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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行驶的马车上,君雾笙赖在君容年怀里,对面坐着君容时。
“哥,汝等有所不知,这儿的有些家伙真是看不起人!一听说吾等乃华陇人士,就面露轻蔑,百般刁难!”
她不忿地诉苦着,君容年抚着她的头发以示安抚,就像在顺一只猫咪的毛一样,君容时静静地做着聆听者。
等君雾笙倒完了苦水,君容时默默地掏出一串玲珑物件,君雾笙没看清,直到他拿着那串在她面前晃了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她才认出——
原来是她走得太急落在家的另外一串铃铛。
君雾笙惊喜地想接过来,结果扑了个空,正疑惑时,抬眼看见君容时带着笑意的深紫色眸子和微扬嘴角,发现对方在逗她玩。
“……”
再次尝试,两次扑空。
君容时把那串可怜的铃铛一上一下地晃着,像是在逗猫咪。
君雾笙觉得要是她抓了第三次,那她就真是只蠢猫了。
她面带怨念地看着君容时,下一秒,就转头向一直憋笑憋得难受的君容年告状:“哥!二哥欺负人!”
“噗嗤!”君容年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对方看得又佯装严肃,“咳咳,容时啊,过了过了。”
君容时挑了挑眉,看着君雾笙有人撑腰而伸出来的神气的手,听话地把那串铃铛放在她手心。
君雾笙心满意足地笑着,转头向君容年说:
“哥,帮吾绑。”
“嗯,不过时间太短,没法给汝绑汝喜欢的双麻花,还是简单来个双马尾吧。”
君容年接了过来,手法娴熟地轻托起头发,绑起两个低双马尾。
很快的,几人来到了恢大的城堡,转眼走进了大殿。
大殿内哥特式的装饰和雕像无不透露着它的庄严肃穆,而在其中央单独站着的一个人,却让大殿显得十分空旷。
副院长塔丁背对着门口,微低着头,肩膀紧绷着,拿着张纸在小声念着。
似乎是因为他太过于投入,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君容年等人的到来。
君雾笙快步上前,轻拍了拍塔丁的肩:
“塔丁先生?”
塔丁被惊吓到了,整个人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君雾笙带着自己要接待的人到了,神情放松下来:
“雾笙公主,早上好。”
“早上好。您……”君雾笙正疑惑着他刚刚的行为,刚想出声发问,余光撇到纸上的只言片语,便止住了。
“很高兴见到您……由于……希望您能……”
原来是手写草稿啊。
君雾笙先前便和塔丁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这位先生的性子,于是主动引见道:
“塔丁先生,这是吾的哥哥,君容年。”
“哥,这位是塔丁先生。”
君容年主动伸出手说:
“塔丁先生,您好。”
塔丁看着君容年主动伸出的手,愣了一会儿,然后急忙也伸出手握住,看着有点小心翼翼地轻,又有着不愿对方抽手的坚定。
“您,您好!”
