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

　　早晨，林喻和楚言乘坐飞机到茉莉亚岛。

　　茉莉亚岛是大溪地岛的姐妹岛，岛上主要景观是锯齿状的火山峰，俯瞰着清澈的蓝绿潟湖，内陆覆盖热带雨林，可进行徒步或四驱车探险，此外，岛上遍布菠萝种植园，游客可以到农场试吃。

　　阳光炽热，空气弥漫着菠萝熟透的甜香，林喻和楚言站在田埂边，看着戴着宽檐草帽的农夫大叔利落地旋下一个大菠萝，手起刀落，金黄的果肉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他麻利地切成小块，插上木签递给最近的林喻。

　　“E tamā! 'Ua 'ōta maita'i, 'ua mā'ama'a roa!（尝尝！刚砍下的，最甜！）” 大叔说着波利尼亚语，手里比划着动作。

　　“Mauruuru！（谢谢！）”林喻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饱满的汁水瞬间迸发，一部分顺着她的唇角溢出来滑向下巴，眼看要滴到衣襟上。

　　“别动。” 楚言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她轻轻托起林喻的下巴，拿出纸巾轻柔地擦过林喻的唇角。

　　“谢谢。”林喻说，“菠萝很甜，快尝尝你的！”

　　楚言这才拿起自己那份，斯文地小口吃着，点点头：“嗯，很甜。”

　　林喻边吃边走，手指着前面说：“前面是草场，可以去喂小羊。”

　　楚言跟在后面，“嗯。”

　　草场在茉莉亚岛农业高中附近，成群的澳洲白绵羊像移动的云朵散落在绿地上，脖子上的小铃铛发出细碎的“叮铃”声，一些幼羊戴着不同颜色的铃铛。

　　林喻花一欧元买了把干牧草捆，兴致勃勃地蹲在一只戴红色小铃铛、看起来最温顺的小白羊面前，“来吃呀。”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小白羊歪着脑袋嗅了嗅，往后缩了缩。

　　“它怎么不吃，我长得很吓人吗？”林喻有点沮丧地回头问楚言。

　　楚言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解释道：“根据动物行为学，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气味会让幼年动物产生警惕，这是生存本能，它害怕是正常反应。”

　　楚言像行走的科普百科，林喻恍然大悟，露出崇拜表情，“我靠，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从哪里看到的？”

　　楚言：“生物书上看到的。”

　　“生物书？”林喻想了想，“课本上有这句话吗？”

　　楚言说：“我是将洛伦茨的经典名著《On Aggression》里面的理论概括出来而已。”

　　林喻：“噢噢……”好高级。

　　书听起来就枯燥无味，现在理科学霸都这么卷了？

　　语音刚落，几只小山羊似乎被林喻手里的牧草吸引，兴奋的朝她冲了过来，林喻笑着蹲下喂草给它们吃，手放在一只羊头上摸了摸，“好乖。”

　　楚言张开五指也抹了抹，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楚言掌心覆在林喻手上，林喻掌骨传来温热触感，林喻抬眸撞进楚言带笑的桃花眼里，随后触电般低头抽出手。

　　楚言莞尔而笑，瞧见林喻略微害羞，装作什么不知道凑到她面前，关心问道：“怎么了？”

　　“啊？”林喻瞬间站起身，气息有点慌乱，“　没事！我就是……就是蹲累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楚言笑笑，桃花眼里满是挑逗，“这样啊。”

　　林喻笑而不语，心说离我这么近干嘛？！吓我一跳！

　　林喻快速转移话题，“茉莉亚有雨林，待会我们坐越野车去雨林走走怎么样？”

　　楚言：“可以，我没问题。”

　　林喻花钱包下一辆越野车，找了一个当地旅行社的向导带领她们。

　　向导是个看上去只有30多岁的本地人，会讲英语。

　　下车后，楚言在登山靴喷上一层高浓度的DEET驱蚊水，“这里蚊子多，你小心点。”

