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情

　　动作比想法先快一步。

　　连弋抓住李未的手腕将人拉回面前。李未挣扎着，可他力气实在太小，轻而易举地被连弋双手锢住双臂，他摆脱不了，混乱间扇了连弋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两人都停下了动作。

　　李未害怕地缩了缩身体，除了李河外，他还未扇过别人巴掌。他怕连弋会生气。

　　没开灯的房间里连弋脸色不明，可他却看清了李未浸满泪水的眼，哭的这般可怜眼睛还这么透亮，这么漂亮。

　　唉，像是在逼他做决定。

　　连弋摩擦着李未的指尖，“我出去帮你找，”他看桌上还没动过的晚饭，“前台等会会再送饭上来，你就待在这，哪也别去。”

　　李未滚下泪水，颤着唇哆嗦，“我…我不饿，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李未，你明白，会所里的那些人是因为你才抓了李河，”连弋捧着他的脸颊，“你确定要主动送入虎口，让你哥所做的白费？”

　　李未抿唇，他知道的，也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更想找到哥哥。

　　“听话。”连弋将人抱回床，走到门口刚要打开门，又退了回来，拿过背包放到李未手边，“里面有你的身份证和钱，”他擦掉李未流不干的泪，“如果天亮前我没有回来，三天后，三天后你让前台去给你买张火车票，无论去哪，离海街和李家村越远越好。”

　　话毕，连弋吻上李未凝滞的眼，很亲很亲。

　　光线一亮一暗，只留下李未望着关上的门。

　　……

　　夜已深，没什么夜间生活都早早熄了灯。只有靠近会所一带光才明显聚集，开始吵闹起来。

　　连弋小心匿着身影，在会所周围转了一圈。前门与后门守着的打手应该换了一批人，他暂时没看到眼熟的。

　　会所里全是包厢，他不可能混得进去。

　　他思考着被打得半死的人会丢在哪，或者说李河他是否还活着？

　　连弋转回打架的巷子，地面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早已看不清发生过什么。

　　巷子里站着些男男女女，男的打着手势问价，女的不愿退让。

　　许是看见连弋单着，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扭着腰过来，“呦，小哥，第一次？一个人想找什么乐子，我这都可以有。”

　　连弋拧着眉躲开往外走，随后又倒了回来问到，“你经常在这？”

　　女人看他回来以为是改了注意，殷红的手指卷着头发，“当然啊小帅哥，每天你都能过来找我。”

　　连弋拉开点距离，“我给钱，只问问题。”

　　这比她工作还轻松的买卖她倒不会拒绝，“你问吧。”

　　“会所里重伤的，或者打死的人会在哪？”

　　女人没立刻回答，上下打量着连弋，“这可不是什么能回答的问题。”

　　“加钱，这事只有你我知道。”

　　“还挺上道。”女人伸出手，“先给钱吧。”

　　“瞧你这偷摸的模样问的应该也不是为会所办事的人，”她手清点着钱，“那搁以前嘛，这重伤或死了的人自然就随便抛沟里头，现在嘛，应该就在些找不到的地方，不过你也甭找了，现在怕是尸体都被泡发了。”

　　她所指明显，距离上午也过去许久，李河恐怕很难找到。

　　……

　　连弋离开会所后趁着夜色回了趟海街。摸黑中从山路绕道走到张大娘家。

　　他轻敲窗。

　　不久，张大娘打开门让他进来。

　　“哎哟，小连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怎么就一天不见，小未他们人呢？那店现在都被人看着了。”张大娘不敢大声，担心地细问。

　　连弋哪怕是爱讲话的人都不知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张大娘，事出有因，可能还要麻烦你件事。”

　　凌晨，连弋在山路提着在张大娘家寄养半天的、在鸡笼里的免费赶回宾馆。

　　……

　　李未抱着腿枯坐在窗前，没再流眼泪。
　　听到门响，他急忙爬起来，却又因坐太久一时不查跪倒在地，他前倾着身体扶着床沿爬起跑到连弋前抓住他的衣角。

　　“有…有他的消息吗…”

