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山海之间的诗意栖居

作者:烟雨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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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生


      立春后的烟台,海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母亲的手轻轻拂过脸庞,带着新生的柔软。沈念站在修复区最东端的观潮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校徽——那是父亲生前戴了三十年的旧物,铜质的边缘被岁月磨得温润,内侧刻着的“向海图强”四个小字依然清晰如昨。远处,教育基地新落成的“海洋文化展厅”正亮着暖黄的灯,像一颗嵌在晨曦里的星子,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念念,第一批越冬鱼苗的监测数据出来了!”林野裹着厚厚的防风外套跑上来,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小团,“周叔说,这批去年深秋放流的牙鲆鱼,存活率比往年高了18%!”

      沈念接过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水下摄像头的实时画面:一群牙鲆鱼正从人工鱼礁的缝隙间游过,其中几尾的背鳍上还带着放流时标记的荧光环,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她望着那些游动的影子,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最后一条短信里的话:“念念,潮水有涨有落,但大海永远记得那些认真对待它的人。”此刻,晨雾中的海面泛起细密的波纹,像极了时光留下的掌纹,每一道都镌刻着守护与重生的故事。

      上午十点,烟台大学的海洋实验室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国家海洋局的专家组。他们带着最新的生态评估设备,准备对修复区进行为期三天的全面考察。组长陈教授是业内公认的“海洋活字典”,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手里总攥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三十年来走遍中国海域的观测笔记。

      “小沈啊,我看了你们这三年提交的数据报告,”陈教授摘下眼镜,镜片上还沾着晨露,“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们在珊瑚保育区混植了滨珊瑚和鹿角珊瑚,这种组合是基于什么考虑?”

      沈念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父亲生前绘制的手稿——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画满了不同珊瑚的形态图,旁边标注着“耐高温性”“共生藻适配度”等小字。“这是我父亲当年的研究笔记,”她轻声说,“他发现滨珊瑚耐受低温,鹿角珊瑚生长速度快,二者混植能形成更稳定的生态结构。我们在此基础上做了优化,加入了本地常见的石芝珊瑚,现在保育区的珊瑚覆盖率已经达到32%。”

      陈教授的目光落在手稿上,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熟悉的笔迹,忽然红了眼眶:“老沈啊......当年在舟山群岛,就是他带着我一块儿下潜,说‘珊瑚是海洋的根,根扎稳了,鱼群才能扎下根’。”他指着屏幕上的实时画面,“你们看,这些珊瑚丛里藏着的小丑鱼,就是最好的证明。”

      实验室的讨论持续到下午三点。专家组提出要去修复区的核心区域实地考察,沈念带着他们登上老陈头的铁皮船。船头挂着“国家级海洋生态修复示范基地”的红布条,在春风里轻轻飘扬。老陈头握着船舵的手依然稳健,六十多岁的人了,眼神却比年轻人还亮:“陈教授,您往这儿看——”他指向远处一片深蓝色的海域,“那是咱们去年新种的海藻林,现在成了小黄鱼的‘育儿所’。”

      铁皮船缓缓驶向修复区深处。沈念指着水下:“这里原本是一片裸露的礁石区,经过三年的珊瑚种植和鱼苗放流,现在监测到有超过两百种海洋生物定居。”陈教授戴上水下观测镜,趴在船舷边看了许久,忽然摘下来,声音有些发颤:“小沈,你们不仅修复了生态,更修复了‘希望’——这比数据更重要。”

      傍晚回校时,沈念绕道去了老陈头的渔村。夕阳将海面染成琥珀色,归港的渔船拉响悠长的汽笛,像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老陈头的铁皮船停在岸边,船头挂着崭新的红灯笼,旁边停着几艘小渔船——那是“护海巡逻队”的成员自发开来的,准备今晚例行巡查。

      “小沈!”老陈头远远招手,手里举着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几条刚捕到的小黄鱼,“今早撒的网,全是巴掌长的小鱼!俺们渔民都说,这海啊,又活过来了!”他指着远处正在修补渔网的几个老伙计,“他们都说,现在打鱼不用跑远了,家门口的海域就能捞着好货。”

      沈念接过玻璃罐,指尖触到鱼鳞的瞬间,凉意让她想起第一次跟父亲出海的场景。那时她晕船晕得厉害,父亲把她抱在怀里,指着远处起伏的海浪:“念念,你看这海,多像咱老百姓的日子——有起有落,但只要心里有盼头,总能等到风平浪静。”此刻,春风掠过渔村,吹起老陈头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那上面还沾着几点海盐的结晶。

