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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连城到黎城,时隔五年,陆时久又搬回了老城区的家。
权少恒开了门,这次把钥匙全权交还给陆时久保管,家里的家具没换,却都被打理的崭新,像是没断了人住。
“我有时候住在这,所以就简单收拾了一下。”权少恒解释道,又从家里的抽屉里拿出银行卡和房产证,递给陆时久。
“这个我之前替你保管着,现在该你收着了。”
权少恒的态度变化差距太大了,一旦顺着他,他就变得温柔听话,给陆时久无限宽容。
实际上,只要陆时久回来,就别想再逃开权少恒的掌控。
权少恒为他安排了工作,在公司里,有大批的同事来监督他,哪怕是午休出门吃个饭,安保都要拦住他单独进行报备。
一般这个时候,权少恒就会从电梯口出现,跟着陆时久一起去吃午饭,哪怕两个人一整个中午什么对话都没有,哪怕权少恒有许多工作在忙,都阻拦不了他每天奔波到陆时久身边。
权少恒是什么心理,恐怕连他自己本人也不清楚。
明明知道对方已经结婚,明明五年来的分别早已切断了所有的话题与默契,但是只要待在陆时久身边,权少恒就会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心安感。
怪他母亲去世得太快又太突然了,权少恒至今都还记得秦梦教过他的一句话:“少恒,无论什么时候,我们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去争!要得到!否则是死也不会甘心的!!”
这句话太早又太深地刻进权少恒的脑子里,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人再教他另一句话了。
争不到的东西,要如何放手?如何接受遗憾?又如何让自己甘心呢?
他被母亲的话困住了,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最后争得连自己都怕了,却还是只能迷茫又无措地死死抓着。
可陆时久却已经对他无限的接近失去了忍耐,忍不住提醒道:“权总,我过段时间想请假,回家去看老婆。”
“……”
权少恒顿时间胃口全无,放下了筷子,良久的纠结和痛苦之后,他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陆时久既然说了,就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还有,权总大可不必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我不会再逃走了。”
权少恒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
“你给我的薪资待遇是最好的,除了偿还欠你的债务,或许未来也够养我的妻子,我可以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工作,这样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伤人?
权少恒本想提醒,可话到嘴边却忍了回去,他好像不配质问陆时久。
况且有什么好伤人的,明明只是实话实说,可他为什么就觉得这样刺骨?
“请假跟公司报备,我只是来吃饭。”权少恒不想自己拙劣又不安的心思太明显,哪怕自己不受道德约束,可他还有尊严。
装作若无其事,放任自由,是权少恒能尽量做到的最大限度。
此后,陆时久每个月都会跨越城市,去连城和夏倩团聚,不知道要如何卿卿我我。
权少恒只要一想到就会非常烦躁,寝食难安。
入夜,他一个人到了陆时久家楼下,下了车,抬眼看到那栋楼那一户的灯没有亮着,知道陆时久今天不在家,松了口气。
一路上了楼梯,他看到那扇大门,毫不犹豫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把银白的钥匙,啪嗒——一声,拧开了门,又开了灯。
明明想做个正人君子的,权少恒带着陆时久回来时真的很开心,真的想好好表现,他也真的把原有的钥匙全权交还给了陆时久,但抵不住他又在还回去之前另配了一把。
权少恒巡视了一圈这个他许久未曾踏足过的房子,自从陆时久回来住,他再也没有理由来这里。
可五年来,他早已把这当成了家,把工作的文件、生活物品、衣服行李都堆砌在这里,这俨然成了片僻静的世外桃源,想一下子抽离太难了。
权少恒翻着熟悉的柜子,拿出搬走时他落在这里的文件,这房子里其实还有许多属于他的东西,陆时久不看不碰也不扔,只默默等着权少恒自己拿回去。
他便只能无可奈何的,像剜走自己身上的肉,把他一件件拿到这间房子里的物品,再一件件地带走。
权少恒翻累了文件,忽然觉得房间有些闷热,他敞开窗户让自己透透气,昏黄的灯开着,凉爽的风却把人吹得越来越不清醒。
他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如今拿到了文件,却倚在了沙发上睡着。
秋日的夜晚,下起了瓢泼大雨,凉意点缀着空气。
陆时久匆匆回来,他手里还拎着一把滴水的黑伞,刚开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睡着的权少恒。
以往会被声音吵醒的人如今却睡得格外沉,连风雨刮进来了都不知道,陆时久却突然害怕,连鞋都没来得及换,扔了伞就跑到了权少恒旁边。
幸好,腕处没有伤,不是割腕,没有自杀……
这个人只是睡着了……
陆时久刚松了气,权少恒就忽然睁眼,他却顿时走了,将被风狂乱吹的窗户关上。
权少恒睡眼惺忪,却瞬间清醒,连忙心虚起身。
窗户被关上,再大的风雨都被隔绝,房间安静了下来。
权少恒问:“你不是去连城了吗?”
