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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斗
“怪了,刚才分明听见声响......”侍卫甲猫着腰,用刀一寸寸挑开草丛。
栖霜死死扣住屋顶瓦当,倒挂的姿势令血液瞬间倒涌至头顶。可她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下方两个侍卫越来越近。
“八成是山里的野物,这鬼地方,耗子都能成精。”侍卫乙漫不经心地用刀鞘敲了敲墙角。刀鞘撞击青砖的闷响震得栖霜心脏狂跳,一串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进侍卫甲发间。
“诶?怎么有水?”侍卫甲突然仰头。
栖霜闻言更是浑身紧绷,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散去,因为倒挂太久,她眼前已泛起一片血红。
“天暖了自然会雪融,”侍卫乙声音突然压低,“哎呀快走吧,侯爷的贵客最忌讳被人看见脸。前几个偷看的,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侍卫乙的话起了效,侍卫甲果然调头就走。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栖霜才腰腹骤然发力,在撕裂般的疼痛中硬生生翻上房顶。
脊背仿佛被烙铁重新烫过,疼得她眼前发黑,只能颤抖着摸向怀中,一口吞下药丸。
她意识重新回笼的瞬间,院门开了。
谢怀江亲自引着一人,往书房走来。
天光已暗,那人披着黑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面容完全隐在阴影中。栖霜屏住呼吸,伏低身子,只能从瓦缝间窥见谢怀江半张脸。
二人进屋后,谢怀江立即合上门窗。
栖霜暗骂一声,小心挪开上方瓦片,屋内谈话声隐约传入耳际。
“......盐队三日后到北境,照旧三成。”是谢怀江的声音。
“不够,”一个嘶哑男声打断,“今年边关雪灾,再多一成。”
“这......若被查出......”谢怀江有些迟疑。
“怕什么?”那人冷笑,“有顾大人在,那些不听话的,最后不都被做成了铁案?”
栖霜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顾锁寒原来跟他们是一伙的!难怪林秦素如此厌恶她。
突然,屋顶一片碎瓦被她碰落,碎裂声刺耳。
“谁?”厅内厉喝骤起。
栖霜心脏几乎停跳,谢怀江与黑袍人同时抬头,正对上她惊惶的双眼。
“屋顶有人!给我抓住他!格杀勿论!”
侍卫应声而来,栖霜顾不得背伤撕裂,手脚并用在屋脊上爬行。箭矢破空声擦着耳际掠过,她纵身一跃,摔进庭院灌木丛中。
“在那!别让他跑了!”
栖霜踉跄爬起,背上伤口重新渗出温热液体,黏腻地贴在后襟,可她顾不得了,只能朝着记忆中的侧门狂奔,却发现那里早被侍卫堵死。
追兵的火把连成一片火蛇,在夜色中游弋逼近。栖霜退无可退,后背碰到一扇窗,不假思索撞开滚了进去,结果重重摔在地上。
她强忍痛楚撑起身子,将窗栓重新扣好,这才蹑手蹑脚走进屋子。
屋内水汽氤氲,浓重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栖霜想离开却已来不及,正对上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
顾锁寒半身浸在浴桶中,水面浮着层层药材,锁骨一道狰狞伤口还在渗血。
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也对,本就跟谢怀江沆瀣一气,能在这里自由出入也不奇怪。
“谢小姐?”顾锁寒挑眉,水珠顺着下颌滑落,坠入浴桶,“突然此番装扮造访,总不会是来给本官疗伤的吧?”
门外杂乱脚步声已至窗下。
栖霜心下一横,朝着他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般惊心动魄。
“外面好像在找什么人,该不会是谢小姐闯了什么不该闯的祸吧?”
栖霜突然扯开衣带,夜行衣应声而落,只剩单薄中衣。她拔下木簪,青丝如瀑泻下,缓缓走进浴桶。
“顾大人若敢告发,”她眼睛湿漉漉的,将木簪尖抵在自己颈侧,“我就说您趁我祭母,强掳来欲行不轨。我欲为秦公子守节,宁死不从。”
顾锁寒抬眸,浓眉犀利,眼底瞬间云潮翻涌。
门外侍卫已经开始拍门,“顾大人,有刺客往这边来了!我等奉命……”
顾锁寒猛地将她拽入怀中,滚烫胸膛紧贴着她的。
“滚!”他突然扬声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官沐浴时,最恨被人打扰。”
温热水珠顺着他的臂膀滑落,滴在她的脸颊。隔着中衣,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如雷心跳。
门外脚步声戛然而止。
“还没看够?”
