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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鬼作怪
四人回头,见一中年汉子,他四十许年纪,两鬓斑白,颧骨凸起,脸上又习惯地挂着讨好的神色,使他显得并不刻薄,反而有些可怜。
小桃如遭雷击,阮音也在此刻想起了为何自己对丰原这名字感到熟悉。当年他们一家从京城到信安,正是在路过丰原时买下了小桃。
丰原,是小桃的家乡啊。
“你是阿桃吧?”汉子犹犹豫豫地走近两步,腿脚似乎不好,一瘸一拐的,“小桃,我……我是阿叔啊。”
小桃腾地站起身,已经红了眼眶,她狠狠盯住来人:“我不认得你,我也没有什么阿叔!”
“小桃,当年的事,是阿叔对不住你……”汉子低下了头,他搓着手,背更加佝偻了。
小桃扭过头去,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当啷”一声,瓷碗落地,“阿桃,真的是你吗?”身后又有一道女声响起。
“阿姐……”小桃喃喃,两人颤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视泪如雨下。
“小桃,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堂姐杏娘牵着小桃的手坐下,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妹妹,又轻轻抚摸她脸颊,“长大了,长大了就好……”
“阿姐,不要哭,我过得很好。阮家老爷夫人都待我很好,这是我们姑娘,一向待我像妹妹一样。”
杏娘起身就要向阮音行礼,被众人拦住。
“阿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杏娘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几年家里光景略好了一些,阿爹便接了这家脚店经营,我在店里帮忙,阿娘在城中大户人家做工,日子倒还过得去。可是……”她突然哽咽,“阿娘两月前失踪了!”
阮音一行这日还是留在了丰原城。
夜深了,阮音所住的客房灯还未熄。“吱呀——”小桃推门进来,正见阮音坐在桌边等她。
“姑娘,你还没睡啊?”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你还好吗?”阮音关切道,给她倒了一杯水,“今日那是你阿叔和堂姐吗?”
小桃点点头:“我爹娘早没了,打从记事起,就跟着叔叔婶婶过活。叔叔忙着在外做工,并不管我,婶婶嫌我吃白饭,对我非打即骂,一直是阿姐照顾我。”
“六岁那年,叔叔给人盖房子摔折了腿,几个月躺在家里没有进项,婶婶就撺掇把我卖了。”小桃的眼泪眼看又要漫出来,她吸吸鼻子,“幸而遇见老爷,看我可怜将我买来。”
阮音点头,小桃从不提她家的事,便问起也是恨恨不愿多说,原来竟有这样可怜的身世。
“姑娘……我想求姑娘一件事。”小桃嗫嚅道,“我阿婶在马家失踪了,阿叔遍寻不见,报了官也没有结果。阿婶虽待我不好,到底也将我养到六岁……况且,她是阿姐的亲娘。姑娘,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阮音拿帕子给她擦擦泪:“好,我们不是有江道长吗,明日我们问问他,说不定会有头绪。”
“多谢姑娘,姑娘最好了!”小桃破涕为笑。
“原来马家失踪的仆妇就是小桃姑娘的婶婶。”江屹吃惊,对上阮音与小桃期待的眼神,他为难道,“我有心帮忙,但是捉鬼驱邪是茅山一派的道术,我们正一道却是不善此术。”
小桃的肩垮下去,阮音也露出失望之色。
“我倒觉得卓之可以一试。”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季焕突然开口,“昨日路人说,马家重金延请了不少道士捉鬼,都没有效果。会不会一开始就不是怨鬼作祟?”
“有道理!”阮音眼睛一亮,“这么多道人,总不会全是乌合之众,除非……一开始的假设就是错的,如果根本不是鬼怪,请捉鬼道人来自然没有效用!”
江屹也恍然点头。
季焕看她神采奕奕的小脸,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满足。这样的闲事既招惹麻烦又耽误时间,本不该管。既然江屹都说了自己不善捉鬼,他们只说无能为力,启程离开便是。但看到阮音瞬间黯淡的神色,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让她失望。鬼使神差地,他说出了这番话。
几人商议定,决定今日就上马府查探一番。
马府下人这些天已接待了不少“高人”,轻车熟路将他们引到了前厅。管家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高,留两撇小胡子,见人就是一张笑脸。
“道长有礼了,不知您是哪座仙山门下?”
