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的白月光成了死对头

　　大泽山常年暗无天日，此时四周的风刮过郝千忆的肌肤，在感受到吉意扑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掐诀让灵气萦绕在指尖。

　　“你认识我？”

　　吉意双手毫不放松地紧搂着千忆的腰，千忆陌生的语气与毫不熟识的态度让她霎时松开了手。

　　吉意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白衣，白衣胜雪、不染纤尘，定是经常用诀保持洁净，这习惯与段瓷是一模一样。再看她眉淡而修长，一双眼微微上挑、眸子疏淡，在白如新雪的肌肤上显出淡漠与疏离，可是唇色极淡的唇瓣带着的上翘的弧度很好的淡化了这种疏离感，让她看起来有了让旁人可亲的温柔。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吉意愿意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段瓷。

　　可是也与从前有些不同，眼前的段瓷明显比从前长高了许多，脸上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千忆渐渐适应了环境的黑暗，亦用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吉意穿着与魇阵中不同的红裙，长相倒是与魇阵中相同，瓜子脸、墨色的浓眉，唇色嫣红，带着明媚的少女气息。

　　“哎，她失忆了，我们遇到她时，她面无血色的被困在烬缠藤里，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或许是中了魇咒。”孔昭昭跑到两人之间，挡住了吉意炙热的眼神。

　　偶遇好友的激动顿时荡然无存，转为了担忧：“中了魇咒？怎会中魇咒，当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可是你以前最好的朋友，在入门测试时我极限突破守心境，是你为我护阵，后来我们把酒言欢，义结金兰，出生入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你全都不记得了？”

　　“抱歉，我确实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千忆的脸上适时的露出歉意。

　　与吉意经历这些的并不是她，而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段瓷，总归是占用了她人的身体、她人的人生，纵然不是有意的，但千忆确实也感到抱歉，等她报完仇，也许还有机会了解为什么她会进入这具身体里。

　　世事浮沉，她再次醒来却已经是二十八年后，往日的亲朋好友、同门早已不知踪迹。

　　吉意看见千忆眉间浅淡的愁绪，以为她是为失忆的事情失落，于是将孔昭昭往旁一推，拉过千忆的手往一棵古树下走去。

　　树下倚着一少年，少年额戴白色的束带，脸上还有着稚嫩的婴儿肥：“看看！颜百川，你还认识吗？”

　　少年还昏迷着，双眼紧闭，除了在沈家见过他一面，千忆对他自然没有其他印象，于是摇摇头。

　　吉意露出失落的表情，想到曾经归一书院的天之骄子，现在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中了魇咒失了忆：“天剑阁的山拜长老最是疼爱你，如果知道你忘了她，不知道要多心疼。”

　　“山拜长老？”

　　“你也不记得她了吧，你当初拜入天剑阁，是山拜长老给你递的阁牌，收你为弟子。你的第一把剑也是唯一一把剑是拜山长老给你的，那是天衍众多名剑之一的明心剑。”

　　千忆忽然感到恍惚，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年约四十的女子喜穿黑色的袍子，总是将一柄剑背于身后。

　　那年她偷跑出郝家，横跨千里的白樾江，风尘仆仆赶到归一书院。

　　归一的入门测试即将开启，她着急赶路，粒米未进。

　　归一书院建在洛珈谷，由七宗门拥矗在洛珈谷的山巅，自谷底到山巅，有上万步的阶梯，天梯问鼎考验弟子的心性，入谷之地设有法阵，所有入谷求学弟子踏进法阵的一瞬间，灵力皆被封印，一视同仁，无一例外。

　　那年她上洛珈谷，恰十六岁，在越过万步阶梯后，一脚踏进入门弟子测试的法阵。

　　入门弟子的测试说难不至于，说简单却也不尽然。至少对于当年十六岁的千忆来说，险些要了她的命。

　　因为她是郝家人，在进入法阵的一瞬间，就被法阵里专为八大家族设下的杀阵碾筋碎骨，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召出本命剑挣出一线生机。

　　入门弟子测试的法阵有传送通道，只要有弟子进入濒死状态立马触发，将濒死弟子传出测试法阵。

　　千忆在逃出杀阵的一瞬间立马用灵气修复自身的经脉，没有被检测到濒死状态。

　　但法阵中的异动很快被归一的长老感知到，自归一书院建立以来，掩藏身份进入归一书院的八大家之人不多，但绝不止郝千忆一个。

　　只要不死在法阵里，归一书院的长老不会去追究到底哪个弟子触动了杀阵，是八大家族的人。

　　她在受伤之后，立即寻了个隐蔽的山洞，用灵气修复损伤的筋脉。

　　也算她运气好，没有人发现这个山洞，她在里面呆了好几天，出来时入门测试已经结束。

　　所有通过入门测试的弟子站在归一书院前的广场，弟子千人，从法阵中出来多有挂彩，郝千忆的伤在其中并不显眼。

　　身穿黑袍的女子，面容严肃，年约四十，是归一书院的长老，亦是天剑阁的教习。

　　身旁有许多弟子露出崇拜的神色，与其他弟子窃窃私语：“那是天剑阁的苁蓉长老，三十岁修剑，两年便步入明道境，自创神通一剑破山河，后来在十七方大比得了天下第一剑的称号！”