“那个,很高兴见到您!嗯……由于事务缠身,生科院方面只能派我来、来接待您,希望您能谅解……”
塔丁磕磕绊绊地说完了,紧张得不敢抬眼看对方的脸色。
按照惯例,为了表示对来访者的尊敬,所有高层都应该前来接见才对。只派一个人来,这恶意与鄙夷是赤裸裸的。
嗯……来这肯定是会遭受不平等待遇的,但这位被派来做这种明显会招人骂的事,难怪会紧张成这样。
君容年这么想着。
但即使事出有因,这种事也会让人感到不平。
“所以,是何等重要的事务,让他们都来不了了?”君容时略微不忿地问道。
“这、这……我……那什么,呃……”塔丁被这突然的问话难住了,又开始结巴。
“依吾之见,应当是非去不可的那种。”君容年安抚地拍了拍君容时的肩膀,开口主动瓦解了塔丁的窘境,“吾等还是先去住处歇息片刻吧。”
“对,对,这边请。”
路上,君雾笙微微歪着头,笑着说:“塔丁先生,您上次跟吾讲的乔拉尼文化还未讲完呢。”
“哦,抱歉,我有些忘了。”塔丁闻言惭愧地道了歉,随即开始款款而谈,“上次说到我国的服饰文化,这其中可是大有讲究的。”
“紫色是苏皇一脉专属的服饰颜色,包括其中的一些花纹……”
一谈到有关乔拉尼的一切,眼前的塔丁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开朗又健谈,连那紧绷着的身躯也舒缓下来,嘴角带着笑。
看着君雾笙即使在他国异乡也能与人相处和恰,君容年半点也不意外——君雾笙向来就是一个讨人喜欢、让人感到亲切的小姑娘。
“……听说苏皇这个称呼最早是因为第一任苏皇的知己,也就是生科院第一任院长的名字——苏普尼……”
“……因为我国大部分国土都处于阴暗潮湿的贫瘠地带,最早的居民必须付出更多、更惨烈的代价才能活下来,由此所形成的文化也带有……”
“……我国国旗中,红色为底,象征先驱者为了这片土地献出的鲜血。
紧闭的天使翅膀象征着神圣的帝国,交叉的剑保卫着它,在交叉处绽放的光芒是帝国的黎明……”
讲着讲着,几人来到一座园子,没有花,虽然是夏天,枝丫上仍是空荡荡的。
住所近在眼前,安法兰一行人照例住在华陇皇朝旁边。
“……还有,哦,我们到了……愿各位在,在乔拉尼过得愉快。”塔丁说完他那背得磕磕绊绊的草稿,又转头向君雾笙羞赧道,“没想到一路讲过来还是没讲完。”
“没事,走,吾等在这园子里边散步边讲。”君雾笙说着往花园深处走去,边向塔丁招手。
哥两人刚觉得不妥想阻止,就看见君雾笙张着嘴巴无声地对他们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眼神却带着不正经的顽皮笑意。
“……”
他们瞬间明白了君雾笙唇语的意思,毕竟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不得已或者是玩闹的时候用唇语交流过很多次。
相视无奈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谁曾想,住所门前竟也有一位从大洋彼岸来的公主。
柯比奈尔一身日常风黄色碎花裙,肩上一浅绿小披风,月白色头发散着,一边百无聊赖地踱着步,一边看一下怀表,整个人显得十分温和,像春日晨曦。
当然,只是表面看起来像而已。
柯比奈尔看到两人,站定了身子,理了理裙摆,微笑着伸出手道:
“久仰大名,皇帝陛下、摄政王殿下。”
“您好,公主殿下。”
两人先是稍稍感到一些意外,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先后与柯比奈尔握手。
在这动荡的局势下,虽然不太正式,但两大势力的领导人终于见上了面,试图稳定这个正在崩坏的世界。
在另一边的园子里,两群蚂蚁合为一群,正打算从这棵树迁到那棵树,但是又很快分成了两群。
一群蚂蚁从树的树干爬到枝干,想把相接触的两个枝干当成桥爬过去,另一群蚂蚁则直接下树,在土地上爬到了另一棵树。
没能过去的蚂蚁们很快也跟上了其他蚂蚁的步伐,两群蚂蚁又汇成了一群。
在这一系列小事发生的时候,三人已经进了住所“盈兰居”。
盈兰居是领导华陇皇朝赢得第一次天启胜利的皇帝君响派人修建的,每一处细节都体现着东方审美,红木细雕,竹帘微动,香炉中的蔓延出来的香环绕四周。
两位领导人坐在红木茶桌旁,君容时则站在一旁。
“这的天气一向这么不好呢,我们安法兰那虽然也有雨季,但到底还是有阳光。”
柯比奈尔带着笑开口了,但却不是什么正事,跟拉家常聊天似的。
君容年沏好了茶,馥郁的茶香弥漫开来,同熏香相得益彰,又给柯比奈尔倒上。
“此处自有记载以来,不知是何缘由,一直阴沉着天。”
柯比奈尔轻拿起茶杯,将其细细端详:
“听说你们那的茶杯都没有把?”