　　林喻：“好。”

　　茉莉花岛以原始自然的壮丽风光闻名，所谓的“路”不过是前人踩出的模糊痕迹，很快就被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和茂密的蕨类植物淹没。林喻凭借着一腔热情在前面“披荆斩棘”，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林喻光看着前面，她不小心一脚踩进了一片伪装得极好的软泥里，整只脚踝瞬间陷了进去，泥水漫过了鞋帮。

　　“楚言救命！” 林喻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试图保持平衡，结果另一只脚也滑了一下，差点整个人扑进泥潭，样子狼狈又滑稽。

　　向导跑过去用英语急忙问：“What's up？Are you all right？（怎么了？你还好吗？）”

　　楚言快步上前，没有贸然去拉她，而是迅速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根可伸缩的登山杖，稳稳地递到林喻面前，“抓住，利用杠杆原理，慢慢把重心移出来。动作幅度不要太大，避免进一步下陷。”

　　林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登山杖，在楚言稳定的支撑下，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把脚从冰冷的泥泞里拔出来。看着自己沾满黑泥，抱怨道：“靠，什么破路！”

　　林喻手翻过来看了眼掌心数字，只剩70天。

　　难道距离梦境发生时间越近，她就越倒霉吗？

　　楚言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小块压缩毛巾，“清洗一下，避免细菌感染。”

　　向导蹲下确认林喻安全，“Be careful, you two should follow me。（小心点，你们俩应该跟我走。）”

　　林喻拧开水拼清洗，冰凉的水流冲掉泥污，带来一丝清爽，她随手捡起一支树枝，用树枝拨开周围的落叶和浮土，仔细研究着那片泥潭的边缘和成分。

　　林喻说：“腐殖质层过厚，下面可能是季节性积水洼地，承重力极低，也难怪我会掉下去。”

　　楚言伸出手拉起林喻，“注意看路。”

　　林喻讪讪对向导笑道：“Okay, I got it。（好的，我明白了。）

　　林喻擦干净腿，笑嘻嘻地凑过去，“知道了楚大学霸。”

　　三人穿过一片榕树林，光线骤然昏暗下来，高大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阳光，在潮湿的岩石缝隙间，有几株低矮的蕨类植物背面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林喻张大了嘴，“哇！这个蘑菇怎么会发光？”

　　向导看到林喻惊讶的表情笑了笑，解释道：“These are fluorescent mushrooms, and their fluorescence is only obvious when they are in complete darkness or very weak light。”

　　（这些是荧光蘑菇，它们的荧光只有在完全黑暗或光线非常微弱的情况下才会明显显现。）

　　林喻：“It's amazing！（好神奇！）”

　　楚言一旁补充，“它们的菌丝在分解朽木中的木质素时，会产生荧光素酶，催化氧化反应发出冷光，需要高湿度和特定酸碱度的腐殖环境，这里的环境刚好就适合它们生长。”

　　林喻完全被迷住了，在几处荧光点之间轻轻移动，试图找到最亮的一片。她拿出手机想拍照，却发现微弱的光线根本无法捕捉这梦幻的景象。“好可惜，拍不下来。”

　　向导看到林喻沮丧表情，从包里拿出带有微光夜视模式的相机，他调试一下递给林喻，“Do you want to take photos?（你是想要拍照吗？）”

　　“Yes,！thank you。（是的，谢谢。）”林喻惊喜地接过，对着那些荧光蘑菇按下快门。

　　向导说：“You're welcome，someone else wanted to take a photo before, but unfortunately she didn’t bring a camera,So after that, I brought one。”

　　（不用谢，之前就有其他人想拍照，但不巧她没带相机，在那之后，我就带了一台。）

　　林喻伸出大拇指称赞道：“You are such a good person！（你真是个好人！）”

