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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都是回忆。
再次睁眼,宋郁雨仿佛重回周二的夜晚,眼球酸涩,周遭景象朦朦胧胧的,像被一团雾围着。
下意识手抹向四周,出乎意料的,他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亮屏的一瞬,刺光扎着他的眼,万般疼痛从神经爬上肌肤,他重新阖上眼,心中忐忑却愈发陡峭。
再次睁眼,他望向手机正中央的一行大字。
“11:59”
他该去庄园里找哥哥了。
下意识的身体本能,他险些忘记,自己已经身在委托中。
再瞧一眼手机,上面的日期显示今天是周六。
总觉得呼吸闷闷的。
他不得不大喘几口粗气以来缓解缺氧的境况。
嘭——
他匆忙收紧呼吸,双手死死掩着口鼻,逼自己不许发出一丝声响。
那是不属于哥哥的脚步声。
似乎还隔着一层阻挡物,声音听着闷闷的,既像踩在长久未喂水的干涸土壤上,又像踩在节节干枯枝。
宋郁雨屏息凝神,试图从中获取稍许有效信息。
得到的,却是他愈发缺氧的处境。
他狐疑地四处摸索,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现在在哪里。
两个胳膊共同向外延伸摸索,越向深处摸去,他便越感觉不对,直至,他的胳膊瘫软在木板上,即使身体向一侧倒去,他也够不到床的边缘。
他索性,双手向上一撑。
嘭——
宋郁雨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关自己的人到哪儿找来的这么大的棺材?
啪——
脚步声近在耳侧,他不敢轻举妄动,佯装着没睡醒的模样,阖着眼,倾听头上开棺门的声音。
“新郎选定是他了对吧?”
重见光日的那一刻,迎来的,是宋郁雨要结婚的消息。
他被四个纸人从一处深坑中捞起,用轮椅推着,从今天他来过的墓园,一路推到三岔口。
天,一直是暗的。
他的玩偶熊也不在身侧。
宋郁雨加重了呼吸,偷瞥向一侧纸人,比先前的雏形,色彩更加浓重,他试探性伸进衣物,纸人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大胆摸索进自己的轮椅。
二十个三角屋和周边村民群零零散散几家亮着灯火,
宋郁雨特意瞧了眼自家,灯火是灭着的,哥哥是还没睡,知道自己弟弟现在失踪了,他会怎么想?
而自己呢?
现在被操控着去结婚,他该怎么做。
盯着纸人一个接一个进入的三岔口,宋郁雨在心中记下他的路径,对照着先前几人的方向,唯最后一次三岔口,他们进入的不同。
纸人们推他进的,是最中间的那条路。
要说特别之处,可能就在于,宋郁雨一出路口,就见先前他们尾随新娘来到的府邸。
这次,他没有任何意外,顺利进入。
刚进门的瞬间,他看见,有两个人形背影正站祭台前,一个盖着红头纱,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体型,身着红艳华服。
两人一同举着酒杯,弯着胳膊,勾结在一起,共同喝下交杯酒,一滴不剩,一滴不洒。
不对。
宋郁雨越看那新郎,越眼熟。
那不是他本人吗?
一瞬间,他垂头,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这哪是他的身体,看这军服,军靴,能是自己一介学生乱传的衣服吗?
他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传说中那位阿列克谢的身体。
所以呢,自己倒成了阿列克谢的躯体,等到黎明,死的就是自己了。
但不过,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个替死羊来?
来见证自己的婚礼吗?
哦,那恭喜自己新婚快乐。
纸人只推他到庭院中,并未进主堂,这也是个好处。
宋郁雨抬头望皎月。
明明如玉,周遭云雾缭绕,先前悬空的天蓝色弹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微蹙着眉,又环视四周一圈。
空无一人。
等于说是,他现在孤立无援了呗。
那等死好了。
想着,他瘫软在轮椅上。方才躺在棺材里,他应是睡了挺久,此刻没有一丝困意,更多的,反而是得知死期将至的,由衷轻松。
他就这样在庭院里欣赏着两人的仿古结婚仪式,从一拜天地,到夫妻入洞房。
都说进入委托,负责人会屏蔽感知。
可此时此刻,宋郁雨冷得缩紧了全身。
怎么能这么冷呢,他仰起头,望着星空,双腿蜷在轮椅的坐垫上,双手抱着膝盖,试图唤醒体内一丝热意。
纸人推着他走了。
是向后院的方向。
后院杂草丛生,但却有石头铺成的地砖,引着行进的方向。
不知从哪儿鼓起来的勇气,宋郁雨连自己都意料之外的,吐出一句言辞来。
“这是去哪儿?”