“明天去。”
陆时久见权少恒不再说话,又冷冷指责道:“你又骗人。”
明明把钥匙都还了,可还是能开门进来。
“我有文件落在你这了……不想打扰你,所以才自己过来的。”权少恒装傻充愣,就是不说自己另配了一把钥匙进来的。
可惜陆时久不会再跟他废话争辩,他无赖的本性早已暴露,权少恒有些尴尬,“我现在就走。”
刚从沙发上下来,陆时久就忽然提醒道:“下雨了。”
陆时久给了台阶,权少恒顺势就下,他立马坐了回去,装的一脸乖巧,“那我先工作吧,下次……不会再这么来了。”
装乖或许真的有用,权少恒不止能留下,还蹭了顿饭,吃完心满意足地整理起文件,一直到凌晨。
陆时久早就躺下,却一直睡不着,门外客厅的灯还亮着,权少恒却很安静,只偶尔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片刻后,被洗手间的花洒声代替。
这栋老房子的隔音愈发不好了,陆时久竟然连沐浴露打在身上滑腻腻的声音都能听到。
人是他留下的,他又在烦躁什么?
陆时久屏气凝神,不想再心烦意乱,客厅的灯霎时关了。
整个房子陷入了黑暗之中,随即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再关上。
咯噔关上的门打消了一切的胡思乱想,他这才想起来,这里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
*
上午,权少恒还没有起床。
陆时久早起做了饭,又收拾了行李,十一点整是他坐飞机前往连城的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
虽然已经有太多年没相处,但陆时久还记得权少恒没有赖床的习惯,出于员工对老板的关心,临走之前,陆时久还是推开了那扇房门。
温暖的太阳都被窗帘遮挡,房间里昏暗一片,权少恒还是没醒,他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也有些发红。
陆时久静悄悄地走近,用手背贴了贴权少恒滚烫的脸颊,才发现对方发高烧了。
怕是昨晚开窗睡觉着凉,权少恒连在睡梦中都皱着眉头,头发凌乱又蓬松,他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像个快要死了的人。
陆时久立即拿了药过来,可还没喂权少恒吃,就反被抓住了手腕,“你要留下来照顾我吗?”
他的嗓音沙哑,撑着力气问,看样子真是病得不轻,陆时久见他转醒,又甩开他的手,只把药和水递了过去。
“你快点吃药,吃完了我还要去找我老婆。”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权少恒的表情还是难掩失望,他盯着陆时久面无表情的脸,将药尽数吞下。
而后,忽然猝不及防道:“只管老婆,那就不管老公了吗?”
空气凝固,陆时久咬牙切齿:“权少恒,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陆时久极少叫他的全名,他还不知道从对方清冽声线里叫出来的名字竟然都格外好听。
发烧可能把他的脸皮给烧光了,他竟不要脸地笑起来,又转移话题道:“你几点的飞机,我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不用。”陆时久刚要收拾杯子离开,忽然见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是叶惜。
权少恒的笑意未退,头还昏昏涨涨的,见到有电话打过来才放弃跟陆时久的调笑,刚接起电话,陆时久就忽然加快了脚步离开,又变得冷漠。
电话里的叶惜好像是在个很吵闹的地方,像是人多的聚会,抽空给权少恒打了通电话,突然告知:“少恒哥,我要结婚了。”
聚会上本来就吵,叶惜说话的音量又不高,信息量倒还挺大,权少恒又惊讶着重复一遍,“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他嗓子哑的不像话,这句话却说得很大声,大到陆时久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那张波澜不惊的眼睛又再次振动,就像被注入了血液,又活了过来。
权少恒跟叶惜……不是夫妻关系。
叶惜不再是权少恒的未婚妻……
他没问过,没再想过,又忽视过,如今却终于知道答案了。
每次陆时久来连城,都不过是在大街上闲逛,住旅馆里几天,他并不是为了见夏倩,反而是在逃避一些事。
他知道权少恒有未婚妻,五年前就有了,自然以为权少恒现在已经结婚,毕竟五年间能变化的事情太多了。
他从家庭幸福到支离破碎,接连失去父亲和母亲,变得无家可归,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人无法承受,陆时久只能逃。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奔波了许多城市,变得像一只孤魂野鬼,直到一年前,他遇到了夏倩。
夏倩是个很好的人,毕业后当了大学老师,放假时又帮母亲经营餐馆,日子过得幸福安稳,她不至于惹自己不痛快,却还是毅然决然给陆时久安排了工作。
从此,陆时久努力经营餐馆向夏倩报恩,可在他心里,却始终觉得有一根死死勒住他脖子的线,窒息与无力感全部来自权少恒,一个无论多少年不见,他都不会忘记的人。
没多久,他就在送餐的时候遇到了叶惜,如今她已经是总裁了。
他一眼认得出来,哪怕他们只见过短暂一面,但因为这个人是权少恒的未婚妻,他就深深地记住了。
幸好叶惜早就不认得他是谁。
一整年,他几乎每天踏入这所公司送餐,偶尔能听见员工闲聊的八卦,那些八卦又偶尔关系着权少恒。
陆时久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也许他跟权少恒在这栋大厦里无数次的错过,再没有机会遇见,若是不小心遇见,也只是各增倒霉事,甚至权少恒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变了太多,常年的奔波,可能皮肤黑了些,样貌也不可能有五年前那样年轻,穿着陈旧又不时尚的衣服,更何还况还背着送餐箱呢?
