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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长宁
傍晚的江边充斥着来往的人群,许惊涟踩着沙土的边沿拢了拢外套,江风吹的她有些冷,她随着来风的方向回头。
暮色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眼中只剩下一片灰白,发出一片一片不明的叫嚷。
黏腻的斜阳和带着水汽的晚风让许惊涟的手逐渐潮湿,她眯眼迎着江风将太阳夹在指间。
然后将手指用力一并。
模糊的视线中于是只剩下她苍白的手掌。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许惊涟轻轻回头。
她盯着来人缓慢的放下手,任由一阵又一阵风将发丝吹过眉眼,夕阳照在她半侧的脸上,把她的面庞变得半明半暗。
“我在等你。”
许惊涟转过身,目光晦涩的看了他两秒钟。
“关长宁。”
“嗯。”
关长宁低头,并不敢直视许惊涟的眼睛。
“江边冷,我们要不要到岸上说,”他沉闷道。
但许惊涟却依旧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关长宁于是有些尴尬的蜷了蜷手指,小声问:“那我们在这说,惊涟找我是做什么?”
“你觉得呢?”许惊涟开口反问。
关长宁静默了一瞬。
许惊涟耐心的等着他的下文。
本以为他在酝酿什么鬼话,但意料之外的,关长宁的脸色却逐渐升温,直到肉眼可见的全脸红了起来。
他本来就白的吓人,脸上多一点颜色都看的很真切,这下子红起来更搞得好像自己轻薄了他一样。
简直莫名其妙。
许惊涟原本的冷脸没绷住,直接气笑了。
“不是你是m吗,你脸红什么啊?”
关长宁赶紧摇头,他开口,言语之间俱是语无伦次:“没有没有,不对,对不起,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
后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跟着你”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许惊涟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辩驳。
“我知道不是你。”
关长宁:“我错……嗯???”
认错戛然而止。
看着关长宁迷茫的眼神,许惊涟抱臂道:“你没必要替他担着,左仪檀亲自来找我了。”
她顿了顿,语气也随之变得严厉,“关长宁,这件事你总得给我个解释。”
关长宁缓缓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本以为许惊涟找他是为了他装神弄鬼跟踪许惊涟的事儿,倒也真没想到是为了这个,一时间关长宁准备好的措辞全都被堵了回去。
他默默咽下已经打好草稿的狡辩,心道许惊涟还不如质疑自己是变态跟踪狂呢。
她好像发现了件比自己是变态更棘手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你。”
不知道怎么说起,关长宁故作深沉的思考几秒才解释道:“他只是欠我一个人情,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交集。”
“什么样的人情这么贵重让他能主动趟这趟浑水。”
好问题。
关长宁决定先不说话了。
他沉默的和许惊涟对视几秒,在脑袋里头脑风暴了半天才开口道:“我......”
“算了。”
只可惜他的话又被许惊涟打断。
面前人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是要压下心中的火气。
“算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不是真话的我不想听。”
完蛋,被发现了。
“总之我不会害你。”
关长宁只得抿着嘴唇小声反驳。
“不会害我?”
许惊涟的表情变得更加的阴沉,她一字一顿道:“你确定?”
关长宁笃定的点点头。
但许惊涟直接就炸了。
女人毫无征兆的一把扯过他的领子,力气之大让关长宁拖移了两三米。
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之际,许惊涟就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放你大爷的屁,你也是,左仪檀也是,都说不会害我,结果都把我往死里整,这算哪门子不会害我?”
关长宁被迫弯腰将女人双眼中是肉眼可见的愤怒尽收眼底。
他欲哭无泪,本以为说的是能安慰人的话,但许惊涟怎么看着更生气了。
“你有良心吗关长宁?”察觉到他的分心,许惊涟加大了手劲儿迫使他低头:“老娘真心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拿老娘当猴耍?”
“我……”
还没等男人“我”出来,许惊涟就又把他的衣领子一甩冷冷打断:“我什么我!我告诉你关长宁,你最好到此为止,不然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说完许惊涟也不等关长宁再说什么找补的话,一甩衣摆就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关长宁在那一瞬间都是懵的。
直到许惊涟走出去好几步了,关长宁才迟钝的发觉——
许惊涟这是真生气了。
一股恐慌瞬间涌上关长宁的心头,他想都没想一步上前抓住了许惊涟的手腕。
“我没有!”
