歌叶被逗笑，继续专注地洗碗。

　　等林歌叶的工作结束，他走出厨房，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梁安风，问：“你想好了吗？”

　　梁安风果断摇头。

　　林歌叶挨着梁安风坐下，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坦然地说：“那就发呆吧。”

　　梁安风把双腿伸长，学着林歌叶的样子拿起另一个抱枕，轻轻放在怀里，整个人显现出一种罕见的懒散和放松。

　　说发呆，也不可能真的发呆，两人晃着脚丫子聊了一会儿天，便说要看电视。

　　“你想看什么？”梁安风把遥控器递给他，“我有会员，什么都能看。”

　　“想看安静一点的，嗯……”林歌叶思考着，一边翻看着电影列表，“啊，就这个吧，《狗十三》。”

　　“一三年拍的电影。”梁安风没话找话，“只比我小一点。”

　　“但它是一八年上映的。”林歌叶按下播放，“比你年轻不止一点。”

　　梁安风妥协地“嗯”了一声。

　　电影开始放映，起初两人会时不时交谈几句，看到后面，却都陷入了沉默。

　　影片结束后，两人间的气氛安静得诡异。

　　这不是个适合跟梁安风一起看的电影，林歌叶想，无论是从他自己的角度，还是从梁安风的角度来说，都不太适合，李玩经历的伤痛会让他们两个联想到自己。

　　他看了眼梁安风。

　　梁安风早就把伸长的腿屈了起来，腰挺得有些直，手里依然抱着那个抱枕。

　　似乎是感受到视线，梁安风转头看向他，开口：“还可以。”

　　林歌叶赶紧顺着话头说下去：“你平常都是看悬疑片的吧？”

　　“嗯。”梁安风点头，“我比较喜欢悬疑。”

　　“看得出来。”林歌叶说，“现在还有时间，要不再看一部？”

　　梁安风又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强硬：“不了吧，坐太久了会累的。”

　　“确实。”林歌叶赞同，“要不我们去外面逛逛？”

　　梁安风觉得可行。

　　他们没换鞋，穿着一黑一白两双拖鞋下了楼。梁安风先带林歌叶在小区广场上逛了一圈，介绍了这个广场的大概组成，接着他们找到一家奶茶店，坐下。

　　等上餐的时候，林歌叶看到天空变暗，有乌云渐渐笼罩，接着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随后跟梁安风说：“好像要下暴雨。”

　　“你带伞了吗。”梁安风问。

　　“没有。”林歌叶并不在乎，“到时候再说吧。”

　　梁安风点头。

　　在奶茶店里待了将近一小时，趁还没下雨，两人又重新回到梁安风的家。

　　这时候已经五点过，其他同学不久后就要到，两人想准备准备，但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发现没什么可准备的。因为保洁阿姨和梁安风对这座房子的卫生都很负责，所以家里很干净很整洁，没什么需要收起来的杂物。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茶几清空，留出放东西的位置。

　　接着两人坐下聊着天干等，五点五十分，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罗梓涵在组群里说他到了。

　　林歌叶起身去开门。门开后罗梓涵先说了句“生日快乐”，接着才发现人不对，有些尴尬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认错了，认错了。”

　　林歌叶看见罗梓涵右手提着两个袋子，说：“没事，直接进来就好，不用换鞋。”

　　梁安风无声无息走到林歌叶后面：“欢迎。”

　　罗梓涵尬笑着走进房，把手里的袋子之一递给梁安风，重新说了句生日快乐。梁安风道谢之后，他便坐到沙发的角落，安静下来。

　　林歌叶好奇地问他：“还有一个袋子里是什么？”

　　“啊啊。”罗梓涵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东西，连忙坐直身子说，“那是晚点要用的东西，零食什么的。”

　　“哦哦。”林歌叶点头，转向身旁的梁安风，“我想起来我没带零食。”

　　“不重要。”梁安风把刚刚被放下的抱枕递给他。

　　他们打开电视随便放着，剩下五个同学陆陆续续地来，都给梁安风带了礼物，也都带了伞——他们出发时天已经很黑，看得出要下雨。

　　人齐后气氛也就热闹起来，在最后到的李明浩站在茶几旁大声说自己买礼物多么多么用心的时候，林歌叶悄悄问梁安风：“盲盒你打算什么时候拆？”

　　“晚一点，等下一起。”梁安风也在他耳边小声说。

　　他们的距离很近，显得有些过分亲密了。

　　罗梓涵悄悄看了两人一眼，又很快挪开视线。

　　李明浩发觉梁安风没理自己，很快转移了话题，坐到餐桌旁边，问陈梦瑶：“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六点，比你早半小时。”陈梦瑶说，“迟到可耻。”