可当五年的分别又重新对视的一刹那,陆时久看清了当时权少恒的眼神。
他被认出来了,甚至被那眼神看得溃不成军,仿佛权少恒可以透过他,看清他恋恋不舍、心存幻想的卑劣心思。
陆时久从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他下意识地逃跑。
权少恒却不放过他,穷追不舍,到他认输的地步。
被带上车,被锁在副驾驶上,他明明毫不期待,却等来关心,等来表白。
他像是行走在沙漠上快要渴死的人,忽然看见了水源,当心思已经开始疯狂涌动靠近时,手机铃声又将他拽回了现实。
叶惜的电话被权少恒急匆匆挂断,连接都没接,可陆时久却已经看清了眼前的海市蜃楼。
权少恒或许已经结婚了。
到此,他不敢再深究。
毕竟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无论任何时候,他都只是权少恒的玩物,跟那枚随意购买、定价、转赠要回再转赠的琥珀没有任何区别。
陆时久刻意回避,努力挣扎,就像最开始那个单纯到一心一意的自己,可重逢来的还是太突然了,最终,他还是没有防备的把权少恒带到了夏倩面前。
夏倩早就了解了陆时久,甚至她是唯一一个清楚陆时久真正心思的人,所以在见到权少恒时,她才会感同身受的生气。
她为了扑灭权少恒的气势,知道权少恒有未婚妻,才有了灵感,扯了一个她和陆时久结婚的谎,而陆时久便将错就错了。
他的心思有两份,一份只是想逃避权少恒,躲得远远的,一份却极度爱慕着权少恒,心思长久被压抑着,已经从爆发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所以,他才会一边无可奈何,一边又心甘情愿地回到那个他再也不敢回的城市,回到权少恒身边,去做权少恒给他安排的任何工作。
在情感上,他不敢奢求太多,亦或知道权少恒是不能被奢求的对象,所以只远远地,冷冷地抗拒着……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权少恒没有结婚。
陆时久赶到连城时,已经是傍晚。
餐馆刚打烊,夏倩见到陆时久的状态终于像活了过来,才饶有兴趣地问:“看起来跟他相处的不错?”
陆时久所问非所答,只是说明:“他还没有结婚……”
夏倩惊讶了一瞬,“那你打算以后就留在他身边了?”
陆时久点点头,只被一个真相哄好,他又很歉意道:“对不起。”
夏倩却有种娘家人的无力感,“好了,我又没损失什么,只要你别再被欺负,别总是闷闷不乐的就行……”
“不会了,谢谢你。”
陆时久说得很笃定,似乎已有了打算与想法,夏倩则对着陆时久轻笑了下,鼓励道:“希望你能幸福。”
他们是老同学了,高中时是彼此唯一的朋友,那时候的陆时久就已经足够有魅力,成绩优异,长得好,性格腼腆。
哪怕单单看脸,就有许多人喜欢陆时久,夏倩会喜欢陆时久也并不意外,更何况他们还被造谣是一对。
她虽然是个书呆子,可在感情上却一贯心直口快,所以约着陆时久生日时,这唯一单独相处的机会表白。
却没想到权少恒会突然出现。
她不甘心,又对权少恒这个恶劣的造谣者极其不爽,所以把陆时久单独叫走,一股作气表白,又急于让对方摆脱权少恒这种“不良少年”。
没想到当时陆时久竟然很认真的拒绝了她,并且很严肃的对她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权少恒。”
夏倩连表白时脸都没红,却因陆时久忽然三观炸裂的坦白而红了脸。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没想瞒着你。”
她却非常不理解,班长会喜欢男人她甚至可以接受,可为什么喜欢的男人偏偏是权少恒?
夏倩激动起来:“为什么是权少恒?他性格那么差,还总是欺负你,一点都不懂得尊重人,况且他跟盛心还总是……”
夏倩的脸更红了,反正权少恒符合她心目中对纨绔公子的所有刻板印象。
陆时久对夏倩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仿佛全都无比清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可很早就喜欢了。”
夏倩就更不理解了,“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都喜欢。”陆时久千真万确。
“可他喜欢你吗?”
“不会真心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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