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陈元和江卓本就是同桌，两人经历了这一遭，又有了更深厚的友谊，关系自然也更加亲近。

　　没有人再来找他们麻烦，一切都很好。美中不足的是有个甩不掉的电灯泡。

　　不管是放学回家，还是午休时间，蒋屿总是阴魂不散，理所当然地跟着他们。

　　看着一边若无其事的蒋屿，江卓心里愤愤的。

　　这天江卓和陈元刚拿过午饭，找了张空桌坐下。蒋屿便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从容地在江卓身边坐下。

　　江卓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对蒋屿道：“麻烦蒋屿同学老老实实和自己班级的同学搞好关系，别老来我们班级瞎转悠。”

　　蒋屿充耳不闻，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陈元的餐盘里，转而慢悠悠地回道：“陈元是我哥。”

　　弟弟关心哥哥天经地义。

　　“装模做样。”江卓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陈元哥真正需要弟弟的时候，蒋屿又在哪里。

　　但他手上也不甘示弱，他夹起一个大大胖胖的鸡腿，稳稳当当地放在红烧肉的上面，嬉笑道，“陈元哥太瘦了，要多补充点蛋白质。”

　　一时间，陈元的餐盘上堆起了一个小山。

　　看着面前的小山，陈元脸色犯难：“这么多菜，我也吃不掉呀。”

　　但看着对面不知为何依旧不对付的两人，陈元还是硬着头皮把餐盘里的食物都吃干净。

　　江卓看看陈元，又看看蒋屿，提出了心中长久的困惑：“你俩是异姓兄弟吗？怎么一个姓陈，一个姓蒋？”

　　陈元解释道：“我和小屿是重组家庭。”

　　江卓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若有所思：“那你们关系还真好。”

　　蒋屿没有转头，却莫名感觉，江卓眼中的敌意更甚。

　　-

　　蒋屿无视江卓的不满，我行我素。江卓总能在和陈元一起的时候看到蒋屿的身影。

　　江卓很烦，江卓不开心，江卓不喜欢蒋屿。

　　但江卓并不能拿蒋屿怎么样。

　　放学后，陈元很抱歉地和江卓说：“今天你和小屿一起走吧。我待会还有事。”

　　看来今天不能和陈元一起同行了。江卓有点失落。

　　不过要他和蒋屿一起回去？饶了他吧！不是为了陈元谁愿意和蒋屿一起走？

　　江卓表面应下，实则抬脚就溜。

　　但是当江卓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却听见蒋屿喊住了他。

　　大庭广众之下，江卓不得不回头，表情有些僵硬：“……好巧啊，蒋屿。”

　　蒋屿小跑到他身边：“不巧，我在等你。”

　　江卓并不想和蒋屿有多接触，他咬着牙道：“等我干什么？陈元哥没和你说吗？他有事，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江卓嫌弃地挥挥手：“你不会想和我结伴吧？”

　　蒋屿点点头：“好啊，我们俩一起走吧。”

　　江卓被搞得浑身一阵恶寒，直接推着自行车快步向前走，想甩开蒋屿。

　　蒋屿跟上来，神秘莫测地问道：“你不好奇我哥要去干什么吗？”

　　故作玄虚！

　　江卓在心中暗骂，但他的内心却有些松动，他缓下脚步，没好气道：“陈元哥去做什么了？”

　　蒋屿也没吊他胃口，老实回答：“他和5班的陆羽去图书馆了。”

　　陆羽？江卓在心中思索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陆羽是哪号人物。

　　既然想不出来，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江卓一想通，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没再放在心上。

　　江卓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从小就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能拿到，陈元也不会例外。

　　江卓知道自己只喜欢男生，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他只能对男性起反应。而陈元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男生。

　　江卓对拿下陈元势在必得。

　　见江卓毫不在意的样子，蒋屿的眉心微微松开。他把耳机线的另一端交给江卓：“听歌吗？”

　　江卓正好不想和蒋屿说话，他顺势接过耳机，不客气地戴上。

　　旋律激昂的经典朋克乐夹杂着细微的电流音传来，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并肩走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个乐队出品的歌质量一直都很高。你的品味还算不错。”江卓也是这个乐队的乐迷，但对方却是讨人厌的蒋屿，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夸道。

　　“你也喜欢这个乐队吗？”蒋屿闻言，惊喜地转过头。

　　看着蒋屿亮晶晶的眼神，江卓心中似是被挠了一下，痒痒的。但江卓并不明确那是什么感情。

　　他别扭地转过头：“都是经典老乐队了，自有他经久不衰的理由。”

　　蒋屿点头，对江卓的话非常认同。他又说：“下周的艺术节上，我会表演这首歌。”

