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澈心

作者:予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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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楼铃响时


      晨雾还没散尽时,马厩的木板门就被推开了。郑星煜踩着结霜的石板路往里走,远远就听见雪球标志性的响鼻声——那家伙正用前蹄扒着食槽边缘,雪白色的鬃毛上沾着几片干草,看见他进来立刻兴奋地甩起尾巴,笼头上新系的马蹄铁挂件叮当作响。
      “饿了?”郑星煜笑着解开食袋,提摩西草混着燕麦的香气漫开来。雪球埋头咀嚼时,他才发现马厩靠窗的隔间果然空着,玻璃上凝着层薄冰,隐约能看见外面钟楼的尖顶。展澈牵着雾凇走进来的时候,银灰色的马驹不安地刨了刨蹄子,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忽然朝着雪球的方向打了个响鼻。
      “看来没忘老熟人。”展澈把雾凇的缰绳系在栏杆上,指尖擦过它颈侧的鬃毛,“王教练说它在剑桥总对着空马厩发呆,现在倒像是找到家了。”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块绒布,仔细擦拭雾凇笼头上的铃铛,金属挂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和雪球新得的马蹄铁挂件相映成趣。
      左林宥抱着鞍垫冲进来时,差点被门槛绊倒:“颜祁呢?说好七点来拍晨练的!”他把银灰色的马鞍往架子上放,忽然指着雪球的食槽笑出声,“你看它,把雾凇的那份也偷吃了半把,昨天还装模作样要分胡萝卜。”
      雪球像是听懂了,猛地抬起头,嘴里的草沫子溅到郑星煜手背上。他正要伸手揉它的额头,就听见马厩外传来相机快门声——颜祁举着相机站在晨光里,镜头上还沾着露水,校服领口别着支画笔,大概是刚从画室跑过来。
      “拍到了拍到了!”颜祁颠颠地跑进来,把相机屏幕怼到众人面前,“雪球偷吃东西的罪证,还有雾凇看它的嫌弃脸,完美!”照片里的雾凇正偏着头,睫毛上沾着的霜花像碎钻,而雪球的耳朵警惕地竖着,活像只被抓包的偷糖小孩。
      王教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军绿色的马甲上别着枚褪色的马术徽章:“都到齐了?去场地吧,今天测障碍反应。”他手里的文件夹在晨光里泛着白,郑星煜瞥见上面印着锦标赛的路线图,障碍栏的标记旁画着小小的雪花图案。
      训练场的积雪刚被扫到跑道两侧,露出深褐色的泥土。雪球踏上场地时忽然顿了顿,鼻尖在空气中急促地嗅着,像是在辨认熟悉的气息。郑星煜翻身上马时,忽然发现马鞍的缝线处沾着根马毛——是雾凇那种带着银色光泽的毛发,大概是昨天在马厩蹭到的。
      “准备好了?”展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调整雾凇的马镫,银灰色的马驹不安地刨着蹄子,却在他掌心抚过颈侧时渐渐安静下来。颜祁举着相机跑到障碍栏旁,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第一组跳1.2米的垂直障,我在这儿拍!左林宥去终点记时!”
      郑星煜轻夹马腹,雪球立刻会意地小步慢跑起来。晨雾在马蹄下散开,他看见展澈骑着雾凇跟在侧后方,银灰色的身影在晨光里像团流动的云。接近障碍栏时,雪球忽然加速,前蹄腾空的瞬间,郑星煜听见颜祁兴奋的喊声混着相机快门声,还有雾凇紧随其后的马蹄声——那家伙居然不甘示弱地追了上来。
      “漂亮!”王教练在场地边拍手,文件夹上的笔都震掉了,“雾凇的节奏保持得很好,雪球还是老样子,跳起来像装了弹簧。”他弯腰捡笔时,忽然指着跑道边缘笑,“左林宥你怎么坐在雪地里?”
      众人看过去,才发现左林宥为了追拍跑到摔了跤,校服裤沾着雪,手里却还紧紧攥着计时器:“刚、刚才雪球的腾空时间比上次快了0.3秒!”他爬起来拍着裤子上的雪,忽然指着颜祁的相机,“快看看有没有拍到我飞起来的瞬间?”
      颜祁翻着相册笑倒在雪地里:“拍到你屁股着地的瞬间,要洗出来贴画室墙上吗?标题就叫‘被马嫌弃的计时员’。”他正说着,忽然“哎呀”一声跳起来,“我的画笔!刚才摔的时候掉雪堆里了!”
