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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记得你
他没有上车,沉默地自己走着,让冷风吹散一点他滚烫发昏的热度。
他这才感觉从梦里云中踏上实地。
他遵守一点老派指南,认为这才算得上是正式的会面。
他一路走,一路想着。
儿时束缚他的已经不在了,挨在背上的家法留下一点疤消不去,而如今也没人敢再用高的位置压住他的脊背了。他才是这个庞然大物家族的掌舵者,接过所谓权杖。
然而他依旧保留一点老宅里的负荆苦行僧之感。因为他自认为这样的人生让他在秩序中感到祥和,感到意义和价值。
他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跳脱者,他那个真心讨人厌的弟弟,他看一眼都要皱眉,被他丢到了英国,好像当着赛车手,维持他热闹的生活。
他嫌恶这种没有意义的喧闹和不自束的无矩,像不进入文明社会的野兽。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心里一直埋着她回首一个眼神留下的种子,而今天破开土,长出芽。
她近乎以为他沉沉地看着她,下一秒要抬起她的手,领她跳一支华尔兹。摇一摇头,她推开门回到家中。
谢真云含笑回头看她。“姥姥,为什么问我想不想送他?”她走过去,依在姥姥怀里。
谢真云只是笑,抚她的额发,说他们像两只交朋友的小兽,好玩。
她像小狗一样用头顶往她怀里钻逗得她往沙发角落里笑。
忽而晚上接到傅砚之助理的电话,她开外放放在桌上,听到电话里的人喘着气急匆匆地说他出车祸了。
她大脑一下宕机,诸般回忆涌上心头,激得她头脑发空,烫得滚下一滴泪,腾得一下站起来。
“什么!”
助理连忙连声说他没什么事,就是吵着说要见你。
谢真云和顾川舟对视一眼,安抚失魂落魄的孙女,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去医院。
他们说要陪她,她摇摇头让他们早点休息。
坐在车上,她依旧心神震荡。
她以为她会想很多,但是发烫的大脑不断回拨的还是少年时期一起天真的笑脸。
窗外山雨欲来,逐渐变成铁树楼房,她只想到:“没有他,会是什么样?”
他们的年轻的人生已经太早太深纠缠在一起,即使做不成恋人,也是真诚的挚友。她不敢想,手指不自觉扣进手腕。
她翻出手机,悬在李缘的电话号上终究没有按下去。她连开口都觉得困难。
推开门那一刻,她近乎一边疾步,一边闭上眼睛。她不能看到任何他与记忆中模样任何相悖不健康的样子。
“小小。”
她睁开眼。
他没有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任何变化,只是手上打了膏药,单独的病房有淡淡百合香,点滴规律,滴滴答答,医院连钟表都响得亮些,他温和晶亮的眼睛静静注视她,她的心跳慢慢慢慢落下。
她眨一眨眼快步上去,坐在床沿,上上下下打量他。
“你吓死我了…”
“不要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失忆了,只记得你了。”
?
她被一下从那份潮湿的背伤中抽离出来。
助理事无巨细在一旁凳子上给她讲事情起因。总的来说就是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当时手骨折了掏不出手机。大概就是他一个人夜里在山路上骑摩托,为了躲一只兔子擦在了山石上,被过路的农家大爷发现了,检查没有问题,但是现在坚定地宣布自己失忆了。
她已经从刚刚那种恍惚的浓烈情绪里出来,那些血腥场面淡去,傅砚之在脑海中的形象终于熟悉起来归一变成了那只傻乐的金毛。
“傅砚之。”她垂一点眼睫。
他眼巴巴望着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要为我担心,好不好。”
“你没有摔到脑袋,你摔的是胳膊!怎么会失忆呢?”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好伤心呢……”傅砚之一大只那样倚在床头蹙着眉心眼巴巴的样子还是有一点可怜的感觉,他牵着她的手让她摸他的头。
“这里空落落的……”
其实本来也是空的。
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之前莫名其妙的吻带来的复杂感情经此一下全搅散了,他们又回归原始状态。
难道是真的吗?她半信半疑下意识揉搓他的头发。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山上骑摩托?”
他只一个劲儿捏她的手,摇摇头,并抱住她说那边那个男人是谁,他不认识怎么一直呆在他的房间里。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溜出去了,在外面刷起了手机。
她把李缘,他哥,他父母问了个遍,他一个,摇头,然后一副委屈要哭的大狗样子往她怀里钻,嗷嗷擦他眼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抬手就想挥,最终忍住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呢?那他也太可怜了点。
问来问去都是我只认识你。
手机振动,不喜欢听电话铃,她一向喜欢关静音,推不开身上缠着的巨形生物,于是开了外放。
“小小,司机说你在医院,怎么了么?”沈鹤梦故意不提傅砚之,急切地关注着。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摁了手机,铃又响他又摁,一直直直盯着她,皱一点眉心。
她终于放心了,开心地露出笑容,一巴掌呼上去。
“再装失忆把你送到幼儿园重新来过。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吓死我了!好好养病我走了。”拎起包欺负他不能动弹灵巧扭身一转就跑了,留下一只哀嚎的傅砚之被护士警告。
她没坐电梯轻盈地跑下楼,露出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一身轻松。
第二天来看他,带了一点吃的,把李缘的视频通话对准他,使她得以深情地批判他的幼稚胡闹。
临出门忽而遇到他的哥哥,她微笑着点点头,两个人擦肩而过,留下一点静谧的香风。
他在门框对病房的死角站定,转过身去,注视一点轻盈飘过的影子。
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围着长桌在开会,谈很多项目,其中一个是对一个新兴科技团队的收购案,他坐在桌首,揉一揉额头,翻过两页文件,脑袋里面想的却是怎么捡起他少时不过学过的小提琴。
他挥手示意陈生只要他们那项新的技术,几个年轻人想保留一点自己的初创团队也没所谓,让陈生主持继续进行,迈出玻璃门。
怎么会说自己喜欢小提琴呢?他摩挲放在桌上的那本《鸢尾花》,封面是鲜亮的色彩,是他之前从未涉及的书目。
他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因为午夜梦回他不断成为当年那个牵着冷傲的她的手的人,向全世界谢幕,看彩带飘落在他们肩膀,冷光落在身后。
他忽然一动念。也许他不是一个有趣的人,可他也可以发挥哪怕一点自己的长处。他翻看过她的履历资料,回国正在初步接手事务,是生机勃勃积极的处事态度。
她应该对那些老头扎堆棉麻线一样搅搅绕的没兴趣,也许她会对这样新的的团队有一点好感?他站立在那里思考着,把安娜叫了进来让她把这个新团队的事务亲手送去和她们合作。
要不要自己前去亲手郑重交给她并邀请她共进晚餐告诉她自己的存在呢?他马上近乎严苛地否决自己。上一次已经丑态百出了,还要“邀功”不成?他想了想,认为安娜比陈生更合适。
安娜有一点惊讶,走出门,扶一下眼镜,不过效率高的她一向话比陈生少,正往前去,遇见陈生。陈生看她手里的文件,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神色。她对学弟翻一个白眼,向外走去。
李女士看到递来的合作文件,感到莫名其妙,本来想回绝,又想起上次谢之鸢看那队青年人的眼神,于是敲敲她的门,把文件递给了她。
?
她第一次作天使投资人选择的项目,他要让她们和他合作收购?
她从李女士手里接过更觉得莫名。
他是想挑衅我么?
不过这是后来一点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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