　　江卓专心听歌，有些心不在焉，他懒懒地问道：“然后呢？”

　　“你来吗？”蒋屿贴近江卓，直视着他，“你会来看我的表演吗？”

　　江卓想说，看你表演干什么，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刷几套卷子，也许下次的年级第一就是我的。

　　但是看着蒋屿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可怜巴巴，又好似很期待的样子，江卓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陈元也会来。”见江卓不答话，蒋屿又添了一句。

　　“我来。”江卓立马答应。

　　蒋屿了然一笑，江卓莫名有种自己被看透的错觉。

　　……果然和蒋屿一起走让哪里都别扭。

　　江卓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会答应蒋屿和他一起走。

　　走到岔路口，江卓刚想找个借口离开，蒋屿却摘下耳机，说：“我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被抢先了。江卓很不爽。

　　早知道上个路口就该离开。

　　-

　　艺术节是高中生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

　　学生可以选择参与下午的艺术节，感受轻松欢庆的氛围，也可以选择提早放学，早点回家休息。

　　一下课，江卓和陈元早早地占据了前排居中的位置坐着。

　　趁着节目还没开始，江卓向陈元打探道：“蒋屿回回都是年级第一，没想到还能上艺术节，他真是多才多艺。”

　　陈元并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他笑眯眯道：“是啊，小屿各方面都很强。”

　　江卓看着骄傲的陈元心里酸酸的，表面却佩服道：“嗯。蒋屿确实厉害。”

　　而蒋屿的厉害，江卓也是在今天眼见为实。

　　蒋屿的节目在压轴。

　　待蒋屿一上场，礼堂里便爆发出了掌声和欢呼声。

　　江卓看着把手拍红的陈元，有些不服气。

　　人气很高，但我也不差。江卓暗自比较着。

　　在欢呼声中，礼堂的灯光渐渐暗下，一束亮白的聚光灯打在蒋屿身上。

　　蒋屿站在舞台中央，垂眼看着手上的吉他，而后抬头，向着观众席邪气一笑。

　　一片茫茫人海中，江卓似乎感觉蒋屿在黑漆漆的观众席间，锁定了他，那双狐狸眼向上一扬，狡猾而又危险，灼热得像是要把他烫伤。

　　尽管江卓认为这只是他的错觉，但他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地缓了一拍。

　　蒋屿的指尖在弦与弦之间飞快的拨奏，一阵凌厉的电吉他独奏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震撼着每一个人的鼓膜。

　　不止是陈元，江卓能感到身边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呆了的模样，包括他自己。

　　蒋屿纯在炫技，但他也顺利地让整个礼堂都为他注目。

　　独奏戛然而止，灯光也瞬时熄灭。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看着一片漆黑，心中更是期待。

　　黑暗中，蒋屿低沉的嗓音缓缓清唱了起来，整个礼堂也慢慢变得亮堂。

　　与之前锋利感十足的音乐不同，前者有着能够划破空气的燥热，而现在却是柔和了不少。

　　江卓听着有些耳熟。

　　这好像是蒋屿上周和他一起听的那首歌，但是这首歌不应该如此抒情。

　　江卓正想着，却见蒋屿的手指一拉弦，瞬间拉破了刚刚的柔情，转而摇滚了起来。

　　刹那间，整个礼堂欢呼声一片，所有人都激动地挥舞手臂。

　　可是为什么？

　　江卓总感觉蒋屿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看向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盯穿，好像想从自己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

　　还好现在的灯光五颜六色，江卓庆幸蒋屿一定看不出自己脸上的绯红。

　　江卓不想输了气势。他较着劲，故作淡定地看着蒋屿。

　　蒋屿似乎有所感应般，嘴角挑衅般地扬起。

　　舞台上的蒋屿和平时很不一样。在江卓的印象里，蒋屿不多话，他是沉稳的，还有些腹黑。但现在的他，又过分耀眼，看上去有着征服舞台和所有观众的野心。

　　但这么完美的蒋屿好像天生就应该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江卓看着已经投入进蒋屿表演的陈元和整个礼堂的观众，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不想让蒋屿被大家这样注视着。那些蒋屿耀眼的、沉默的、戏弄他的瞬间，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他害怕大家都注意到蒋屿。但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怕蒋屿的风头盖过他，也许是担心蒋屿太过完美没有缺点可突破。又也许是为了什么，江卓不敢细想。

　　江卓很无措，他从未有过这般念头，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诡异。

　　最后，他把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定义为嫉妒。

　　江卓不曾嫉妒过谁。

　　一曲终了，看着舞台上蒋屿自信的眼神，江卓想：

　　蒋屿是一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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