“对,这大概算是东西方文化的一个差异吧。”
接下来,两人带着职业微笑,陷入一种难以被打破的沉默,都只是默默地喝茶,都不愿第一个开口。
两人自然谁都不想先开口,毕竟都是人精,就像捉迷藏,谁先开口,谁就会暴露。
时间一点点过去,茶已经喝过了好几轮,终于,君容年心里感到有点难熬,暗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
“吾等不如开门见山地聊聊?”
“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说道:
“您先说说您那的情况。”
“您先说说您那的情况。”
“噗嗤”
“噗嗤”
两人同时真真正正地笑出了声,这种滑稽的场景若是让君雾笙看到,可以笑他哥笑一个月,让柯克知道了,可以在柯比奈尔背后笑一辈子。
“吾等还是放弃一些不必要的试探吧哈哈,话都说不好了。”
柯比奈尔表示十分赞同。
“所以,乔拉尼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以海局体系作为要挟,不知道目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海局体系将我们三方,将这个世界紧密地联系着,这样的和平维持了三百多年,怎样的疯子或傻子才会想打破这一切?”
柯比奈尔分析道,似是在陈述事实,又似在倾诉。
她平时有摇晃茶杯看茶水起伏的习惯,现在也晃着茶杯茶水,盯着翻腾的碧绿通透的茶水发愣。
“若是修改一些其中的内容倒还好说,毕竟一直以来在海局体系中乔拉尼都是站下风的,他们要求修改也是人之常情。”君容年回答道。
“的确,你们有粮食和原材料——是我们和乔拉尼所必须的,我们有日常生活产品和加工品——除去体系要求交换的,剩余的还能进行贸易。”
“然而,乔拉尼的高科技产品虽然好用,但并非必须。”
“而且,”君容年接过话茬,“他们乔拉尼费巨大成本造出的高科技,却和被他们视为‘最低等’的农产品、‘低一等’的加工品一个价值,他们对此十分不满。”
“这也直接导致了吾等华陇皇朝人士被他们所鄙夷。”
柯比奈尔点了点头,金黄色眸子眨了眨,笑意淡了淡,继续说道:“那么我们应该尽可能满足他们的条件——这种事我一向不喜欢。”
“但若是想要拒绝天启,维持和平,吾等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
“再者,吾认为如今的海局体系实是有些许僵化,这种僵化在某一时刻定然会对吾等产生阻碍作用。”
“您回想一下,且不说乔拉尼,吾等华陇和安法兰各方面的发展停滞了多久?”
“适当的调整,是否是必要的?”
君容年的话点到即止,留下疑问。
柯比奈尔收起了笑,沉默了,她低着头,白嫩手指摩挲着茶杯的纹路,思考着。
安法兰……政治方面自从第一次天启后10年那会,发动联盟体系改革——把各联盟国权力集中于一国之君以来,确实是停滞不前。
甚至若不是她这几年对贵族势力的打压,他们不知道可以猖狂到什么地步。
至于经济和科技……
经济也就那样,科技也就停留在火药军事化这上面,发明出来的手枪从成本和效益来说,甚至不如火炮。
改变海局体系……她不是没想过……只是……
君容年也没有开口,他对这个体系的思考自从他开始接触朝廷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几年。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是要不变稳定的和平,还是要变化的不测?
变化会迎来的,新生亦或是毁灭?
一个小小的决定,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人。
这问题他早有答案,但他仍需要肯定,他知道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需要好好思考,更何况现在做决定的是他们两位。
一分一秒也在这种沉默中快速流逝,一直到正午时分,君容年开始感觉到饿意。
这时,柯比奈尔似乎想通了什么,脸色开朗起来,将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抬头看向君容年,问道:
“那么皇帝陛下,您的底线是什么?”
如果海局体系必须被改变,那么君容年能接受的最过分的条件是什么?
“百姓,国土。在百姓安定、国家完整的基础上,任何条件都值得被考虑。”
君容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柯比奈尔真心实意地笑了,伸出手:
“陛下,我们是一样的。”
君容年也笑了,稳稳地握住柯比奈尔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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