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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万变
「为什么不制定一个更安全的计划?」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无知的红鱼问。
少女躺着,纤长的四肢尽量延伸,这是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至少不应该被贵女出身的陆游冶重现。
她曾在一次聚会中见一位以狂悖和随性闻名的名士做出过这个动作,他说这样很舒服,就像变成了蝴蝶,突然间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因为蝴蝶飞不了那么高,也再也变不回虫豸钻进土里。
她望着天上不知通往何处的高柱,心里想,那人说得一点都不对,这样躺下,像是下一刻要被五马分尸。
“那样不就很没意思吗?”她反问。
红鱼难以理解她的逻辑。
「没意思?陪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去死就有意思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端寥就为我造势,天才、神女、智囊……在世人眼里,我无所不能。”她开始倾诉。
「你不喜欢?会有压力?」祂猜测。
”怎么会?”陆游冶睁大了眼睛,“那很好啊,虚情假意的吹捧总比光明正大的贬低好许多,怎会有人不喜欢?”
「可是……可是,这样不就要背负很多不属于你的期待了吗?如果没有做到的话……」
“为什么要回应?世人祈求神灵的庇佑,不是真的以为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一道金光闪过,从天而降一位神灵感念你的虔诚而用仙法救你。他们只需有什么东西端坐于台上,是什么都行。”
「但你确实做了很多好事。你都为了挖出七煞这么冒险了,还愿意赔上自己的名声成全你姐姐。」
“我只是好奇那个人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敌意,可我明明不认识他。所以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杀我甘愿赴死。”她刻意避开了有关陆无遗的话题。
「就为了这个,你也要去死?值得么?」
“这不是没死吗?”
陆游冶收回了笑容,覆盖全身的寒霜似乎又回来了,漆黑瞳孔中映照不出红鱼的影子。
“打算什么时候让我醒?”
红鱼如受到惊吓般,穿梭在看不到顶的高柱中,就像游入被荷叶掩映的池塘消失不见。
陆游冶缓慢闭上眼睛,灰色的天空隐入黑暗。
再睁开眼时,一张旖丽的少年面孔出现,金色的瞳孔就像某种猫科动物,既写满了警惕,又掩饰不住好奇。
少年沉默寡言地说了很多。
据自称伊勒的少年所述,自她坠崖,已经过去了十几天,陆氏刚办过二七的素宴,许多没来得及赶上头七的人都赶到建业,包括她的叔父和离家许久的二哥,甚至比她头七那天更热闹。
至于少年本人接了楚熙海的委托,在崖底搜寻她的尸体。
但神奇的是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只看到她完好无损但生机微弱的身体安详地躺在某块被水流打磨地光滑的巨石上,旁边有一不知名的巨树,树冠巨大足以遮挡阳光和风雪。
而她的身边,则有一只体型超常的吊睛白额虎守护,那山君皮毛鲜亮,肌肉分明,虎掌雄厚,显然是一把狩猎的好手。伊勒原以为陆游冶的尸身早已被它吃尽,他远远瞧见便想转身离开,直接告诉楚熙海了事,毕竟他怎么可能打得过这样的巨兽。
比起委托,当然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可那虎似有灵性,用鼻子将陆游冶朝伊勒藏身的方向拱了拱,然后便回归山林。伊勒怕那是引诱他的陷阱,足足又蹲守了两天,直到远远听见陆氏府兵在附近巡逻,才出手将陆游冶转移到一处隐蔽的洞穴。
之后他便时常来看,但神奇的是,听说后来国师也来找人,但却没找到这处洞口。
“为什么不告诉奉命楚熙海?他是你的……雇主,对吧。”
伊勒沉默许久后,“你还能回去吗?”
“什么?”
“你家里的势力比他更大,如果你能帮我的话,我就抛弃他。”
异族人的心思更为直白,他们看重利益,而没有意识到在这片被儒家规则规训的这片土地上,背主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曾经的李氏家族不明白这些士族的规矩,因此绕了许多远路,他们无比痛恨这些规矩。
可当他们成为掌权者后,成为了这些规则的拥护者。
但陆游冶不会提醒有着金色瞳孔的少年这一点,她确实不想落到楚熙海手里,“良禽择木而栖,我会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记得……你想找一个人?”