纸人冷不丁回答:“洞房。”
我甚至要去看自己的身体和一个完全不是自己性取向的人入洞房?
这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
宋郁雨不禁哆嗦着,十分不自在地捋上额前发丝,渴望来一阵阴风,给自己发热的额头降降温。
事实也如他愿,风阴测测地,路过他的肩身。
没有像往前般有随风摆动的架势,宋郁雨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夫妻两人此刻不方便让房吧。”
纸人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下前行的步子。
“是两位叫你过去的。”
宋郁雨真是愈发搞不懂这架势了。
直至染上红色颜料的大门嘭的一声打开,宋郁雨有一瞬惊愕。
“不好意思先生,那是我的身体。”
你们怎么可以真用来入洞房?
少年裹紧自己的身躯,暗中,一丝冰凉抵着他的腰腹,他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两人并未将他的话当回事,只招呼着纸人,将他推的更近了些。
突然,纸人不知从哪扯出麻绳,绕着少年,几乎每一寸肌肤都落下麻绳的痕迹。
阴湿的气息突然闯进少年感知,宋郁雨抬眸,迎面的脸庞被无限放大,细微的毛孔,渗着丝丝汗水,奇怪的,他却在对方身上闻到一股子潮湿的尸臭味。
怎么会是潮湿的气息?
他趁此机会,又仔细认真的嗅着。
新娘的身躯离他越来越近,伸出的手也仿佛就在少年脸庞,顿时,那股无法言说的味道愈发腥臭。
那股臭,来自于新娘身上。
那好了,一切都明了了。
真正的,白天“解遇水”不去找巫婆和罗扎那两个杨望娣的原因找到了。
从一开始,他就给众人下了个套,众人以为晚上结婚的是阿列克谢,紧抓着这线索一路不松手,直到现在,他闻到独属于海的腥臭后,宋郁雨才恍然大悟。
可为什么“解遇水”要选择帮助吴向?
因为他需要解遇水的身体,那解遇水之所以不帮助罗扎找新郎的原因,找到了,白天的婚礼才是众人一直提到的冥婚。
而晚上,也正如他猜测的那样。
“吴向。”他唤新郎,紧接着,他又瞧向新娘:“嫂子好。”
没有人回应他,四周寂寥的,连酒杯滚地的声音,都能整耳欲聋。
宋郁雨心情沉闷地吸上一口气,语气间,不失稳定也不落打趣,没有丝毫得知事实后的惶恐:“你和你弟弟长得一模一样,没认出来。”
“是。”吴向会心一笑,幸福地搂过身侧新娘,亲密地倚靠着他。
“可惜啊,没人比你更适合以阿列克谢这种身份来参与我们的婚礼了。”
他和他哥哥闹掰了。
所以想挑一位不会伤害到他利益的人,来参与他们的婚礼。
宋郁雨心中再没有任何猜想,取而代之的,是万千思绪在脑中剥茧抽丝,重新思考,重新组织。
“真正出轨的人,是杨望娣和你吧。”
吴向一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罗扎,是杨望娣还活着时的魂魄,而巫婆,是死后的杨望娣。”宋郁雨理清心中的思绪,继续一帧帧分析。
“巫婆责怪杨望娣杀死了阿列克谢,可两人同根生,如果真是阿列克谢出轨,她们的生活根本不受他干扰,怎么会轻易饶过,所以,杀死阿列克谢并不是因为他出轨。”
他续言,语气不紧不慢,恰当好处的揭示事实。
“偏偏,你的女朋友被作为偷渡客杀死,死在你们婚礼之前,多巧啊,我们上岛时,亲眼目睹你的女朋友被杀死,而刚好上岛这几天,三岔口就有了婚礼。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宋郁雨无奈的眼神瞧着吴向,吴向却没有半分慌张。
“无论你怎么想,你们究竟赢不了。”
“是赢不了。”
宋郁雨笑笑,吴向身上顿时汗毛直竖,他心凉地挠着,噤若寒蝉。
“可我只想知道一个事实。是你故意陷害死了白白,后,听说阿列克谢经常不归家,于是你和杨望娣在她家里胡作非为,被赶回来的阿列克谢捉奸。”
“他并没有怪罪你们,你们却先杀死了他,直到死前,阿列克谢也说,他不怪罗扎杀死了他,因为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他的挚爱,他生平很少陪伴爱人,所以,原谅了你们。”
“你们却因为愧疚,而在他死后欺骗别人,说是他出了轨,即使被阿列克谢本人抓到,你们也有理由说得过去,直接说是将你看错成他,这样,你们保证自己一丝利益不受侵害,却百般践踏一个边疆士兵的脸面。”
“那又怎样!?”吴向大吼一句,后反应过来什么,无奈地扶着额头,不知是在笑谁,噗嗤一下,越笑越大声。
“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既可以私底下在一起,同时也可以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各取所需,我们四个都是幸福的。”
“你随便。”
宋郁雨懒得管这回事,爱咋样咋样去。
“反倒你个跛脚的,怎么这么爱猜测别人的家事?”
