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就一定要和恶魔绑定吗

　　教会位于王城中央，离王宫仅一墙之隔，培养了无数优秀骑士和光明魔法师。

　　越接近王城中央，黑暗和腐朽的气息越浓郁，巴菲罗斯的心脏不断下坠。

　　恶魔的气息虽然隐晦，但还是逃不过巴菲罗斯身为同族的感应，更何况连掩盖恶魔的方式都如此熟悉，用光明包裹着黑暗，正如此刻的凯尔王城，或是自诩光明的教会与王族。

　　下坠的沉重心情被身旁的女巫察觉，交握的手变紧，源源不断地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恶魔少见地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他不是害怕下坠，而是当他下坠时，他希望有人能接住他。

　　很多年前从魔渊坠落的恶魔，终于被女巫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莉莉丝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计划，虽然一人一魔都觉得计划无比草率，且可行性不高，但本行最大的目的就是探听虚实，大不了下次再说。

　　先是混入教会，想办法牵线莱欧，然后寄希望于好心的骑士把怀表还给她，之后的再商量，实在不行就先回魔渊再做打算。

　　这是他们商量的结果。

　　莉莉丝藏在心里的则是另外一番打算，毕竟总是要直面光明阵营的，不如就趁此机会把水搅浑，让他们自顾不暇，自己就自由啦。

　　不自由，毋宁死！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但这中间的漏洞也很明显。
　　首先，怎么混入教会，现在已经完成了。

　　其次，混入教会后怎么找到莱欧，并说服他还她怀表？

　　莉莉丝有点头疼，幼时的情谊在身份对立的背景下似乎算不了什么，在光明城大打出手更是与找死无异，更何况，能当上骑士长的家伙实力总不会太糟糕。

　　那个家伙，想当年还是跟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女巫学的光明魔法呢！

　　一想到这，莉莉丝心情舒畅了些，实在不行只能强行嘴炮了。

　　这是一片建筑群，主建筑教堂的外观是纯白的，金色的塔顶熠熠闪光，直直刺入天空。

　　光明神的雕像栩栩如生，一双纯白的眼睛俯视众生。

　　莉莉丝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发挥了作用，抬眼直视雕像，那双本该俯视的眼睛却对准了莉莉丝，旋转的瞳仁充满了吸引和诱惑，一股战栗感爬上她的胳膊。

　　莉莉丝浑身一颤，棕色的眼眸转瞬间清明，强制自己移开视线，目光流连，各位同伴已经是一片痴迷之色了。

　　一阵怪异感涌上心头，莉莉丝眯起眼睛，棕色的瞳孔像环形熔岩，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涌动。

　　靠蛊惑众人信光明教，你就是这么当光明神的？

　　黑发少年倒自始至终眼神清明，伪装过的巴菲罗斯眼神锐利一瞬又垂下眼，控制不住的厌恶与反感被遮掩在幽黑的瞳仁下。

　　感知到身边恶魔不佳的情绪，担忧混着心疼的眼神落在少年垂下的柔软黑发。

　　【光明神的眼线…】

　　心声瞬间共享，莉莉丝回想起从别处听来的传言，光明神在这片大陆上有无数眼睛，有光明信徒的地方，神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换种说法，信徒本身就是神的眼线。

　　现在看来…神似乎也有自己的眼睛。

　　神的雕像下是威严庄重的大门，身穿长袍的教徒们似乎很满意他们展现的崇拜和痴迷。无论实力如何，信仰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为他们所用。

　　为首的神父似乎面色更慈祥一些，摊开的嘴唇开开合合，声音却洪亮威严，显示出王城的气势来。

　　一些欢迎加一些恩威并施，装模作样，毫无新意。和她想的一样，只是选拔阶段，还没轮到威逼利诱上场，莉莉丝颇有些无聊，棕发少年漫不经心的神情格格不入。

　　莉莉丝思绪飘飞，脑中回响起辛西娅憋笑的声音：王城的气势，就是教徒在大门口排成人字形，等会儿排成一字形，就要扑棱棱起飞了。

　　作为莉莉丝认识的第一个骑士，辛西娅的话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神父转身，身后教徒排成两队，自动跟随，随后在教堂深处的高台上排成一字形。

　　莉莉丝眯着眼睛，紧抿着嘴，随着唱诗班圣洁的歌声，身后的教众如狂风乱舞般挥着教袍，沉醉在光明教的艺术里无法自拔。

　　比起大雁更像是扑棱蛾子。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忍住上扬的嘴角，死死地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棕发少年神情中闪过怔然又化作虔诚，全身心浸染在光明中。

　　教徒后方的巨大彩窗拼凑着神像，阳光直直射过眼睛的位置，照亮只有幽微烛火的堂内，落点在棕发少年白皙的脸庞上。

　　此刻他紧闭双眼，却眉目含笑，整个人染上了金灿灿的光泽。

　　明明不是在中心的位置…周围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的隐晦有的灼热。

　　无数人追逐光，光只偏爱他一人。

　　呃，好像有点晒，莉莉丝忍下笑意，重新恢复了平静。

　　睁开眼，窗外的光晃了晃眼，莉莉丝下意识后退一步，四周灼热的视线无比明显地集中在她的脸上。
　　神父的笑容弧度变大，唱诗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后面扑棱蛾子的动静也早就停下，身旁的黑发少年退后一步，神情讶然。

　　神父摆手，开始他的咏叹：“光明神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如此，孩子，你想在光明魔法上精进，跟随我成为一名骄傲的光明法师吗？”