无论是必死情况下的毫发无伤,亦或是神奇的山君守护,陆游冶都没有展现出惊讶的情绪,这更让伊勒认为一切都还在她掌控之中。
没有人喜欢别人打听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将心比心,伊勒不打算做这个讨人嫌的人。可实际上,就连陆游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她听伊勒描述这些时,像是在听什么神话故事。
她还额外打听到国师明明将那名七煞的尸体带回去了,却对外宣称什么都没找到。这让陆游冶将与国师交易,让他为自己的复活背书这一计划的优先级下调。
他若还是那个始终置身事外的国师,这么做当然是最佳的选择,可现在看来无欲无求的仙人也有自己的考量。
想不暴露身份进城必须有路引。
伊勒原本就是因为进不去建业城才半夜勇攀北高峰企图靠威胁某位贵女得到一张路引,当时他是看陆游冶的出身比他想得更高贵,才改口要她直接帮忙找人,没想到瞬间被擒,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
但他现在拿到了楚熙海给他的路引,这样伊勒才能每日进城向他汇报情况。与之相对的,楚熙海知道他现在的身份。
所以如果这个身份直接带了一个女人进程,马上这件事就会传入楚熙海的耳朵。
直接找陆氏是绝对不行的,伊勒告诉她,尸幽和那位她委以重任的队什死了,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坠崖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一定出了什么事,导致府兵们没能先控制住七煞杀手,可亲历者已死。
能直接杀她的人而没被查出来的,多半就是陆氏自己人下的手了。
陆游冶长叹一口气,这下好像有点玩脱了。
沉思良久,她说,“你帮我传消息给一个人。”
*****
父亲回来了,他对她的态度比起前世更冷淡些。
陆无香不怪他。
传言说她的命不好,要不然怎么当年偏偏丢了她,还正巧就有一个女婴替换了她,如今她一回来,陆氏就家宅不宁,还克死了文姬。
这话不对,虽然陆游冶死了,可她的亲生父亲立功归来。
文姬的名头再怎么响亮,陆氏的家主可不是她。
而且她也很忙。陆游冶死后,陆无遗就一直闭门谢客,可陆氏总要与其他士族应酬的,总不能叫陆无愧去。
现在她已经不是那群眼高于顶的士族口中的乡下农妇了,前世刻苦地学习礼仪姿态、谈吐、背诵复杂交错的士族关系,那些一点一滴都汇成了如今令仪令色,如圭如璋的陆无香。
但今日不知为何从宫里回来后,父亲看上去很是高兴。
她凑上去行礼,“父亲笑容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
陆思衡虽已不惑之年,看上去却极为年轻,“小事罢了,不足为道,过些日子你阿姊就要出嫁了,总闷在院子里不好,你陪她去街上逛逛,要买什么直接挂府上就好。”
陆无香神色微僵,她原以为父亲因为陆无遗执意要嫁给王翾失望极了,不肯再过问此事,之前一直都是母亲在操持。
可现在不仅看上去高兴,还让她陪同。难道父亲不知道自己与陆无遗的矛盾不可能化解吗?她不相信一个能从谈判桌上全身而退的文官,会想不到这一点。
难道……王翾找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陆无香阴沉的心情总算好些了,她冷哼一声,按照陆思衡的吩咐去找陆无遗。
她确实得出趟门,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换脸应当来得及。
“你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找到王翾!”
她有些失态了。
依旧是在闷着熏香,用重重帷幔遮掩视线的密室中。
上次的百羽云螭拱璧围屏榻被换成了雪山初映桃花图的纹样,命主轻飘飘地告诉她,王翾尚未寻到。
陆无香不由得怀疑青天党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命主轻轻哼一声,能把男人的骨头叫酥,“你不信我?”
美人如蛇,不好招惹。
陆无香低头,“当然不敢,只是……父亲确实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自从他知道陆游冶去世后,就连加官晋爵都没让他看起来好受些……”
“有没有可能,回来的是另一个人?”
谷雨那日,真正不见了的人只有两个,如果不是王翾,那么只剩下——陆游冶!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她掉下去的!那么高的悬崖!”
命主倒没有陆无香那么难以接受,文姬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她何必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多年。
“国师不也说没救了吗?”陆无香喃喃自语道。
命主再次意识到陆无香神奇的消息渠道有时无比灵敏,有时又好像根本没用,“他可什么都没说,明明捡了东西回去,却跟陛下说什么都没找到……狡猾的男人啊……”
陆无香不由得猜想是国师将陆游冶找回来的,她决定告诉命主,那个一直以来她守口如瓶的陆游冶的秘密。
“可以让我跟国师见一面吗?也许……他会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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