      郑星煜骑着雪球走过去,看见那支钴蓝色的画笔插在雪地里,笔杆上还沾着颜料——是昨天在仓库画彩虹时用的银色。他弯腰去捡时,雪球忽然低下头,用鼻尖把画笔拱到他手心里,像是在献宝。
      “不愧是绘画社家属。”展澈牵着雾凇走过来,银灰色的马驹正用脸颊蹭雪球的脖子,把对方鬃毛上的干草都蹭了下来。王教练翻着记录本点头:“上午就到这儿,下午练组合障。对了,绘画社是不是要给锦标赛画宣传画?”
      颜祁眼睛立刻亮了:“对啊!王教练您怎么知道?”他举着相机往马厩走,“我打算画雪球和雾凇跳最后一道障碍的瞬间,背景就用新钟楼,肯定特别酷!”左林宥立刻跟上去:“我帮你调颜料!上次剩的钛白还够画雪花吗?”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晨雾里,郑星煜忽然发现雪球的马鞍上沾着片银杏叶——和展澈速写本里夹着的那片很像,只是更鲜嫩些,大概是今早从林荫道蹭到的。他把叶子夹进自己的速写本时,展澈忽然递过来个保温杯:“热可可,左林宥妈妈昨晚送来的。”
      热气在杯口凝成白雾,郑星煜喝了口,发现里面加了棉花糖,甜得恰到好处。雾凇大概是闻到甜味,凑过来用鼻尖蹭他的手肘,银灰色的睫毛上还挂着霜花。“馋嘴鬼。”展澈笑着摸它的额头,“等会儿给你加块方糖。”
      回马厩的路上,郑星煜看见颜祁正趴在雪地里拍照,镜头对着马厩的玻璃窗——里面映着钟楼的影子,还有雪球和雾凇并排站着的剪影。左林宥举着颜料盘站在旁边,不小心把银色颜料蹭到了雪地上,像撒了把碎星星。
      “快来看!”颜祁举着相机喊,“这张能当宣传画封面!”照片里,玻璃窗框住了完整的钟楼,雪球正把脑袋靠在雾凇肩上,两只马的影子在墙上依偎着,像两个并肩站着的人。
      郑星煜忽然想起昨晚展澈挂在墙上的照片,去年的领奖台上,他和展澈也是这样站着的。他翻开速写本,笔尖在纸上划过钟楼的轮廓时,听见颜祁又在喊左林宥——那家伙为了给颜料保温,居然把颜料盘揣进了校服怀里,结果把银色颜料蹭了满胸口。
      “像被雪精灵撒了粉。”郑星煜笑着提笔,把左林宥那副狼狈又得意的样子画了下来。展澈凑过来看时,忽然用指尖点了点画纸边缘:“这里该加道彩虹,从钟楼顶一直画到马厩。”
      “下午去仓库画吧。”郑星煜合上本子,发现雪球正用鼻子拱他的背包,大概是闻到里面的胡萝卜干了。雾凇在旁边安静地站着,笼头的铃铛偶尔响一声,像在附和这个提议。
      王教练抱着马鞍从马厩出来,看见他们笑着摇头:“一群闲不住的。对了,下午马术社有新人来参观,你们带带他们。”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颜祁记得多拍点照片,校刊要登锦标赛特辑。”
      颜祁立刻举相机敬礼:“保证完成任务!顺便拍几张雪球的丑照,让它知道偷吃的代价。”话音刚落,就被雪球甩过来的尾巴扫了满脸雪,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阳光渐渐升高,把雪地晒得发亮。郑星煜牵着雪球往画室走,听见展澈跟在后面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雾凇的马蹄声踩在雪地上,像在打节拍。左林宥正和颜祁争论宣传画该用暖色调还是冷色调,声音被风吹得忽远忽近。
      画室的门一推开,就闻到松节油混着颜料的味道。仓库那幅未完成的彩虹画还支在画架上,郑星煜凑近了才发现,颜祁昨晚偷偷添了几笔——彩虹底下多了两个小小的人影,牵着两匹马,马背上的铃铛正往下掉星星。
      “这叫艺术加工。”颜祁举着相机对准画框,“等画完了,咱们四个站在画前面合影,就像把自己画进画里一样。”左林宥正往调色盘里挤银色颜料,闻言忽然笑出声:“那雪球和雾凇也要算上,不然它们该吃醋了。”
      郑星煜拿起画笔蘸了点银色,在彩虹边缘补了道细光。颜料落在画布上的瞬间,他听见马厩方向传来熟悉的铃铛声——大概是王教练在给雾凇换马鞍,又或许是雪球又在捣乱。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照进来,在画纸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块被打碎的镜子。