　　什么就法师？莉莉丝迷茫了，发生什么了？

　　好心的恶魔传来心声：【没什么，就是你被穿过狗比神像的光照到了，说的好像你和光明神双向奔赴了一样，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哈哈。】

　　莉莉丝默然，突然激动了起来：【什么！我被照到是因为太阳直射角度的原因！我可学过地理！这群人搞封建迷信搞疯了吧！没什么可奇怪的！巴菲罗斯，你站这你也行！】

　　巴菲罗斯想象了一下那个奇怪的场景，浑身激灵一下。
　　【那还是算了哈，哈哈。】

　　明明莉莉丝被光明神选中是好事，打入越深就越有利，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酸酸的呢？

　　黑发少年神情闪过落寞，落在旁人眼中只当是同伴大出风头的不甘。

　　棕发少年神色变幻，却并无开口之意，周围众人神色染上催促，众多含着询问之意的眼神投向台上的神父。

　　神父却神色如常，笑容更加慈祥，身后的教众读出了他超乎寻常的耐心。

　　毕竟是个难得一见的苗子啊…实力突出，被光明神相中，怎么想都是前途无可限量啊…更重要的是，光明神很久没有降临了…想到这里，教众神色一紧，皱起的眉头骤然平复，面上露出痴迷之色，好像被突然戴上了面具，复制粘贴到每个人身上。

　　“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从门口处传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被头盔紧紧扣着，属于骑士团训练的负责人。

　　刚从训练场上下来，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就听说有个好苗子，伯恩来不及换下盔甲就赶到教堂抢人。
　　体格健壮对骑士来说很重要，但如果有光明魔法加成就可以在一瞬间扭转战场局面，莱欧那小子就是凭借展露的天赋当选骑士长。眼下东南妖精叛乱，其他非人部族也蠢蠢欲动，此等人才可谓是天助我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神父眼神一滞，又重新弯起笑意，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伯恩，好久不见，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伯恩摆摆手，难掩疲惫却深邃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教父身后的神像：“哪里哪里，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莉莉丝刚刚忙着安抚巴菲罗斯，没有贸然回答，现在就更弄不懂事情的发展走向了。面前多了一个盔甲人，熟练地和神父打招呼，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说一些谜语，还有来有往的。

　　神父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

　　“这位是骑士团训练总领伯恩·莱斯利。”教父好像注意到了莉莉丝面上的迷茫，主动开口介绍陌生的盔甲人。

　　棕发少年不卑不亢，微微躬身：“伯恩统领，幸会，我是利斯。”

　　伯恩爽朗一笑，神情中透着满意。

　　“哈哈哈哈哈，我很看好你。圣骑士的位置还空着，有没有兴趣？”

　　话音刚落，神父面色微变。

　　圣骑士，是比骑士长还高一级的存在，具有光明力量是必要条件。通常光明学徒要遵从见习骑士、骑士、骑士长的等级，莱欧也不例外。现在莱欧也不过是骑士长，虽说有着统领众骑士的名头，但没有高一等的职级，都是虚名而已。

　　伯恩，这是要铁了心要和他抢人吗？神父心下一沉。骑士本来是直接听命于教会的，以往从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自从十几年前伯恩上任总统领，骑士倒摇身一变和他们平起平坐了。圣骑士，只怕地位也和空闲的光明圣子圣女不相上下了。

　　神父的嘴角隐秘地勾起一个不屑的笑，伯恩…你最好祈祷你不会被我发现任何错处，可要对光明神忠诚一点啊…

　　莉莉丝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说不定伯恩也不懂，不过面对递过来的橄榄枝，可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对哦，莉莉丝豁然开朗，本来她就是来找莱欧的，去骑士团能更快见到吧。

　　利斯犹豫一瞬，缓缓开口：“我听从光明神的指引。”

　　莉莉丝暗地里释放光球。

　　窗外的光线迟滞，缓缓飘出一点光亮，落在伯恩不由自主伸出的粗糙双手上。

　　神迹现世，信徒们虔诚低头。

　　神父轻笑一声，面上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既然光明神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我们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呢？”

　　光亮逐渐消散，伯恩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以后，利斯就是我们骑士团的人了。”

　　伯恩拍拍少年的肩膀。

　　沉寂了很久的巴菲罗斯再次炸毛：【利斯是谁我不知道，莉莉丝是我的！】

　　莉莉丝认同地点点头。

　　利斯顺势开口：“我的朋友也很向往骑士团，看在光明神的面上，我想为他请求一个成为骑士的机会。”

　　旁边一直沉默的黑发少年表情冷淡，抬眼望向里斯。

　　伯恩倒是很豁然：“好哇，小子和小子在一起训练才会更有干劲。”

　　他不免想起昔年战友，感情是最难能可贵的了。

　　伯恩打个招呼，示意两人跟在他身后离开。

　　神父颔首，目送他们。

　　主角已经退场，其余人交给教徒们，安置在教堂内院。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还有一轮选拔决定他们的去留。

　　教堂此刻空空荡荡，只剩神父一人，神色晦暗，仰视巨大神像。

　　幽暗的烛火摇动，天色已晚，没有一丝光穿过玻璃。

　　神父慈祥的脸庞隐入黑暗，嘴角微微扯动，片刻后毫不留恋地移开视线，转身吹灭了主教台上正中央的蜡烛。

　　微弱的气流汇入阴影，神父眨眨眼睛，教堂内所有蜡烛同时熄灭。

　　他向告解室走去，本来狭小封闭的空间向下延伸出一截楼梯，不见光亮。

　　神父下楼梯前若有所思地转身，纯黑的瞳孔映不出一丝光。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神像，被神偏爱吗…

　　黑暗的地下传来非人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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