　　连弋缄口不言。

　　“怎…怎么会呢…只是时间问题，他肯定是有事才不能及时出现…”失重感袭来，李未找不到支撑点，好似在漂浮，又好似早已下沉。

　　“李未，你比我了解他，就算是有事他也会第一时间找你…”

　　“你不要再说了…”李未用尽最后口气吼道，他明明说好要带我回家看妈妈的，说好换工作留更多时间陪我的，都是因为我……

　　天旋地转间，李未只觉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往后倒，还未回神就被连弋接住。

　　“我给张大娘留了话，”连弋顿了顿，“李河要是还活着，一定会回海街，张大娘会告诉他来B市找我们。”

　　“三天后他们会放松警惕，那时我们去B市。”他想了很多，既然已经说好要相互照顾陪伴，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为什么不去实现。

　　“我们去B市。”

　　可李未眼神空洞，听不进连弋说的话，“李河找不到我怎么办，他会很急的。”哥哥最受不了他的消失，他会疯的。

　　“李河在的话，也希望你先离开，在安全地等他。”

　　长久的沉默里只有笼子里的免费等不及喵喵地叫。

　　连弋把人抱回床，拿湿毛巾给李未擦脸，他抬起苍白的脸恍惚地问，“真的吗。”

　　连弋很认真坚定，“嗯。”

　　……

　　待在宾馆的三天里连弋没再多开一间房，而是再床边打地铺。李未的状态太差，身边根本不能离开人。
　　饭哄着吃几口就不要，半夜里头连弋看他蜷缩成一团想给他掖被子，发现他还睁着眼盯着窗外。

　　李未感觉身体被不知明的物质填满，塞得他肚子里直翻涌，要往外吐才能缓解。他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李河被人死死按住的场景，无数棍棒往他身上砸，窟窿一个一个出现，血液透过画面缓缓流向自己，他听到李河嘶哑的声音，喊着快走，快离开。

　　他该去哪才能找到哥哥，又或是在哪才能被哥哥找到。

　　三天后，收拾好行李赶往火车站。

　　李未将自己包裹的严实，长袖帽子，口罩丝巾，不愿让任何一个人能看清他。

　　这样的天气裹成这样，一出门就热的中暑不说，也更加惹眼。

　　李未不愿摘下，他颤抖着身体，害怕自己这张脸又给连弋惹祸，害怕见到陌生人，他抗拒着。

　　连弋抱着人哄了许久，告诉他这样反而更显眼，好说歹说才让人脱下些。

　　李未只戴着防晒的帽子，紧贴在连弋手臂要完全躲进他怀里走。总是感觉有无数双视线沾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周围的一切，只有连弋，只有他是自己熟悉的，能依靠的人。

　　火车站里连弋仔细观察着，几人在扫视，都集中在李家村的出站口处，确实松散了不少。

　　他半搂着人往反方向的站台走，像是强制带着自己贪玩乱跑的弟弟。

　　李未头半埋在连弋胸口，鼻尖都是衣服的肥皂味，他压根就没看清楚过路线，全靠连弋带着上了火车。

　　免费被放在行包车厢，与家禽混在一起。

　　连弋买了两张软卧。

　　长达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对于连弋来说没什么问题，但他不是一个人。

　　李未不行，他这身娇气的皮肉受不了。再加李未离不开人，连弋也不行。

　　火车驶向B市。带着茫然若失的李未，第一次外出李河不在身旁的李未。

　　他隔着窗看不断后退的外景，呜鸣的车声传进，相似的场景。但他无法再像从前离开李家村那般，叽叽喳喳地向李河表达他的惊奇，他的疑惑。

　　也没有按住他的身体让他别乱折腾的哥哥哄着他睡觉。

　　真是奇怪，李河怎么忍心不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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