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在第几页

　　.

　　我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在。

　　我站在自己的葬礼上，看着父亲沉默地烧纸钱，看着邻居老太太抹眼泪，看着咖啡店的林叔叹气说"可惜了"。

　　没有人能看见我。

　　我伸手想碰一碰父亲的肩膀，但手指穿了过去。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你明明还在这里，却已经和世界无关。

　　2.

　　我回到了书店。

　　"时雨书店"的招牌还在，但门锁上了，窗户蒙了一层灰。我试着推门，风铃竟然响了——原来幽灵也能触动风铃。

　　书店里很安静，书架上落满尘埃。我坐在角落的皮沙发上，看着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束里浮动。

　　以前总觉得雨季太长，现在却希望雨永远别停。

　　因为只有下雨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真实存在。

　　3.

　　我等了很久。

　　久到书店的日历永远停在了6月17日，久到挂钟的秒针不再走动，久到窗外的蓝花楹枯萎又抽芽。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直到彻底被世界遗忘。

　　然后，她来了。

　　4.

　　沈未晴。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推开书店的门，浑身湿透，睫毛上挂着雨珠。我站在书架后面，心脏（如果幽灵还有心脏的话）猛地收紧。

　　她看得见我。

　　她真的看得见我。

　　5.

　　我递给她毛巾，泡了热茶，假装自己还活着。

　　她问我书店几点关门，我说"雨天会晚一些"。其实书店早就关门了，我只是想让她多留一会儿。

　　她碰到我的手时，我下意识躲开了——我怕她发现我没有温度。

　　我怕她发现我是个死人。

　　6.

　　她开始常来书店。

　　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只是发呆。我喜欢看她低头翻书的样子，睫毛在灯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有一次她睡着了，蜷缩在沙发上，呼吸很轻。我蹲在旁边，想碰一碰她的头发，但手指穿了过去。

　　真奇怪，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会感到心疼。

　　7.

　　她开始怀疑了。

　　咖啡店的林叔说书店早就关门了，邻居老太太对着空气问她"在和谁说话"。

　　我知道瞒不住了。

　　那天在阳台上，她问我："你到底是什么？"

　　我想说"我是幽灵"，想说"我死了"，想说"别怕"。

　　但最后，我只是递给她那本《雨的记忆》，说："读读这一页，然后你可以决定是否还要再来。"

　　8.

　　她拿走了钥匙，去了我的公寓。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发现行车记录仪，看着她的记忆一点点回来。

　　她终于想起我了。

　　也终于想起，那天在河里，是我把她推向了岸边。

　　9.

　　蓝花楹开花的那天，我知道时间到了。

　　她拉着我的手跑到树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我短暂地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

　　我能碰到她了。

　　我能拥抱她了。

　　我能吻她了。

　　然后，我开始消失。

　　她抓着我的手腕，但握不住。我的身体变成花瓣，被风吹散。

　　最后一刻，我对她说："有些雨注定要停。"

　　但我没说完的是——

　　"但我会在每一个雨季，回来看看你。"

　　10.

　　现在，我变成了一场雨。

　　落在她撑的伞上，落在书店的屋檐下，落在蓝花楹的叶子上。

　　有时候，她坐在书店的窗前看书，雨水轻轻敲打玻璃，她会抬头看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她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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