顾锁寒低沉嗓音击碎栖霜的纷乱思绪,她慌忙别过脸,却听见一阵衣料窸窣声,再回头看顾锁寒已披上外袍,玄色衣襟大敞,露出大片肌肉分明的胸膛。
“谢小姐好手段,”他捏住她下巴逼她抬头,突然扯过屏风上的衣带,三两下捆住她手腕,向前一牵,“可惜你赌错了,本官最讨厌被人威胁。”
“可你方才没有把我交出去。”
“那是本官洁身自好,不屑于跟你扯上那种关系,”顾锁寒抬手将润湿额发捋向脑后,水珠顺着锁骨滑入胸膛,“现在就不同了,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敢问谢小姐,你擅闯禁地,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他语调越是慵懒,越是有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栖霜后背紧贴浴桶,已退无可退,只能怯怯道,“我……我只是迷了路。”
“迷路到谢侯爷密谈的别院?说,谁派你来的,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娘尸身下落不明,做女儿的怎能不心急如焚?十六年来我们母女相依为命,为人子女却连娘亲的尸骨都护不住,这般不孝之痛,大人可能体会?听闻父亲在此,我才冒险前来。”
说到动情时,栖霜还挤了两滴泪出来,却见顾锁寒不为所动,而是玩味地看向地上的夜行衣,便又解释道,“至于这身装扮,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如此,怕是连这别院的大门都进不来。”
“巧舌如簧,可我还是要把你交给侯爷定夺。毕竟,真金不怕火炼,你说对吗,谢小姐?”顾锁寒重新开口,声凉如雪。
栖霜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拢着一团急火,快要将她焚烧殆尽。她用目光胡乱扫过顾锁寒,突然凝在锁骨处——
那伤口极小,却深可见骨。
“顾大人,”她忽然轻笑,眼底闪过一丝寒芒,“现在该害怕的人,其实是你才对。”
顾锁寒眉头微挑,嗤笑道,“哦?”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栖霜抬起被紧缚的双手,指向顾锁寒锁骨,“侯爷要你活捉林小姐,用她来要挟林大人认罪。可惜啊......”她故意拖长尾音,“你失手了。”
“继续说。”顾锁寒面上仍在笑着,可眼里却冷到极致。
栖霜缓步逼近,“我记得林小姐发间插着两支银簪,一支落在往生塔外的地上,另一支嘛,” 她突然压低声音,“就插在你身上。能让缉影卫指挥使吃这么大亏,想必林小姐不是逃了,就是死了。”
“可无论哪种结果,你都没办好差,”栖霜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诛心之言,“如今在侯爷的棋局里,你都是个该弃的废子。”
顾锁寒脸上仍是风轻云淡,可眼见得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已腾得生起一团怒火。
“不过……”栖霜忽然展颜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顾大人或许不知,我与林小姐在往生塔内相谈甚欢。若大人肯高抬贵手,我自有法子替大人将人完好无损带回来。”
说完,她又心虚似的望向顾锁寒。
那双眼睛仍在审视着她,像两柄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凛地抵在她咽喉。栖霜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不言不语,却能将人一寸寸凌迟。那视线所及之处,仿佛连骨髓都要被剜出来,摆在明处任他品鉴。
“林小姐宁肯死在诏狱也不愿受你搭救,”顾锁寒冷笑一声,指尖轻叩浴桶边缘,“这就是你说的‘相谈甚欢’?”
水珠顺着栖霜的睫毛滴落,她忽地莞尔,“大人不懂,这正是女儿家最珍贵的情分——宁可自己赴死,也不愿连累姐妹犯险。”
“好一个情深义重,”顾锁寒突然倾身,温热气息喷在她耳畔,“那谢小姐此刻,是要亲手毁了这份情谊?”
栖霜不退反进,巧笑嫣然,“这不是巧了么?偏叫我撞见顾大人这桩麻烦。与其两败俱伤,不如让我做大人棋盘上新的活子,为大人分忧可好?”
顾锁寒轻轻敲击浴桶边缘,水珠随着节奏四溅。他忽然低笑一声,“七日为限。”
“十日,”栖霜立刻还价,“我看这伤口愈合速度,林小姐应已伤你十个时辰,此刻必已逃出百里之外。”
“六日,”顾锁寒突然拽紧衣带,勒得栖霜腕骨生疼,“再多说一句,现在就送你去见谢侯爷。”
栖霜沉默,忽然扬起被捆的双手,指了指顾锁寒身上那件玄色外袍,“成交!但我还要你身上这件衣服,和一块令牌。”
屋内烛火葳蕤,照见顾锁寒喉结滚动。他突然劈手扯开她腕间衣带,“好。”
栖霜将外袍披在身上,带上令牌,转身离开。
出去的路异常顺利,顾锁寒给的令牌畅通无阻。上马前,借着刚刚升起的月亮,栖霜看清了上面的纹路,青焰缠月。
顾锁寒就是那夜,救她躲开磷火血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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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别院的灯火依然明亮。
顾锁寒奋笔疾书后,将那信递给心腹,那人转身就朝谢怀江书房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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