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糖果

　　“这两天十七床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样？”张主任走进下一个病房，准备看一看那个让人“头疼”的程一凡。

　　“还不错。自从把他找回来以后，他好像想开了，不像之前一声不吭，问啥啥都不说了。我们试了试给他挂水、开西药，他也都不拒绝。”一旁的管床护士回应。

　　麦冬跟在主任的身后，暗自窃喜，看来程一凡真的有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

　　“哎，年轻人一时不能接受也正常，慢慢都要想开的。”张主任语重心长道。

　　程一凡正坐在床边看向窗外发呆，听到动静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站了起来，张主任连忙过去扶他坐回床上。

　　“最近状态不错小伙子，好好休息，我们都会尽全力帮助你的！”张主任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打气。

　　程一凡点了点头，眼神扫过查房大队，似乎想要找些什么，直到看到主任身后的麦冬，对着她欲言又止。

　　麦冬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她窜到查房队伍的末尾，给程一凡比了一个“OK”。

　　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下午六点，大部分医生都下班了，只留下了今晚要值班的人员。
　　麦冬哼着歌，拿着许承默要求的“方案”，悠哉悠哉地往医生值班室走，在拐角处听到了许承默好像在跟一个女人讲话。

　　虽然麦爸从小就告诉麦冬不要听别人的墙角，但是许承默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这件事在医院属实是罕见事件，麦冬实在是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

　　“许师兄，谢谢你给我设计实验。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店，我请你去吃呀，感谢你的帮忙。”女方声音温柔细腻。

　　麦冬疑惑，觉得这个声音怎么也这么熟悉，探头一看——

　　是宋嘉欣！

　　“不用谢，我只是给了你一些建议，也不算帮啥忙。我最近在写国自然，很忙，就不吃了。”许承默还是平常冷冷的语调。

　　“妈呀，宋师姐这样人美心善的女生都要拒绝，许承默到底是不是直男啊......”麦冬心里暗暗吐槽，但又有一丝窃喜。

　　“啊...这样啊，对了我看你最近有点感冒，给你熬了点姜茶......”宋嘉欣轻轻拽着衣角，递过去一个兔子模样的保温杯。

　　“不好意思，我不喝别人的东西，谢谢你的好意，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许承默撇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病房。

　　宋嘉欣嘴角噙着的笑意瞬间变得十分僵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保温杯，手里拽着的衣角渐渐发紧。

　　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柔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平静，嘴角甚至还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只是那笑意半点没达眼底，反而像藏了把刀子，透着股让人脊背发寒的凉意。

　　她打开保温杯瓶盖，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入了旁边的垃圾桶，最后索性连杯子都丢了。

　　哐当一声后，宋嘉欣也离开了。

　　麦冬躲在拐角后面，看得心脏怦怦直跳。

　　看样子宋师姐是在追求许承默吗？但他们平常也没什么交集互动啊？这两个人咋怪怪的？

　　而麦冬更好奇的是宋嘉欣。刚才她瞬间的变脸，让麦冬后颈泛起一阵凉意——这和前段时间安慰她的温柔师姐大相径庭。

　　“哎，你在这撅着屁股看什么呢？”许承默出现在麦冬身后，拍了拍她。

　　“许...许医生，我来交方案”麦冬吓得一激灵，连忙递过去方案，小声嘟囔“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像鬼一样出现，走路连声都没有。”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麦冬脸上堆着笑。

　　——三天后

　　“小程，主任说你两天后就可以转回肿瘤科了，那边的治疗会更规范更全面，加油哦！”程一凡的管床护士边给他扎留置针，轻声道。

　　程一凡小声地“嗯”了一声，他心里开始怀疑，那个小医生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他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这时隔壁床的病人家属带着饭走进来，“我看几个医生护士推着个小推车往我们这儿走呢，热热闹闹的，也不知道要干啥。”

　　程一凡握着被子的手猛地收紧，耳朵不由自主竖了起来。

　　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坐直，视线紧紧盯着病房的门口。

　　“当当当当！”门被猛地拉开，麦冬推着小车走在最前面，脸上笑盈盈的。

　　她的身后跟着管床护士和几个年轻的实习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点什么，有人捧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有人提着保温桶，还有人抱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设备。

　　“程一凡，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麦冬把小车停在病床边，抬手掀开蛋糕盒的盖子。

　　“生日快乐！”麦冬和旁边的护士、实习生一起祝福。

　　程一凡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看着那蛋糕，看着麦冬眼里的光，忽然觉得鼻尖有点发酸。

　　“先别急着感动，看看第二个惊喜！”麦冬眨眨眼，打开旁边的保温桶，一股浓郁的糖醋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知道你念叨这个，特意请食堂师傅露了一手，尝尝看？”

　　程一凡犹豫了一下，用筷子夹了一块。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化开，熟悉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往记忆里钻。

　　他好像看到了小琪站在出租屋的小灶台前，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回头对他笑：“快尝尝，今天醋放得多了点，不知道好不好吃。”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程一凡别过脸，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

　　“还有个最重要的礼物。”麦冬的声音温柔下来，她示意同事打开那个平板设备，屏幕亮起来的瞬间，程一凡的呼吸猛地顿住了。

　　屏幕上，是穿着蓝衬衫的小琪，扎着简单的马尾，眉眼弯弯，正对着他笑，和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

　　“小凡，”屏幕里的“小琪”开口了，声音清亮，“最近还好吗？”

　　程一凡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抠进了掌心，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被子上。

　　“医生说你要转去肿瘤科了，别怕，就像我们以前一起刷题一样，一道题一道题地啃，总能闯过去的。”

　　“不许耍赖，不许偷懒，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治病......”屏幕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些，带着点哽咽，“我心中的程一凡，一直是坚强的、乐观的。即使我现在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带着我的祝福，勇敢地走下去，对吗？”

　　画面最后定格在小琪灿烂的笑容里。程一凡长年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以痛哭的形式爆发，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些积压了太久的思念、愧疚、不甘，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

　　麦冬递过纸巾，什么也没说。

　　程一凡接过纸巾，用力抹了把脸。他看着眼前的医生们，又看了看屏幕上的笑容，哑着嗓子说：“谢谢你，麦冬医生，谢谢你们。”

　　“没事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一个规培生没那么大能耐搞这阵仗，非要谢的话还是谢一谢许医生叭～这些基本上都是他帮忙准备的！”

　　许承默虽然没有在队伍中，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程一凡破涕为笑，望向许承默，眼神向他示意“谢谢”。

　　许承默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惊喜结束后，为了不打扰旁边患者休息，其他医护人员便各回各岗，只留下麦冬向程一凡交代一下转科的事情。

　　“我发现，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拒绝你们的治疗，我只是一直不想承认小琪离开我的事实，遗憾没有跟她好好告别”程一凡终于开口向麦冬坦白，“感谢你们做的一切，真的很感谢，我会带着小琪和你们的信任和祝福，好好治疗的！”

　　麦冬很高兴，她面前的程一凡眼神里有光了。

　　“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啊？”

　　“嘿嘿嘿，it is a secret!”麦冬一脸神秘，“但是你放心，绝对是合理合法的途径。”

　　说罢，麦冬瞥向了门口，寻找许承默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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