　　郝千忆用剑，却不是一个完全的剑修，在郝家生活十六年，郝家的古籍浩如烟海，涉猎极广，符篆、法诀、八卦阵法，她都曾看书自学过，纵然学的不够精深，但对其余人来说，至少也是入了门，达到几阶的水平。

　　但剑对于千忆来说，比其余多少有了些不同的意义，因为她是以剑入了守心境，从此踏入修仙的旅途。

　　所以在苁蓉递过黑色镶金的阁牌，问她愿不愿意做天剑阁弟子时，她顺心而为接过阁牌，木质的长方形捏在她手心，她扬起一抹笑：“弟子拜见师尊。”

　　后来，应郝家求援而来的归一长老之一是苁蓉长老，她依旧一袭黑衣，看向千忆的眼神带着复杂：“你竟然是郝家的女儿。”

　　苁蓉曾经是她最敬重的师尊，即使死于她的手中，没有了那份恩师情谊，千忆也不得不承认苁蓉的剑意确实无可匹敌，那一剑破山河的气势势不可挡。

　　“那天剑阁的苁蓉长老呢？”

　　吉意与孔昭昭感到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苁蓉长老：“苁蓉长老？你我进入书院前，她就前往天衍的九机院任职了。”

　　比起在魇阵中呆了几年的吉意，孔昭昭的消息自然更为灵通：“在十多年前吧，苁蓉前辈就从九机院离开了，自此音信全无，或许隐居在某个小镇也说不定。”

　　“你连我都忘记了，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位老前辈？”

　　千忆扯过魇咒做借口：“脑子里突然浮现的，或许是魇咒中的某位前辈与苁蓉相识。”

　　两人想起她曾中过魇咒，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平添了许多纷乱的记忆，瞬间了然。

　　严蓉醒来后，郝千忆将从魇阵中带出来的灯笼递给她。

　　“身藏七魄，他的尸身被魇阵吞噬，七魄具灭，只留下三魂，这灯笼里是他的生魂。”

　　严蓉面色苍白，身上背着那柄属于严玉林的驱邪剑。

　　妹妹已经离世，严叔跟随她出来，连尸身都没保住，她怎么还有脸回严家？

　　千忆看着严蓉自责的脸，却没有安慰，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想通。

　　在大约五天过后，一行人终于走出大泽山。

　　郝千忆喜洁，受不了身上沾染灰尘污浊，所以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但时常用点灵气施个除尘诀，身上倒是干干净净，没有沐雨栉风的落魄。

　　但其余几人显然没这个心思，依旧保持着风尘仆仆的模样进了大泽山外的城镇。

　　因离大泽山相距太近，此镇虽然地域辽阔，但人烟稀少。

　　一行人赶了太多天路，此刻困倦不堪。在镇中走了好一段廖无人烟的路程，才终于看见一座矗立在黄土坡上的客栈。

　　颜百川始终未醒，吉意将他稳稳当当地背上二楼：“可算出来了，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过的我都快不知道正常日子是啥样了。”

　　孔昭昭与丁平随后也上了二楼，还回头招呼了依旧站在楼下的郝千忆和严蓉：“歇歇吧，就算你们体质好，也不能这么造啊！”

　　两人没有回应他，他也不是要人回应的性子，随手招了招，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房间。

　　“现在就走？”千忆寻了条木凳坐下，拿起黄瓷茶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至对面。

　　严蓉顿了一会，迟疑地坐下：“嗯，是我意气用事，害了严叔。三昧院可操超度回魂之事，我会去请三昧院召回严叔的其余两魂。”

　　她又停顿了，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脸颊已是瘦如刀削：“我与归一书院的人，终究不同路。”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从小与自己长大的妹妹竟然早已去世，呆在严家、呆在自己身边的一直以来是附身在阿筝身上的孤魂野鬼。

　　妹妹被桃木剑刺穿染上的血仿佛还沾在她的指尖，让她不自觉地在衣袖间摩挲：“其余人我不管，但杀我妹妹的人是言灵殿的乔茂，你转告他，严筝是死于他手，我不会放过他。”

　　二楼展开折扇的唰唰声引得两人看去，面色苍白带着羸弱的丁平语气平静：“我是乔茂的师兄，他驱邪除恶没有一点问题，所有步骤都是由我指导，你若想报仇，更应找我。”

　　严蓉冷哼一声，取过面前千忆斟的酒，一饮而尽。

　　郝千忆亦举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你与归一的事，我不会掺和。但严玉林的七魄已毁，你可想好三魂回归后的去处？”

　　“我已想好办法，不用你操心。”她撩起黑色的兜帽，遮住精致的脸庞，背剑转身走出客栈：“这酒难喝，下次可以尝尝三柳坞的百花酒，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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