吴向的嘴毒还没过瘾,嘲讽完少年的物质,他继续抛毒向精神。
“你的眼泪实在不值钱,遇到什么事都哭泣泣的,你只知道去依靠自己的哥哥,明明你知晓东北方的秘密,却拖到最后一刻才告诉别人,你不想说话,别人让你说话,你还哭泣泣的,在朋友面前玩绿茶,搞的你朋友愧疚,你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真正该愧疚的人,是你。”
说罢,吴向的身体探近少年,他仿佛就贴着少年的脸庞,少年听得浑身不禁一颤。
突然,他嗤笑一声。
“如果我不这样。”宋郁雨得逞般的眼神盯着他:“你会选我为身体吗?”
吴向先是一愣,察觉少年此话并没有恶意,而是在为自己辩解后,他哄堂大笑。
“原来是在救自己的哥哥啊。”
宋郁雨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瞧着蚂蚁最后的挣扎,吴向一时来了兴头,近距离观察着少年周身。
少年被看得不自在,眼神四处乱晃。
“纸人和老婆都在这,先生请自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了般狂笑:“这里就只有你我两个活人,我自不自重的,又能奈我如何?”
“确实……”
少年一停话语,似是害羞。
咻——
“不能奈如何。”
食指回旋间,冰凉金属抵着指纹摩擦出热,刀柄疯狂舔舐主人细腻的肌肤,主人也抓紧它的身躯,几乎不带有丝毫犹豫和同情,一双眼睛,留下血痕。
啪——!
眼球,鞭炮般啪啪作响,气球似的扁了下去。
麻绳瞬间从少年身上脱落,少年丝毫不拖泥带水,纵身一跃,一脚蹬翻轮椅,狠狠砸在吴向上身,笔直的脊梁,顿时压弯几度。
温热的汁水迸溅在刀锋,缕缕神经条半挂在刀身,一垂垂的,如挂在藤条上的葡萄串。
吴向一声大吼,几度下令却仍不得回应。
少年早就观察过了,这个新娘子像个提线木偶,其他纸人也是听了命令才会动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胜利信手拈来。
宋郁雨站起身,扯过一侧系在木榻上的红布条,手脚干脆地将吴向五花大绑。
将他放进轮椅时,不忘再将方才的麻绳重新在手上缠绕一圈,又围着轮椅,结结实实地绑成大馒头。
他生疏地迈着双腿,磕磕绊绊地朝向来时的方向。
吴向此时兴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可宋郁雨并未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他推着吴向,从三岔的最后的中间路口出来,紧接着,推向最左边那道路口。
既然这么喜欢浪,那就不要只和提线木偶般的女朋友浪,去找知悉一切事实并有自主思想的女朋友吧。
他在路口处没等多久,身后,就传敲锣打鼓的声响,他回头望去。
艳红的花轿,和先前完全一样的装扮,发丝虚掩着的新娘,韶光流转间,媚眼如丝,凤冠挺立在头顶,望着浑身是血的宋郁雨,她先是一鄂。
“你的新郎。”少年言简意赅。
“他是……”
“吴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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