　　向导哈哈笑出声，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水声绕过几棵巨大的面包树，一道瀑布出现在眼前。清澈的山泉从十几米高的崖壁上跌落，汇入下方一个碧玺色的深潭，水花四溅，潭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光滑的鹅卵石。

　　“太棒了！”林喻欢呼一声，把背包一扔，冲到潭边，蹲下身就用手捧水洗脸，“楚言，快过来！水好凉快！”

　　楚言走到潭边，观察了一下水质和水流，也蹲下身，仔细地清洗着手臂和鞋上沾到的泥土。

　　林喻玩心大起，用手舀起水，轻轻泼向楚言：“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清凉吧，大学霸！”

　　楚言用手挡住，但几滴水珠还是溅到楚言的眼镜片和脖子上，她顿住，随即无奈地看向恶作剧得逞、笑得像只小狐狸的林喻。

　　楚言没反击，只是摘下眼镜，掏出口袋里的一包纸巾，拿出一张纸巾擦拭镜片，嘴角微扬，轻声说：“别闹。”

　　林喻逼进，顽劣笑道：“我就闹，你又怎么样？”

　　楚言带上擦干净的眼睛，视线重新清晰起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嘴角那抹无奈的笑意却加深了，语气带着点拿她没办法的纵容，“不怎么样，我投降，行吗？”

　　林喻掩饰性地别开脸，声音也软了几分，“算你识相，放过你了。”

　　林喻迅速转过身，重新蹲回潭边，假装对水底的小石子产生了浓厚兴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清凉的潭水，搅碎了水里倒映着的蓝天白云。

　　林喻被水里倒映的一棵造型奇特的树吸引，她站起身抬头看去，树上挂满了青绿色像超大号畸形土豆的果实，“What kind of tree is this?（这是什么树？）”

　　向导说：“This is Noni fruit tree，The Noni fruit has medicinal value, can improve intestinal digestion function, relieve constipation and gastrointestinal inflammation, promote blood circulation, maintain blood vessel elasticity, and also promote blood circulation and maintain blood vessel elasticity。”

　　（这是诺丽果树，诺丽果具有药用价值，能够改善肠道消化功能，缓解便秘和胃肠道炎症，促进血液循环，保持血管弹性，同时还能促进血液循环并维持血管弹性。）

　　楚言紧接着说：“这里还有个传说，如果不小心被掉落的诺丽果砸中脑袋，会带来好运，破除厄运。”

　　“真的？！”林喻眼睛一亮，立刻抬头盯着那些沉甸甸的果实，甚至故意往树下站了站，“快掉一个下来砸我！我需要转运！”

　　楚言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轻笑出声，“概率问题，而且，根据重力加速度和果实的平均重量，被砸中的冲击力可能会导致轻微脑震荡，不建议尝试。”

　　“切，没劲。”林喻撇撇嘴，但脸上还带着笑。她弯腰捡起一个掉在地上、已经有些腐烂的诺丽果，那刺鼻的、混合着腐烂奶酪和泥土的味道让她立刻嫌弃地丢开，“哇！这味道……”

　　向导：“Mature Noni fruit will emit a pungent smell, which is similar to that of fermented cheese , and is extremely foulsmelling。”

　　（成熟的诺尼果实会散发出一种刺鼻的气味，类似于发酵奶酪的气味，而且异常难闻。）

　　林喻嫌弃的丢出去，洗了把手，“咦！”

　　离开瀑布踏上归途，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渐渐昏暗的林间小径上。林喻似乎还沉浸在探险的兴奋中，回味着荧光菇的梦幻和瀑布的清凉。楚言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大部分时间只是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确保林喻不会再次踩进泥坑。

　　夕阳沉入山峦，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三人重新坐上越野车，空气弥漫着草木的芬芳，在共同经历了一场小小冒险的土地后，某些悄然滋生的情愫，如同那些在黑暗中默默发光的菌丝，在无人知晓的心底，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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