      展澈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支铅笔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郑星煜凑过去看,发现是刚才在训练场的场景:雪球腾空跃起时,鬃毛上的干草飞了起来,雾凇紧随其后的身影在晨光里发着光,背景的钟楼尖顶沾着雪,像支蘸满白色颜料的画笔。
      “下午加练的时候再补细节。”展澈把速写本递给他看,指尖在某页停顿了下,那里画着枚小小的马蹄铁挂件,和雪球笼头上的一模一样,“颜祁说要给宣传画加个彩蛋,在钟楼的窗户上画这个。”
      郑星煜忽然想起剑桥的雪夜,展澈在市集的摊位前挑马蹄铁挂件的样子,当时他说:“要带点花纹的,雪球得配得上‘圣英第一帅马’的称号。”原来有些惦记,从一开始就没放下过。
      颜祁的相机快门声在画室里此起彼伏,他正蹲在画架旁拍彩虹上的颜料肌理:“左林宥你别动!你的影子投在画上好好看,像给彩虹加了道边!”左林宥立刻僵在原地,结果不小心碰倒了颜料罐,蓝色颜料在地板上漫开,像条突然出现的小河。
      “完了完了,王教练会骂人的!”左林宥手忙脚乱地去擦,结果蹭得满手都是蓝。郑星煜和展澈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去年左林宥也是这样,把红色颜料洒在画钟楼的画布上,最后硬是改成了晚霞,居然意外地好看。
      “别擦了。”郑星煜忽然指着那片蓝色,“咱们把它画成条河,从彩虹底下流过去,正好通到马厩那边。”颜祁立刻举相机拍下来:“这个好!就叫‘颜料河奇遇记’,旁边再画个掉进去的笨蛋。”
      左林宥作势要抢他的相机,两人闹着滚到雪地里,笑声惊飞了窗外的松鸦。郑星煜看着他们在雪地里打滚的身影,忽然在画布上添了两个小小的雪人,一个举着相机,一个拎着颜料盘,旁边还有两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马厩方向。
      展澈把暖可可递过来时,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郑星煜喝着甜热的液体,看他在画架旁调银色颜料——那抹光泽和雾凇的鬃毛、雪球的挂件、钟楼的铃铛都很像,是属于星桥的独特亮色。
      马厩的铃铛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带着急促的节奏,大概是王教练在催他们去练组合障。颜祁把相机塞进包里,不忘对着画布拍最后一张:“下午练完回来继续画,争取明天就能把彩虹画完。”左林宥抹着脸上的蓝颜料站起来:“我去借拖把,不然画室要被颜料河淹了。”
      郑星煜牵着雪球往训练场走,银白色的马驹踏着积雪,蹄子上沾着的雪沫子像撒了把糖。展澈骑着雾凇跟在旁边,银灰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泛着光,两匹马偶尔碰一下脖子,像在说悄悄话。
      “看那边。”展澈忽然指向钟楼,新换的铃铛正在风里轻响,阳光透过铃铛的镂空花纹,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了把星星。郑星煜忽然想起昨晚展澈说的话,明天的太阳会把雪都晒成金色的。
      或许不用等到明天。他看着雪球奔跑起来的样子,鬃毛上的马蹄铁挂件叮当作响,雾凇紧随其后的身影像团流动的云,颜祁举着相机追在旁边,左林宥的喊声混着王教练的口哨声,还有钟楼的铃铛声,一起融进了星桥的晨光里。
      速写本在口袋里轻轻晃动,郑星煜摸了摸,那里夹着片新鲜的银杏叶,还有没画完的钟楼剪影。他知道,等会儿训练结束回到画室,那道彩虹会继续生长,颜料河会流向马厩,而他和展澈的笔触,会在这片土地上,把未完的故事,一直画下去。
      雪球忽然加速,带着他冲向最后一道障碍。腾空的瞬间,郑星煜看见展澈和雾凇紧随其后,银灰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像展开的翅膀。他听见颜祁兴奋的快门声,看见左林宥举着计时器跳起来,钟楼的铃铛在风里唱着歌,整个世界都浸在温暖的光里。
      新的故事,正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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