关长宁大声否认。
许惊涟被他大力扯得脚步一顿,比前几日更加冰冷的温度更是冻的许惊涟浑身一抖。
她疑惑的转头,觉得这人冷的好像死人。
“别走。”
死人的腰身半俯,声音沉闷,许惊涟甚至从中品出了一丝委屈。
委屈个屁。
许惊涟翻了个白眼。
她抽了几下手发现死人就像手粘在她身上一下完全拔不下来,甚至还抓的更紧了一些。
“你有完没完啊?”
许惊涟被他烦的又是一甩,关长宁脚步趔趄,但硬生生还是没松手。
“别走…”
关长宁又低低重复一句,还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这声颤抖让许惊涟倒抽一口气。
“你装什么可怜啊,最可怜的是我好不好?”
她向来受不了别人同她这般示弱,如今见关长宁这样了,虽说嘴上没饶他,但许惊涟还是停了下来准备听他说什么。
感受到许惊涟态度的松动,关长宁才慢慢抬起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
“左仪檀做的事和我没关系,我……”
他开口,声音却还带着犹豫。
许惊涟见状直接再一次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惊涟!”
关长宁被她甩得又一个踉跄,但还是又扑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也在调查齐渐倾和左仪檀无关,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好像怕许惊涟再一次甩开他,关长宁的语速又急又快,声音也扬了起来。
他闹出来这样的大动静成功引来了一些周围路人的旁观。
但许惊涟并不在乎,她另一只手抓住关长宁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的拽下去,力气大到在关长宁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痕。
“所以呢?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关长宁祈求般的看她,“齐渐倾是我的因果,我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他将冰凉的指尖缩了回去,看起来真像有苦难言一样。
许惊涟听了这话真的很想问他,你是无相还是有藏怎么扯起来因果了。
但关长宁的身上并没有妖气,许惊涟也不想贸然提起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她只是挑拣着没那么尖锐的说法淡淡道:“所以呢?齐渐倾的危险你难以想象,绝不是那些法律和规则能解释的,你跟她扯上关系不会有好下场。”
关长宁却摇摇头,“我家世代效忠左仪氏,这是我的命。”
又是那个封建毒瘤。
许惊涟翻了个白眼。
左仪氏从几百年前延续至今,积累的门客恐怕比青平的人还多。
有名没名的、改姓左仪的或保留原姓的、是人不是人的……就算真有个姓左仪的站在她面前,许惊涟也未必认得出来。
她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确实背不下左仪氏的族谱,也不记得有关氏这一家族,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又不姓左仪,何必要给他这么卖力的干活?”
“我说了,我们是互相利用,我在垚坪遇到的就是齐渐倾本人,她纠缠了我很久,我也只是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关长宁这时显得真诚了许多。
见许惊涟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还松开了她的手腕。
许惊涟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那瓣桃花。
此刻她虽并不完全相信关长宁的话,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齐渐倾确实缠上了他。
想到其中的关窍,许惊涟慢慢冷静了些许。
她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好,我暂且信你。”
关长宁的脸色终于变得放松了一些。
终于将能说的说开了,但周围围观的却人越来越多。
许惊涟被那些探究的目光看的心烦,她于是率先向前走去换地方,招手示意关长宁跟上。
关长宁听话的跟了上去。
许惊涟风衣后长长的绑带在风中一下一下向右晃动,关长宁盯着它们想了想,转而走到她的右侧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许惊涟的衣带时不时蹭到关长宁的左手,在某一次触碰时,关长宁故意轻轻扯了一下。
许惊涟敏锐转头。
关长宁抬手无声地笑了笑,气氛有些尴尬。
许惊涟未置一词,只是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将衣带收拢起来团成一团塞进衣袋。
修身的风衣两侧顿时鼓起了两个大包,远看还有些滑稽。
关长宁见状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不玩了嘛,你拿出来吧,这样有点丑。”
许惊涟:……
她干脆把衣带全扯出来攥在自己手里。
又走了一段,周围的人终于变少了许多,许惊涟才再次开口,语气也缓和了些:
“关长宁,你不想说的我不逼你,既然我们有共同利益,我暂时也不会为难你。”
说着,她停下脚步,手中的衣带随风在身后飘动,宛如两条蝎尾。
“但我希望你至少别学左仪檀那老贼坑我。”
“嗯,”关长宁微微垂眸,看不出情绪。
但样子还算乖巧。
许惊涟便把风衣带子扯下来塞进关长宁手里,还顺手帮他折了两下。
“行,给你玩吧,我先回去了。”
她一转身潇洒地离开。
只剩下关长宁站在原地捧着那根风衣带子,脸上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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