　　李明浩愧疚地挠了挠头，再去问其他人：“你们呢？”

　　所有人都回答完，还剩下一个不好意思开口的林歌叶。李明浩好奇地看着他。

　　林歌叶有些尴尬。

　　他不想说自己是中午来的，因为这会显得他很突出很特别，也就可能让其他朋友产生“我在梁安风心里的地位不高”的感觉。虽然事实上人的确会把友谊分出亲疏，大多数人也都能从日常相处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区别，但林歌叶不想在这种场合提醒别人：他跟梁安风的友谊更为深厚。

　　当然朋友们也可能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他想多了。可他既已产生了这种担忧，便再难将它从脑海里抹去。

　　于是他沉吟着拖延时间，向梁安风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梁安风也看着他，眼睛里闪着不明显的期待。林歌叶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最后他说：“我是中午来的。”

　　说完他便开始后悔。

　　他知道人会美化自己没走上的路，换句话说，无论是说真话还是撒谎，他都会后悔。其实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他心思敏感，很关注身边人的情绪，总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对别人产生不好的影响，也就时时在意着旁人的想法。

　　大部分时候，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把因他对别人的关照而产生的不便局限在自身，并无声无息地将其消化掉。但人生不会一直像理科选择题一样有完美的答案，他总会遇到多个让他不满意的选项一起被摆在面前的时候。

　　就好比当初妈妈让他跟着爸爸，他有两个选项，可无论选择谁，都会导致三个人的难过。

　　话音落下，他看见梁安风放松下来，在其他同学略有些惊诧的注视里靠到沙发背上。

　　“这么早？”孙思扬吃着薯片——他带的零食是其他人的两倍，补上了林歌叶那份——插话道，“那你们干嘛了？”

　　梁安风主动说：“吃饭、看电影、还玩了一下。”

　　孙思扬摇着头感叹一句“了不得”，薯片咬得咔擦咔擦响。

　　林歌叶打量着朋友们，他们的神色都很正常，没有异样。

　　“点外卖吧。”陈梦瑶提议，“有点饿。”

　　众人一致同意，拿出手机开始搜寻。他们埋头在外卖软件里挑店家的时候，柳溪音量微弱地说：“那个……”

　　跟她同组的四人习惯她的小声，经过一个月的小组讨论，林歌叶也已经比较了解她，因此立刻就捕捉到了她的声音，转头看向她。张威和孙思扬则没听见，依然低着头。

　　“我有很多券。”柳溪只好加大音量，张威和孙思扬终于抬头。柳溪继续道：“你们可以选好之后在我的手机上买。”

　　七人点头，重新挑起来。

　　“吃什么啊？麦当……哦不行，要不吃寿司？”李明浩问。

　　“寿司很贵吧。”张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且容易吃不饱。”

　　“也对。”李明浩点头，“那吃什么啊。”

　　林歌叶赶忙开口：“没事，你们想吃什么直接点就行，不用管我的。”

　　陈梦瑶看向梁安风：“不管怎么说肯定要点蛋糕吧，毕竟是过生日。”

　　梁安风“嗯”了一声：“蛋糕我来挑就行。”

　　林歌叶翻看着手机，找补似的提议道：“要不吃披萨吧。”

　　其他人没意见，柳溪把自己的手机放到茶几上，让他们挑选。几人正选着，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柳林】记得给我带点东西回来

　　凑在柳溪手机前的人有林歌叶、罗梓涵、李明浩和陈梦瑶，四人都看到了这条消息，三个男生都善解人意地没有任何反应，陈梦瑶则上手，干脆利落地把消息划走了。

　　披萨点完，他们把手机还给柳溪，A了钱。陈梦瑶凑到柳耳旁，神情不是很愉快地说了些什么，柳溪看着地面应了一声。

　　因为人比较多，沙发坐不下，所以有些人是坐在餐桌旁的。林歌叶觉得这样隔得有点远，轻轻拍了拍梁安风的肩膀。梁安风放下手机，转头看他：“怎么了？”

　　林歌叶这才想起他还在定蛋糕，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蛋糕选好了吗？”

　　“选好了。”梁安风把手机给他看，“所以有什么事？”

　　林歌叶朝餐桌微微偏头：“人坐得太散了，要不我们直接坐地上吧。”

　　“行。”梁安风说。

　　林歌叶又转头去跟罗梓涵说了一下，罗梓涵同意后他们三个便一道起身，把餐桌旁的柳溪、陈梦瑶和李明浩唤过来，自己坐到地上去。

　　林歌叶盘腿坐在梁安风身旁，看着因挨在一起而明显聊得更火热的同学，在这种自由自在轻松融洽的氛围中，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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