“小道是玄都观清微真人座下弟子江屹,这几位是我的朋友。闻听贵府有异事,特来相助,还请您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玄都观的仙长!贵客既已听说了府中之事,我也不多虚言,这事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下人送了茶上来,管家先饮了一口:“府中一个签了短契的仆妇,姓戚,平日只在园中收拾花木、打扫园中小径,这日晨起,不见她起来做活。查看了她的屋子,被褥俨然,各门上亦说不曾见她出府。再去她家里,也说不曾回家。一个大活人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管家叹一口气:“这事虽透着古怪,但这婆子平日就偷奸耍滑,好赌钱吃酒,万一是惹了什么祸偷着跑了出去躲也是有的。她家里人上门来寻了几次,我们也到官府报了失踪,两下都没有法子,就给了点钱先打发了。”
“谁知,这怪事自此便发端了。我们府上两位郎君,大郎已经成婚,聘的是我们城中另一家富户李家的女郎,少夫人进门已有三载。那戚婆子失踪之后约摸十天,少夫人也凭空失踪了。”管家说到这,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又啜了一口热茶。
“我们遍寻不见,这时府上下人间开始流传起闹鬼的传闻,入夜之后常在园子里听到人说话,有时是戚婆子的声音,有时听着是少夫人的声音。府中人心惶惶,老爷便张榜求高人化解,寻这失踪之人的去向。谁知一连半月,各样法事做了个遍,也无半点进展。”
“一个月前,府中又出事了。”管家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天还没亮,有早起的下人听到池中有人呼喊,急忙打捞已经来不及,大郎已经没有气息。更可怖的是,他的尸体被咬去了一半!”
管家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大郎君尸体的咬痕,绝非寻常水下鱼鳖所为。自那以后,府里拦了荷花池不许人靠近,但这些日子,越来越多下人在夜里听到自池子方向传来人声,有那婆子的、少夫人的,还有……大郎君的。”
“老爷遭此打击,又惊又痛,突发卒中,好在发现及时,如今还在将养。不能亲自招待各位贵客,还请见谅。”
江屹直说不必,接着问到:“可否带我们到出事的园中看看?”
“自然,自然,贵客这边请。”管家亲自领他们到了后园。
马家后园比林家大得多,当中一个池子,栽满了荷花,此时正是荷叶田田的时节。风一吹,绿波翻涌,园中遍植花木,蝉鸣鸟叫此起彼伏,一派光明祥和的景色,任谁也想不到这里不久前曾发生过血案。
四人沿着湖边走了一圈,江屹的罗盘没有任何动静,正准备告辞。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季焕突然开口:“高管家,既贵府下人发现诡异人声都是在夜间,可否允我们今夜来园中一探?”
管家沉吟一下,之前也不是没有道人夜间作法,他痛快应下了。
戌时刚过,四人依约来到了马府后园。
夜里的后园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因着“闹鬼”,府中主子下人都不敢往这边过,游廊各处的灯也不点了,四下漆黑,悄寂无声。夜空中本就只剩半弯残月,被云层一遮,月华更加暗淡,微凉的夜风似乎顺着人脊骨向上,令人不寒而栗。
江屹打头提着灯,四人像白日一样沿着湖边开始搜寻。
阮音自小夜视能力就极佳,在灯光不及之处,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比白天更敏锐。走到园子西北角,她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有亮光一闪而过。但这样的视物能力显然超过了正常人的范畴,她缓下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们往那边看看吧。”身后季焕突然开口,指向的正是她多看了两眼的方向。
阮音诧异回头,正捕捉到他刻意移开的目光和嘴角一丝可疑的弧度。
季焕跟在她身后,这些日子他总是有意无意观察她,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看她的目光在树上停留,脚步明显慢下来,露出犹豫之色,他一瞬想通了。狐狸擅长夜间视物,这小狐狸只怕是看见了什么,又不敢说出来。平日呆呆笨笨,在这上头倒是有几分精明,他抿抿唇压下突如其来的笑意。
四人走到一棵粗壮的樟树下,阮音装模作样“呀”一声:“你们看,树上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季焕二话不说,几个腾挪闪身上了树,果然见到有一处折射着微弱的月光。那是一个鸟巢,其中散落着碎瓷片、铜片等物件,但其中有两件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季焕落地,三人围上来看他的收获,见一支金钗和一只嵌金玉带钩。
“这些东西寻常下人用不起,若是主人的,每日取下必有下人妥善收藏起来,怎么会被鸟儿捡了去?”阮音若有所思。
“或许逛园子时不慎掉落了呢?”小桃不解,这与这府中的凶案有何关系。
阮音耐心解释:“你看这金钗是一支双股大钗,若说在园中行走不慎掉落了钿花、耳坠,还可说一时未曾发现,这大钗若掉了必要当场发髻散乱,几乎没有不慎掉落的可能。再说这带钩,非宽衣解带不会轻易扯掉,即便掉了也该立即发现找回。这两件物品出现在园中,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曾在此撕扯。”
小桃赞同地点头,江屹恍然大悟,将这两件物什拿在手中细看。
季焕轻咳一声:“倒还有一种可能……”
他对上阮音一派单纯的澄澈目光,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这呆丫头虽然身份成谜,但实实在在叫阮家夫妇在闺中细心养大,对男女之事还真是一窍不通。
偏偏江屹也是自小上山在道观长大的,此刻三双求知若渴的眼睛齐齐望向他,让他这样一向厚脸皮的人也有些脸红:“咳,也有可能是有男女在这园中……苟且。”
这下脸红的变成了四个人,江屹爆发出一连串稍显刻意的咳嗽声,扭头四顾掩饰尴尬,突然疑惑地指向夜空:“你们看,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疾速向他脸上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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