      村里的文化广场上,王总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布置“海洋文化长廊”。他穿着藏青色的呢子大衣,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小沈,你看!”他翻开相册,里面全是老照片: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木壳渔船,渔民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胶鞋在沙滩上分拣海货,孩子们光着脚丫在礁石间捉小螃蟹......“这些是我家小子整理的‘渔村记忆’,他说要把它们放进民宿的展厅里。”王总指着广场另一侧,“那边正在建‘海洋科普角’,以后孩子们可以在这儿听老渔民讲故事,还能亲手种海藻苗。”

      沈念望着广场上嬉戏的孩子们——几个小学生正围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渔民,听他讲当年下海捕鱼的故事。老渔民手里拿着一只旧船锚,指着远处的修复区:“那时候这海啊,浑得跟酱油汤似的,现在你看——”他指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清得能看见鱼群游。”

      夜里,沈念在实验室整理专家组留下的建议。桌上摆着父亲留下的旧相册,里面有一张她最珍贵的照片:十岁的她站在父亲的渔船上,手里举着一条小鱼,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父亲站在她身后,手臂搭在她的肩上,笑容比海风还爽朗。

      “念念,潮水有涨有落,但大海永远记得那些认真对待它的人。”父亲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她忽然明白,所谓“潮生”,不仅是鱼群的回归,珊瑚的重生,更是人与海洋之间情感的复苏——那些曾经被遗忘的传统,那些曾经被破坏的生态,正在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方式,重新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

      凌晨两点,沈念合上电脑,走向窗边。冬夜的海风带着凛冽的清醒,远处教育基地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座沉默的灯塔。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新的挑战等待着她——或许是一场更猛烈的赤潮,或许是一代新渔民的成长,又或许是更广阔海域的保护需求。

      但此刻,修复区里游动的鱼群,教育基地里欢笑的孩子,渔村里亮起的灯火,都在告诉她:潮水从未停歇,每一次退去,都是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奔涌。

      立春后的第七天,沈念带着新一批志愿者来到修复区。其中有十几个小学生,手里举着自制的“海洋守护者”牌子;有几对年轻情侣,穿着印有“向海而生”的T恤;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是当年参与过渔业生产的“老船长”。

      “小朋友们,知道为什么要在海底种珊瑚吗?”沈念蹲下来,平视着孩子们的眼睛,“因为珊瑚是海洋的‘房子’,有了房子,小鱼小虾才有地方住。”

      一个小女孩举着手问:“那我们能给珊瑚浇水吗?”

      沈念被逗笑了:“珊瑚不需要浇水,它们靠阳光和海水里的浮游生物生长。我们要做的,是不往海里扔垃圾,不伤害它们。”

      老人们站在一旁,听着孩子们的对话,眼里闪着光。其中一位白发老人指着远处的珊瑚保育区:“我年轻那会儿,这海啊,连海藻都长不出来。现在看看——”他指向水下清晰可见的珊瑚丛,“比画儿还好看。”

      活动结束后,沈念收到了一条短信:“沈老师,我是今天来参加活动的小雨。我和同学们商量好了,以后每个月都要来修复区做志愿者。我爸爸说,他要和老陈头他们一起,把‘护海巡逻队’扩大到整个渔村!”

      沈念望着窗外的海面,波光粼粼,像撒了把碎金子。她知道,这就是“潮生”的意义——不是某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一群人的薪火相传;不是一时的热情澎湃,而是代代相传的坚守。

      春分前夜,沈念站在修复区的观测塔上,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教育基地。今晚是“海洋文化节”的开幕式,省台的直播车再次架设在了这里。她手里攥着父亲留下的旧望远镜,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台风夜——父亲冒雨加固浮标的身影,老陈头手写的便签,还有母亲在她耳边轻声说的话:“念念,你爸这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片海。”

      如今,这片海终于活了过来。鱼群在珊瑚丛中穿梭,渔民在碧波上收获,孩子们在沙滩上欢笑。潮水涨落间,那些关于守护与重生的故事,正随着海风,传向更远的地方。

      “念念,新潮已至。”她轻声对自己说,“而我们,都是潮生的一部分。”

      海风拂过面庞,带着咸涩的温暖。远处,教育基地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散落在海边的星辰。沈念知道,未来的潮水会带着新的故事奔涌而来——有珊瑚的新芽,有鱼苗的成长,有志愿者的欢笑,有渔民的坚守。而她,将永远站在这片海边,守护着这份希望,守护着这片属于他们共同的海洋家园,就像父亲曾经那样,用一生去倾听潮水的声音,去回应大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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